电梯门关上, 陶瓷餐盘清脆的碰撞声还在耳边回**。

宋晚清低着头,想象到那些刚做好的菜全都是因为她才被倒进的垃圾桶,心里越来越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发酵。

她本就是随着性子走一步看一步的人, 回国后没做什么长远的计划,在感情方面也是,也不会想着如果遇见裴斯延了就想法子躲开,但今天的事情确实在意料之外。

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很微妙。

有感情、有身体负距离, 却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分手, 省略了很多该有的过程直达高处又直坠崖底, 往下坠的过程也让人感觉到很痛苦。

她不想要痛苦,那太难熬了,即使他很懂的取悦她、说还喜欢她, 也不想要了, 因为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变,不知道会不会再经历痛苦,有过今天这一次的错误就够了, 别再有下次。

她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在心底叹了口气, 再次希望真的别有。

可下一秒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叹了气影响了运气,还是这个希望被驳回不成立, 她在往前踏出的第二步时崴到了脚, 高跟鞋的跟卡进了电梯门的缝隙里。

嘶——

宋晚清皱眉忍着痛赶紧抬脚把跟弄出来, 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扶着墙, 低头看了看那只崴到的脚。

没有立刻就肿, 但八厘米的跟往右边用力一崴真的特别痛, 钻心的痛。

与此同时单元门被推开, 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刚对着手机说完到楼下了,就见到她扶着墙好像崴到脚的样子,出于医生这个职业的本能反应吧,他走上前问她需要帮忙吗?

宋晚清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用和谢谢,就扶着墙慢慢地往外走了。

男人回头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真不需要帮忙,转身就搭乘电梯上去八楼。

家内。

气氛依旧压抑,裴斯延还站在餐桌前,眼镜却已经取下放在桌上。

他看了眼堆叠的四个餐盘和锅里弄好还未出盘的菜,拢紧的眉头显露出他内心的烦躁。

下一秒听到敲门声,过了十几秒他才走过去打开门。

是心理医院的同事,梁鹤。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梁鹤是和裴斯延同一天去到医院报道的人,也是廖序口中的‘那小子’,性子比较直爽。

他把带来的好酒先放在鞋柜上,低头换着鞋时闻到好闻的饭菜香,问了嘴:“你这是请我来帮忙拿完东西之后还专门给我做了饭啊?”

“想太多。”裴斯延关上门就走去冰箱前,从里面拿了瓶水递给梁鹤,“文件在茶几上。”

“不是吧,我这刚来你就让我拿着文件走啊?”梁鹤喝了口水,把带来的酒给他放餐桌上,“这不得搞一杯再走?”

裴斯延用下巴指了指那几个玻璃杯,就往客厅走,“要搞自己倒,我不喝。”

“就我一人喝多没劲啊。”

“那就别喝。”

吃炸药了吧这是?

梁鹤见他坐沙发上情绪不高的样子,走过去坐下时笑着问他是虚了还是被甩了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瞥见他那不说话又锐利的眼神后立马闭了嘴,做了个Ok的手势。

但话比屁多,还是忍不住没话找话,“诶,你们这栋楼什么时候住了美女啊?之前我来的时候顶多只见过几个糙汉。”

裴斯延仰头靠着椅背闭眼,心里挺烦的,“不知道。”

“刚那美女我瞧见还崴了下脚。”

“没扶?”

“没。”

裴斯延扯了扯嘴角,“这不像你的风格。”

“关键是人没让我也不能冒昧啊,不过长得是真挺漂亮的。”梁鹤拿过茶几上的文件翻动着,“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啊穿黑色红底高跟鞋,那简直法力无边啊。”

裴斯延眉心动了动。

这话他倒是在网上看到过几次,也看到过配图。

第一次看图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哪里好看,甚至觉得艳俗,根本不懂哪里法力无边。可第二次在现实看到的时候,突然觉得不是鞋子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那双鞋穿在宋晚清身上没有一点艳俗的感觉,只有优雅和性感并存。

那天她夜里十点下了班和同事去聚会,一袭黑色的垂感v领衬衫短裙配上黑色红底高跟鞋,头发那时候在灯光下还是呈现玫瑰红。

他原本只想着坐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里远远看她一眼就走,可又怕她这么晚出去会不安全,更何况赵又驰也不在她身边。

放心不下只好跟着她去了一家清吧,不过那间清吧很小,他怕被她发现只好在门口等她。

等了有三个小时左右,她出来了,喝了酒微醺的状态,他又不放心地决定远远跟在她身后偷偷送她回家。

就这么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

看她拎着包撩动被风吹乱的头发,想上前帮她挡住不听话的风、想帮她拿包、想帮她顺顺头发;看她微醺时走路的背影惬意、性感、慵懒,想在那个凌晨的夜晚搂她的腰站在人稀少的街道上、路灯下拥吻,所有浪漫的事在那一瞬间都想和她在异国他乡都来一遍。

她值得所有的美好和浪漫,但他还没有给她美好和浪漫的资格,只好在这一路看着她的背影都幻想一遍,等她回到家,幻想也就都结束了。

回忆也结束了。

“想什么呢?”梁鹤见他一直盯着天花板走神,拿起文件夹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该不会一直在想红底高跟鞋吧?我去,咱别这么变态啊,你可是心理医生,你这样搞得我很害怕的,我还是个处呢!”

有点聒噪。

眨了下眼,裴斯延回正头突然想到些什么,敛眉问他,“她还在楼下吗?”

“谁?那个脚崴了的女生?”梁鹤耸耸肩,“应该在吧?不知道,反正脚崴了估计也走不远,那还能走快都能去参加跨栏比赛咯——”

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斯延从沙发上起来拿过茶几上的那一串钥匙就往门的方向走。

“你去哪啊——”

‘砰’的一声门关上,留下一阵风和空气送进梁鹤的嘴里。

他闭上嘴咽了咽唾沫,连连摇头,“啧,红底果然法力无边,竟然能让裴斯延跑出去追。”

*

脚崴了别说能不能走快了,能走都是件好事了,只是会慢到像一只龟而已,这导致宋晚清没走到门口都不敢叫车,怕被司机叽里呱啦骂一通。

现在她看了下前面,见离门口不远了才开始拿手机出来叫车。

这小区很安静,平常这个点其他小区都会有不少车往里开,这里却非常少,只有野猫会从草丛里窜出来,很奇怪,听到身后有跑步声的时候她更觉得奇怪了,竟然在饭点的时候跑步?不怕跑着跑着就跑去大排档吗?反正她会。

她快速回头看了眼又回过头接着低头叫车,却在刚准备点确认的时候整个人突然顿住了。

不对,刚刚后面那道身影,是,裴斯延吧???

抬起头眨了眨眼,听着脚步声她正准备回头再确认一次,突然身体被横空抱起吓得她立马叫了一声。

发现抱她的真的是裴斯延之后立马头往后靠了靠,“你怎么下来了?不对,你抱我干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让你走回去?”裴斯延神情严峻地看着她,语气变得很沉还有点凶,“崴了脚怎么不告诉我?就打算这么走回去?”

宋晚清没见过他这样,突然怔愣着说不出话也不动了。

后面见他抱着她又掉头往小区内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你带我去哪?”

“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用!就崴了下而已!”

裴斯延没听她的,直接将她带去车上把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还帮她扣上安全带。

宋晚清是真觉得没必要,在他上了车之后侧着身子说:“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可以了,真不用去医院。”

“那送你回去帮你冰敷。”

他答得快,她回答得也没带脑子。

“可以……”

个屁!不可以!

宋晚清猛然想起刚在他家里撒的谎,一时着急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那个,不用!你送我到家楼下,我自己上去冰敷就好了。”

反应大到反常。

裴斯延低头看着那只手又抬眼一直看她,总觉得哪有些奇怪。

车内此时只亮有一小簇氛围灯。

他突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着身子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朝她靠近一直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在她想要往后靠的时候用手控制她的后脖颈往前带,嗓音低磁:“别动。”

离得近,具有**力。

她真就没再动,但在狭窄的空间里莫名有点紧张,“怎么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瞳孔里只有他的眼。

琥珀色,很漂亮。清澈到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最漂亮,胜过在做时的迷.欲。又看她的唇,口红已经被他吻没。

但她此时好像很紧张。

“家里没人?”

他问的突然,宋晚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接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松开她,并且从她口中知道了地址,开始开着车离开小区。

这一路,宋晚清莫名前所未有的紧张,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到了家楼下,她快速和他说了句再见就解开安全带下车,没想到刚瘸着走了没几步他也下来了。

“我送你上去。”

“不用。”宋晚清看了看楼上那间没开灯的房子,睁眼说瞎话,“他在家,被他看到不好。”

裴斯延也不急,眼梢轻挑,“行,那你让他下来抱你上去。

“我……”我去哪里找人抱我上去?!

宋晚清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支吾地说完话就转身走,“我自己能上去,不用他抱,走了,再见。”

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站在身后的裴斯延骤然嘴角微微弯起弧度。

最后在她进了单元门的时候,也提步跟了上去。

她家在六楼。

等到了家门口,宋晚清侧头看了眼跟狗皮膏药似的那个人,有些不自在地道了句:“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

哪知那狗皮膏药开口说的话更狗皮:“不差这一时半会,等你进去我就走。”

“……”宋晚清回过头看着密码锁,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头都要大了。

还是按吧,打开一点点就让他走。

片时,安静的过道里响起密码锁的四下滴声。

门一点点打开,露出一条缝,宋晚清正想说你可以走了,门就突然被他推开。

屋内漆黑,周遭寂静。

裴斯延走进去,她快速跟在身后因为谎言暴露而不好意思地稍稍低头,刚想抬起头让他出去,门却又被他大力关上,人也被他抵在鞋柜前。

“你干什么……”

“宋晚清,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