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

[平安落地]

八月二十至八月二十一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意外交错的两条平行线终是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可回到之后不可避免还是出现了些变化。

一直在走各种极端和裁判自己的裴斯延,每天都在被不同的情绪反复捆绑。

他越活越像是情绪的奴隶,生死都由不得他定义。

而这个情绪, 就是宋晚清。

起初在没遇见她的时候,所有令人害怕的东西都可以在白天被控制住,现在他完全控制不了,导致除了闻淮凛之外没有人敢招惹他, 没有人靠近他。

整间屋子不管他待在哪里, 到处都是她的说话声和身影, 吵得他头疼欲裂,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或者聋子。

仿佛又回到了被裴宗舜关在木屋的时候了,但这次却是他自愿的。

因为她不在, 还有臆想幻觉能够陪着他。

时间长了, 他开始总觉得她哪天就会回来,总觉得她还在云平,总觉得她在开玩笑。

所以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浑浑噩噩过了一个多月, 每天都会看向那扇永远不会后第二个人打开的门,每天都会想好一个新的见到她时叫她的方式。

他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失常。

明明她说的好像很对, 两个人才认识没多久怎么会到刻骨镂心的地步,可他却又实实在在的是忘不了她,听起来也确实有些好笑。

夜都睡了, 好似整座城市的人也都睡了, 独独他自醉却不肯睡。

凌晨了, 客厅里只开了那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已经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了, 裴斯延的脸色很差, 眼底血丝颇重。

茶几上除了酒, 还有他从未用过的烟灰缸, 有他从不抽的烟,那些都是他买给她的,她没有带走。

他弓着背,手肘搭在大腿上,拿过那盒烟打开盖子看了看,发现里面竟少了一根。

骤然淡淡笑了,又开始有些失常。

心想她怎么还趁他睡着了偷跑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明明他就在家里等她,可以为她点烟的。

想着想着,他顺着拿出一根。

打火机蹿出橙黄色火苗,像是在烧他的瞳孔;烟点燃,慢慢被星火咬烂,灰一点点落地,像是开始剥脱他的视网膜。

看着它燃到尽头灰落地时,他突然疑惑。

烟好抽吗?

他从未抽过,但她喜欢,所以他可以试试。

拿烟的手有些微颤,他感受着她的所爱,感受着第一次烟过肺的呛意。

咳了好几声,思念悄无声息地放大,头慢慢往下低,烟掉了地。

宽阔的肩膀没多久也开始发颤,嗓音很涩,涩到哽咽,“宋晚清,我知道你一定没走,你会回来找我的……”

可转眼已经十二月,这期间她都没再出现过了。

*

十二月的巴塞已经很冷了,夜晚最低只有六度。

这边的晚上九点,是云平的凌晨三点。

刚做完设计作业的宋晚清盖着薄毛毯正坐在沙发上和唐诗愉视频,屏幕对面酒吧的灯光和劲爆舞曲弄得她别提有多羡慕了。

“唐诗愉,我在这辛辛苦苦搞完作业,你却跑去酒吧蹦迪,你看看这合适吗?”

“没事,我这不正和你视频呢嘛,四舍五入你也蹦了。”

这段时间两人经常在手机上聊天或者打电话,一聊就聊好久。

正站在吧台前为她泡感冒冲剂的赵又驰都已经习惯了,有时候还能凑过去聊几句,和唐诗愉都渐渐熟络了。

他走去宋晚清身后,将泡好感冒药的杯子递给她,“先喝了再聊。”

继而又弯着腰,手肘搭在她肩后的沙发靠背上,距离近到一侧脸就能碰到她的耳朵,和唐诗愉说着话:“光在国内蹦有什么意思啊?过来这边蹦啊。”

“飞机票那么贵你报销吗?报销的话我铁定去。”

“那你还是在国内蹦吧,别来了。”

“太小气了吧你,好歹你也是个公子哥啊。”

“谁给我安的这外号?我穷的要死。”

又是说话声和嗨歌的,宋晚清感觉自己左边耳朵真的要被震麻了。

屏幕里一束光下走来一个人,她看着突然顿了下,又侧头看着赵又驰,将喝完的杯子往他脸上贴,“公子哥,我喝完了,你可以离我远点了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

两人面对面仅有一拳之隔。

赵又驰偏偏往前又凑近了些,拿下她手中的杯子,“你也太狠心了,好歹这几天感冒都是我在照顾你,怎么着你也得问我要不要留宿吧。”

“你家就在对面,留什么宿?”

“我可以搬过来的,要不,你搬过去也可以。”

“想屁吃啊你赵又驰。”

“行,明天早餐就带你去吃这个。”

这两人待一块就拌嘴,唐诗愉也已经习以为常,默默地挂了视频通话就起身去舞池。

等唐诗愉走了,站在不远处看到屏幕对面那一切的裴斯延也转身走了。

她不爱发朋友圈,不爱拍照片,所以他无法知道她近期的动态,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现在看到了,她好像被赵又驰照顾得很好,那他也能放下心了,只是还是不甘心会更多些。

另一边。

等赵又驰走了,周围又恢复安静了,宋晚清躺在沙发上想着屏幕里站在散台旁的裴斯延,一整晚都未眠。

她每天都会把自己弄得非常忙,这样就不会想到他。

本来都快慢慢能把他忘了的,没想到仅仅隔着屏幕看他一眼都能功亏一篑。

他好像在故意不让她忘了。

因为有一次,她知道他来了巴塞,并且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那时候是圣诞节,宋晚清自己去超市采购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门口放了个粉色包装的快递盒。

陌生的快递她不太敢拆,但粉色的包装总觉得应该不会是恶作剧,便在家门口拆了。

打开后是一副淡粉色手套和围巾,她喜欢的颜色。

最下面还有一张白色贺卡,写的‘圣诞快乐’的中文字。

很工整,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裴斯延的字迹,立马就转头看了看四周。

之前他还总说她偷听技术很差不会躲藏,可他的技术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躲在楼梯边上还露出了一边身子,因为没戴手套,插进棉服口袋里的手冻的都有些红了。

真的很笨,送她手套自己却不带。

她扬起唇畔,真的很想上前问问他在那等多久了,手套自己都不带干嘛还要给她买,毕竟她也不太爱戴这些东西,总觉得很不方便。

那时候又是下午,楼道里铺满了一地的阳光。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暗处一个站在明处,都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却又都躲藏着不肯迈出第一步。

从而阳光散去,门开了又关,楼梯边的身影出现,两人将离得最近的一次变成离得最远的一次。

这也是他们分开的时间里,唯一的一次‘见面’。

*

后面第三年的六月二十一号,赵又驰挑了宋晚清生日的这天向她告了白。

她说她不喜欢弄生日觉得很麻烦,他就在家偷偷为她做了一桌子的菜,还订了个淡粉色的蛋糕。

就他们两个人。

一开始还在聊各种有趣的事和拌嘴,后面在她闭眼许愿的时候脖子上多了条项链。

这条项链价格并不便宜,还需要提前预约,关键是她只随口提过一嘴。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接下来赵又驰要说什么了。

一个男的不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对你好的。

赵又驰为她做饭、陪她逛街购物、记住她的生理日期、每年的情人节都送她花。在学校的时候总是会去找她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她要熬夜做作业的时候他也在旁边陪着她,怕她做着做着困了就给她讲讲笑话,明明自己都已经困得半死。

她很感动,但她知道感动不是爱,所以说过让他别再为她做太多的话,也试过保持距离,可他总是不听。

这点,她总觉得和裴斯延很像。

再后面他又拿了束玫瑰花向她告白。

告白的时候他其实说了很多感人的话,但她看着玫瑰花就突然失了神,很不浪漫地想到了某人说得香菜。

赵又驰以为她很喜欢玫瑰,就说了句以后为她种一院子的玫瑰。

可她听了,只想到了某人说过的那句话——

“吃不完的话就拿回去种,种一院子的香菜。”

所以她下意识笑着回了一句:“我不爱玫瑰,玫瑰太俗,或许可以换成香菜。”

赵又驰因此再次会错了意,以为她变相答应了他的告白。

“姐姐,意思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宋晚清摇摇头,“抱歉,在心还没彻底腾干净之前我不会想要谈恋爱的,这对你对感情都不公平。”

赵又驰有些不可思议,“你还喜欢他吗?三年前他那样对你你还喜欢他吗?我哪点比不上他让你这么忘不了他?”

她说她没有忘不了他,只是他这个人和留下的记忆都像是一棵树。

他是根,他给她的记忆是枝叶。她不想再强迫自己忘了那些事情,那太痛苦了,只想等枝叶慢慢掉落,再连根拔起。

所以她没有忘不了他,也不会忘不了,还是那句话,时间问题。

作者有话说:

“一直在走各种极端和裁判自己”出自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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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眼睛发炎去医院看了眼睛,所以这两天都不太能一直对着电脑,只能过两天再更多一些呜呜呜抱歉抱歉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