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门口人来人往, 宋晚清微低着头从人群中穿过快速离开。

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人,想扭头和人说声对不起,就见赵又驰将她挡在身后替她说了几句不好意思。

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慌乱。

她往后退了步, 下了台阶就往前接着走。

声音嘈杂,耳边全都是裴斯延刚刚低哑的说话声,怎么甩都甩不开。

直到离食堂越来越远,宋晚清在走向往下的斜坡时才放慢了脚步。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赵又驰, 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减速弄得差点没刹住车整个人贴在她后背上。

双手轻轻拍了拍了她的肩, 他走到她旁边, 侧了些身子一边看她一边看路,“你还好吗?”

宋晚清瞥他一眼:“还好。”

赵又驰:“但我不是很好。”

愣了愣,宋晚清侧头看他, “什么意思?”

“到嘴的麻辣烫就这么飞了, 怎么能好?”赵又驰头往她那边歪了下,斜睨到她对自己无话可说的表情,开始不怕摔地倒着走, “宋晚清,刚刚那个男的是你前男友吗?还是正在闹别扭的男朋友?你们刚刚在食堂的动作很微妙。”

宋晚清没回答, 望向一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裴斯延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们的关系模糊到没有边界,无法用一字一词去定义。

“既然你不说的话, 允许我大胆猜测吗?”

宋晚清看着赵又驰走回自己身边, 又见他目视前方继续说:“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 刚刚那种场面你俩之间要不就是one night stand之后对对方产生了感情, 要不就是狗血的玛丽苏情节。”

“因为你要出国, 所以你们被迫分手。你逃, 他追, 你再逃,他再追,然后你插翅难飞。”

“……”刚听第一句的时候宋晚清真以为他能猜出个什么,听到后面真的无语,“真是没想到,你也是个狗血**……”

“**可以留下,狗血就别加了,硬要加的话,可以往我的麻辣烫里加一份鸭血吗?”

“……赵又驰,我能打到你七窍流血吗?”

“别啊姐姐。”赵又驰瞥见宋晚清心情好像没刚才那么沉重了,在离开斜坡的时候,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带着她往北门的方向走,“你欠我一顿麻辣烫,出去补上,我要饿死了。”

宋晚清弄开他的手,“能不能别总动手动脚的?”

“我没动脚啊,动的话就得你背我了。”

“赵又驰,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我脸皮还厚的人。”

“哇哦,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一次。”

“好好用词,是第一个,不是第一次……”

*

宋晚清最后带着赵又驰进了家之前常去的麻辣烫店。

两人面对面坐着。

她没点东西吃,就这么托着下巴在那发呆。

托着托着,还会碰碰脖子。

那湿热的气息还缠绕着她迟迟没有消退,碰久了,指尖也渐渐被沾染上他的气息。

多久没和他这么近距离接触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身体还是会在见到他的时候起不该有的反应。

其实推开他的时候,很想回头看看他,但还是忍住了。

怕看到他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就这么被扔在人群里看着她,会使她忍不住掉头回到他身边拉着他一起走。

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就要离开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宋晚清放下手,问赵又驰:“你下午去哪?”

“待会去俱乐部和朋友打桌球。”赵又驰喝了口可乐,被气冲地皱了下眉,“怎么了?你要我陪你去哪吗?还是你也要和我一块去?”

宋晚清正好下午没课,也没去过俱乐部,听起来应该挺有意思的,“我和你一块去吧,反正没课也无聊。”

“行啊,我扫个码买完单咱俩就走。”

“好。”

*

桌球俱乐部就开在国际中心的第五层。

从电梯出来,需走过一条长廊。长廊地板铺的是黑色大理石,左边是黑色磨砂质感的墙,墙上挂着几盏橙黄色的灯,右边是一大片看似没有尽头的落地窗,现在被拉上白色的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长廊尽头的墙上贴有俱乐部的LOGO,往右走路过前台,推开玻璃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齐的一排英式台球桌,两边还放有深灰色沙发和小圆桌。

整体色调都很暗,只有每张台球桌顶上的灯光稍微亮些。

这还有包间和酒水区,装饰比那一排公共的地方要华丽精致很多。

赵又驰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接触的基本上都是公子哥,所以朋友也都是这一类的。

那群人来玩当然是订包间的。

这会才中午,有几个还在睡大觉没来,只有三四个昨晚就在这待着的在那拿着杆子打。

一间包间里有两张台。

赵又驰一进去就直奔第一张台,笑着冲正拿着杆准备戳球的人喊:“腰弯那么下你是想把桌球吃了啊?”

“放你屁。”哒的一声球被杆子打进网。

林渠直起身子走去另一边准备接着打,抬眼正想和赵又驰说话,结果见到跟在赵又驰身后的宋晚清,立刻懵了,“你怎么在这?”

赵又驰眉梢轻挑,在宋晚清和林渠身上看了两眼,“你们……认识?”

“认识啊。”

“不认识。”

声音一同响起,轮到赵又驰摸不着头脑,看着宋晚清。

“看我做什么?”宋晚清又一副微漠的样子看着林渠,“我和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真行。

想起那次在KTV的事情,林渠早该知道她宋晚清是个转眼就变脸的人。

他边拿巧克磨着桌球杆,边淡笑着闷哼了两声:“不认识,是我认错人了,毕竟你长得太像那天从我手上跑出去的人。”

油腻。

宋晚清内心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另外三个人,就走去靠窗的白色沙发上坐下了。

赵又驰见状也跟了上去坐在她旁边。

“我就说嘛姐姐,你和林渠他们不会认识的。”

“为什么?”

“他们那帮人玩的特别开,就连我这个很open的人都招架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玩的就不开了?说不定我和他们一样。”

“我不信,姐姐,除非你玩玩我。”

“……你脑子有病吧赵又驰。”

两个人坐得很近,说话声很小,像是在说着悄悄话,膝盖总是会不小心相互碰到。

后面赵又驰不知道说了什么,令宋晚清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接着没多久两人就站起身,赵又驰领着宋晚清去了第二张台,递给她一根棕色的杆。

她没打过桌球,戳半天都只能戳中空气。

赵又驰拿着杆在她旁边忍不住笑了,见她总戳不中,走到她身后开始握她的胳膊调整姿势,在她耳边教她应该怎么打。

腰渐渐一起往下弯。

宋晚清没想别的,一心只想让那颗球落网。

而赵又驰一直看她的侧脸,见她那认真的表情禁不住笑着揉她的发,“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走开点,别影响我。”

“好好好。”

画面在旁人眼里看着总是显得暧昧。

被有心人挑了个角度拍下后,想解释也会变得哑口无言。

时间越往后,又多了几个人来。

虽然都是男生,但宋晚清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就是有点无聊,那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展现自己新学的三脚猫功夫,怕丢人。

见赵又驰在那和他们打的挺有意思的,她也不去打扰他了,拿着手机就离开了包间决定出去走走。

这个点来打桌球的人开始多了。

走廊上也能听到不少说话声和杆碰球的声音。

宋晚清边往外走,边将手机放在耳边,垂眸听着赵又驰刚刚发来的语音消息。

【你去哪?是不是觉得在包间里太无聊了?你可以走包间外右手边那条路,可以去酒水区喝点东西,我和他们打完这一把就过去找你。】

包间右手边?

宋晚清走到拐弯路口处停下,扭头看了眼后面,等再回过头时,视线里蓦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令她心跳停滞,瞳孔紧缩。

光源被遮挡,阴影覆压她。

凛冽气息一点点将她席卷,逼迫她的脚步失措一点点往后倒退。

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在暗光下没有一丝褶皱,瘦白的手腕上戴着的老山檀显得更斯文又禁欲。

她抬起眸,眼前人的目光深沉又冷戾,没了阳光,令人不寒而栗。

“裴斯延……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来吗?”他嗓音低沉,死盯着她,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里藏着骇人的笑意。

将她逼退到一间包间门前的时候,他不顾是否在外,用虎口抵住她的下巴。

打开那扇门,将她带进屋内,反锁,弯腰与她对视时虎口更用力地掐到她脸发疼。

光线模糊,显得他面容更阴沉。

“你就这么难耐吗?嗯?”

宋晚清看着他的眼睛,脸疼到皱着眉眼,垂落在两边的手不安地抓着衣角,声带溃烂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开始往下大力控制她的脖颈。

她痛到扬起下巴,抬手紧握他的手腕,“裴斯延,松手。”

“松手送你出去投怀送抱吗?”

裴斯延将她死死压在门上,看着她那双从一开始就勾着她的眼,想到那一张张她被人搂着打桌球的画面,想到她刚刚在长廊听的语音,真想把这双眼睛挖下来永远藏在匣子里。

不让它见光,不让它见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一个多月了。

他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告诉她可以和她一起出国或者留在国内等她了,她还要在他买完饭回来之前就跑走。

他一忍再忍,每天在想她的时候,都会努力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她所面临的这一切。

知道她有个想操控她人生的妈,既然她没得选择又不想他陪着一起出国,那他就在国内等她;知道她不相信异地的感情,那他就每天努力证明自己除她以外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知道她不想回他的信息,怕她嫌他烦,他就将网络关闭让发送出去的消息只留下红色的感叹号,这样就不会吵到她。平日见到她的时候也努力不去看她,但还是会在后面偷偷留意她。

他为她想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还要跑出去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呢?

真他妈疯了。

他用力拽着她的手扯着她往里走,不顾她快要摔倒,最后将她重重扔在沙发上,单膝抵在她的腿中间,弯腰一手撑着靠背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只准看着他,“宋晚清,好玩吗?从一开始在网吧的时候就打着想看我为你变成这样的算盘了对吗?”

“我没有……”宋晚清看着他这副深戾的样子突然有些害怕了。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抬手碰他的脸,“裴斯延……你先让我起来,可以吗?”

“起来之后呢?放你出去跟那些男的在一起吗?”裴斯延压的更低,开始胡作非为地往敏感点走,“宋晚清,你的手段真他妈厉害,我都说了可以等你回来或者跟你一起出国了,你怎么就非得选择这种方式呢?”

衬衫被她受不了地扯到皱。

“我没有……”

“你没有?”看着她的腰身因他起伏,他忽然就低声笑了。

低下头吻她的耳朵、唇、脖颈、锁骨。

只剩下暧昧声的房间里没多久又多了衣物的撕裂声、袋子的撕破声。

埋进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里,听着她喘息,他突然变得温柔轻轻搓弄,吻她打了耳洞的耳廓,嗓音又如在食堂般低哑魅惑,险些叫人濒死在那一双手和一双眼中,“姐姐,他是这样叫你的吗?我说了,他可以的,我都可以。”

“有试过他的吗?跟我比,你比较喜欢哪个?”

她根本无法开口,一说话全都是喘息和颤音。

只能紧扯他的衬衣,想让他快些停下。

可骤然间天旋地转,她被抱着回到看似能拿回主动权的位置。

缓缓睁开眼,刚刚还被沙发遮挡着的窗外景象,现在全都暴露在她的眼皮下。

写字楼,街道,车流,行人。

宋晚清即刻慌张地想躲藏,却被紧紧抱着不可动弹。

“裴斯延你疯了?!”

“是。”裴斯延侧头,余光里有对面那栋写字楼,写字楼里全都是员工。

他回头,摁她的腰,笑着弄她镶入肚脐的蝴蝶坠子,“从你那天晚上跑走的那天起,我就想这么做了,宋晚清,你真的很厉害。”

她不敢面对光,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里,手搭在他的肩上。

好一会,才开口说话,嗓音很闷,“裴斯延,那天晚上我会走,是因为我真的想了很久,觉得我们才认识没多长时间,对对方可能都是一时的上头……”

“所以你就决定把我扔在那里不理,然后找第二个能陪你一起出国的人在一起。”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裴斯延,我也没有扔你在那里不理。”宋晚清抬起头,嗓音有些哭腔,眼里有未溢出的泪在打转,“裴斯延,早点断了关系,对我们都好,因为我不知道我多久才能回来。”

他最看不得什么呢,最看不得她眼里的泪。

可她又太不乖,为她用指腹带走眼泪也不知道感激。

她明明可以不用哭的。

相信他对她不是一时上头,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就可以不用哭的,可她偏偏不信,偏要选择断了关系。

这不就是在变相告诉他,觉得他真好骗吗?

不过他也承认自己确实很好骗,不然也不会上了她设好的局,在短短两个月就变成她手里的棋。

看,又是棋。

裴宗舜的棋,宋晚清的棋,他生来就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

可这又是凭什么?

无数次的被抛弃又被捡起,最后又将他扔在垃圾桶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

你裴斯延生来就只能一个人面对这个恶心的世界,生来就是被抛弃,生来就活该你孤零零直到躺进坟墓里。

不,说不定连坟墓都没有。

死,也只能死在垃圾桶里。

所以还需要他怎么做呢?没有人告诉他。

裴斯延抹走她眼角的泪,动作很轻,像是怕这至高无上的珍宝下一秒会碎,“宋晚清,关系,不准断。”

好像猜到她会开口问为什么,用力控制她的腰,让她说不出话。

“宋晚清,你乖点,可以吗?”

“你不要这样……”宋晚清根本不敢抬起头,生怕对面会有人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直到她耳边传来的说话声里带有很轻的笑声,她才一点点僵硬。

“这座国际中心用的是单向玻璃,对面看不到我们,所以你可以随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