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涌了进来, 他的衣角被吹了起来,额头的发微微扬起,完全露出那双干净倔强的眼睛。

姜黎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解下肩头的大衣, 蹲下来盖在他身上。

“天很凉了,你早点睡。”

他固执的简直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姜黎转身想要走,手腕却被他很轻地抓住。

“狸狸。”

阮星蘅没用一点力气,只是用那双浅淡又含着若有若无忧伤的眼睛望着她。

“我很想你。”

理智就在这一刻溃不成军,姜黎曾经听过一场辩论说爱就是理智和自由意志的完全沉.沦, 她在此刻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回头,要断就断的干净些, 或许她更应该说些狠话, 让阮星蘅觉得她是个不值得爱的坏女孩。

只有完全忘记掉她,他才不会有任何的伤心。

“你不想我吗?”

他的手指带着温度,像是灵活的小蛇, 轻而易举钻入她衣服下摆的腰肌。

阮星蘅微微用力, 将她带到自己的身旁,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感受着她在怀里的颤栗敏.感, 他唇角淡淡笑了一声, 明明知道她最受不得什么, 偏坏心思的来逗她。

“我……”

姜黎刚开口, 唇就被他完全堵住。她连呼吸都被他剥夺, 无措地抓着他的衬衣纽扣, 双眼从清明逐渐沉.沦, 被迫地感受着他的强势。

“不可亵渎神佛。”

他将她拦腰抱起, 推开门, 抵在门外的石桌上。

樱花树叶簌簌落下,他的眉心落了一片,姜黎伸手轻轻替他拂下,他却趁势又逼近了下去,暗哑下去的声调格外磨人。

“你不听话,狸狸。”

他的手掐着她的脖颈,指尖拖着她的后脑勺,气息侵略性的攻占着她身体的每一个方位,而姜黎无可救药的闭上了眼睛,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沉迷在阮星蘅的这股气息里。

她觉得很安心。

“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她认了命,认真地盯着他看,“阮星蘅,我真的会死。”

他不答话,唇齿留恋在她脖颈,指尖摩挲着她手腕间圆润的佛珠,他的身上也好像沾染了很多檀香的味道,咬她舌尖的时候用了点力,姜黎不甘示弱的咬了回去。

他们两个人都尝到了血的味道,分不清是谁的。

倒是真的有种抵死缠.绵的味道。

姜黎眯着眼睛看他,他的身后是一轮清冷月色,他也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白衬衫不染纤尘,很正派的那种长相,可是现在薄薄的唇角沾了血,他挑着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忽地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抹了一下唇角的血,又重重俯身亲了下来。

有点堕魔的样子。

姜黎被动地扬起头,承受着他新一轮的强势。

她细白的颈子高高扬起,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松开又抓紧,如此反复多次,他就这么将她整个人死死抱在怀里,语气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掉。

“你猜我和佛祖许了什么愿。”

“我许愿你平安顺遂。”

他低头看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若你不安,我便不活。”

“你冷静下来,阮星蘅。”

姜黎整个人被他压在这个石桌上,她无力地蹬了两下腿,又被他折着膝盖压住了整个身体。

她只能用一双眸子狠狠地瞪着她。

“我很理智,狸狸。”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遮住眼睛的刘海,白皙的手背皮肤下是明显的青色血管,姜黎可以很明显感觉到,阮星蘅整个人因为说出这句话以后血液里隐隐的兴奋感。

“你总是低估你自己在我这儿的分量。”

阮星蘅静静地看着她,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她会死掉这种可能。心脏被无声捏紧,哪怕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都会让他感觉到窒息疯狂。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还要爱他。

阮星蘅无法想象,没有一个叫姜黎的小姑娘笑眯眯地和他说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医生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你总是丢下我。”

他今天说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很多,到最后声音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干涩。他紧握住她的手腕,忽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副金色的手铐。

啪嗒一声,落锁的声音清脆。

姜黎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

“阮星蘅,你是疯了吧?”

-

阮星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这座寺庙里住了下来,他也无所谓有没有空的房间,反正长夜一至,他就立马在冷清大殿里跪坐祈祷。

姜黎舍不得他受这样的苦。

她站在他身边,嗫嚅着说,“你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唯物主义的信奉者,为什么要信神佛这一套。”

阮星蘅端坐在一方长台上,目光沉静温和。

听见她的问话,他缓缓抬起头:“我只要我的爱人平安顺遂。”

夜晚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阮星蘅掀了掀眸,视线忽然掠过窗外,随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狸狸,春天要到了。”

春天自然要到了。

寺庙院子里的那颗樱花树早早就开了花,粉红一片又姹紫嫣红。

姜黎这几日却不大爱出门,她不高兴手上的东西,瞪着眼睛质问他,“明明昨晚睡觉的时候解下了,你什么时候又给我扣上了?”

“我怕你又走。”

时日渐暖,阮星蘅在院子里帮寺庙的僧人晒草药。进屋的时候,他身上沐浴着一股阳光和草药香混杂的味道,很淡,要靠的很近的时候才能闻到。

姜黎还穿着那件丝绸质地的墨绿色睡衣,松松垮垮地靠在床头,因为手腕被拷在床头的栏杆上,她的姿势有些受限,一察觉到他进来,就立刻气愤地盯着他。

“是你自己答应我的。”阮星蘅抿了下唇,把惊人的记忆力发挥到极致,“你说如果你再走我就可以……”

是在酒吧那次。

她急着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捧着给他看,一不小心胡言乱语说了胡话。

姜黎认命了,她随便挣扎了两下,开始使唤他,“阮星蘅,我要喝水。”

他倒了水过来。

姜黎不大高兴地仰起头,就着他的手一口又一口喝着。

总感觉阮星蘅的性子又沉闷了许多,以往只是不爱说话不爱笑,现在心思藏得很深,她有时候都不太看懂他。

他昨晚突然疯了一样压住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拷在身边,颤抖着将她整个人死死拥在怀抱里的样子,让她不由得发出深深的疑惑。

这还是那个清冷自持,端方明理的阮星蘅吗?

咕噜一声。

姜黎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水里被阮星蘅加了蜂蜜,很甜。

她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抬头看见他眸光很深沉地看着她。

姜黎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抬起脚踢了一下他,“看我干嘛,你什么时候把这个给我解开。”

阮星蘅倒是好说话。

把扣在床头的那一边很轻松的解开了。

姜黎眸中喜色还没有褪.去,又听见熟悉的一声咔擦声,阮星蘅把另一边又重新扣在了自己的手腕。

他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坐在她床头。

“今夜大殿不开放,我能和你睡吗?”

“你这是和我商量的态度吗?”姜黎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冷眼看着他就这么从床边将她圈到了墙角的位置,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阮星蘅整个人已经占据了她大半张床。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她伸出指尖戳了下他的下巴,他的视线随之停留在她的脸上。读不懂的目光深沉,像是风暴将临前的最后一.夜平静,他的情绪深深掩埋。

“我一直都是这样。”

他艰难地移开眼:“只是你喜欢我正直、善良和好学的样子。”

如果她翻阅过他所有的日记,一定会发现很多他的日记里出现过很多次“她喜欢”这样的词。

她的爱意坦**明朗,聪慧如阮星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年少的他没有允诺她一生的本领,只能暗自忍耐着,像个拙劣的表演者,祈祷她的爱能够更长久。

黑夜总是轻易撕扯掉一切的伪装。

这座被隔绝在寺庙之外的小小厢房,既有大隐于世的安静,又在周围稀稀落落的平房里添了一份世俗的吵嚷。

屋子里的灯火交映,映在墙壁上的倒影好像两个亲密无间的爱人交颈缠.绵。

阮星蘅轻轻抬起手,两指捏着她下巴,微微抬了起来。

“这儿离神佛应该很远了罢。”

他意味不明说了句,晦暗的目光像是霜寒的深潭,舌尖抵着下牙,黑暗吞噬了他的清明与端方,嗓音低哑的厉害。

姜黎咽了一下口水,手腕上的扣子磕在红木床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在刀落下时发出最无望的挣扎。

当然,阮星蘅这折下来的,绝对是钝刀子。

她深知他的脾性,甚至十分熟捻他的每一步动作,她的心头不自觉颤栗,又为这样病态又深情的阮星蘅而深深着迷。

姜黎深呼了一口气,拍开他搭在她肩头的手,很义正言辞的说,“阮星蘅,我不会向你屈服的。”

他不动作了,贴近领口的两颗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破坏的美感之余是他喘气起伏的胸膛。

阮星蘅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趴伏在她的身上,他的双臂像是烙铁一样紧紧箍着她,微末的喘.息与低泣像是用尽了所有的余力,他在害怕在胆怯,企图靠这相互依偎的些许温暖,来慰藉心里残存的不安与害怕。

只是为了确定她还在他身边。

姜黎有点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她这个人最吃软不吃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阮星蘅的情绪比她自己的悲欢更能牵制住她整个心情。

她总是在想没有她存在的那四年,阮星蘅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甚至有时候会自私的许愿,她希望没有她的日子里,阮星蘅最好不要那么顺心顺意。

也不要是个十足的倒霉鬼啦。

就是偶有不顺心的事,闲暇之余,还能想起她。

她感觉脖颈处一片湿腻腻的温热,姜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她的心脏紧紧被揪动,在这一刻她明白了悲喜一同的感觉,她的心里弥漫过无限的悲伤。

可是她不能哭。

她还要哄阮星蘅。

“别难过了,我答应你,不管剩下多少时间,都全部给你好不好。”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双肩微微颤抖,紧咬的唇已经发白,眼尾晕了一片红,心甘情愿地弯下腰,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搂住了她整个人。

站在月亮上的阮星蘅怎么能在她面前弯下腰。

姜黎的心在颤抖,她的手高高抬起,用一种很明显的颤抖,缓缓贴上他清瘦的脊背。

少年的脊背从不会因为任何苦难而曲折,这是一位语文老师曾经给阮星蘅的学期末评价。姜黎深谙这句话的含义,她的唇轻轻贴上他的额头,尝到了一点咸味。

“阮星蘅。”

她主动吻住了他,衔住他的唇,捧起他的整张脸。

就这样,她热烈坦**的睁开眼,让情与爱在这一刻分明映入他漆黑的眸。阮星蘅很快反应过来了,他勾住了她的舌尖,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按压住她整个脑袋。

她一下被夺去了主动权,火热的唇,炽热的胸膛,他们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冰凉的寒夜被驱散,春日的火光在盛放,窗外的一株樱花树蒙上了水雾,姜黎晃了神,在他一声又一声的低喃里,恍惚春日明艳,枝头繁华开的正盛。

“宝宝。”阮星衡低低唤了她一声。

松垮的毛衣下摆,灵巧的风钻进,他的手指抵靠在她细腻的脖颈,温凉的指尖刮过,风带起寒凉的冷意,姜黎下意识颤的一下,她的脚趾因为突然的刺激而蜷缩,不甘心被锁缚,她蹬着腿在他大.腿上踩了一下。

玉白的足被握住,他清瘦的腕骨是无法挣脱的力量。

衬衫被他撩到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彰显出清瘦之余的另一份力量感。

姜黎一下就示弱了,她眨巴着眼睛,努力挤出两滴眼泪。

“阮星蘅,你这样我好难受,一点自由度都没有。”

阮星蘅抬起头,从姜黎的视角来看,他的眼皮懒散撩起,自下而上的视线天然多了几分掠夺感,淡粉色的唇水亮,锋利的下颌线条又硬生生将他整个人规划清冷。

她禁不住诱.惑,别过脸暗自唾弃了自己一下,脚尖抬起踩在他胸膛,直接可怜巴巴的认输。

“好吧,那你对我轻一点,我明天还答应了……”

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了,迷迷蒙蒙间姜黎推攘着他的怀抱,腕间的锁扣随着晃动的幅度叮铃作响,她娇气的和他撒娇让他解开,耳畔传来熟悉的开锁声音,她立刻兴奋的睁开眼。

阮星蘅越过她,长夜下的眸漆黑,可姜黎却觉得那是她一生中见过最深情的眸。

银白色的镣铐紧握在他的掌心。

他翻掌合上,心甘情愿做这镣铐的囚徒。

然后和她十指相扣,银链交缠紧扣着他们,阮星蘅的唇轻柔缓慢地贴近她的耳后,音量低沉又克制——

“狸狸,我们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