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他们说了很多的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姜黎在说,阮星蘅安静的侧耳倾听她的故事。他是个天生的倾听者,时不时抬起温柔的手掌安抚着她不平的心绪。

姜黎和他说了自己从大学毕业以后怎么一路跌跌撞撞成为了电视台的一名记者, 又如何用阴差阳错的走上了公益救助的这条路。

她说:“就像你刚刚书里和我说的那句话一样, 对抗黑暗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自己成为光明。”

姜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阮星蘅一眼:“我一直在朝着你的路走,像你教我的时候一样,把光明的路带给每一个人。”

“不是我教你的,是你本来就心向光明。”

阮星蘅低下头,他轻轻抚开她额前的碎发, 落在她耳畔的吻温柔而不带有任何情.欲。

“狸狸,你大概不明白你对我的意义。”

阮星蘅翻开手里的一本厚厚的公益笔记, 从支教到医疗援助, 每一个活动记录下面都有姜黎和孩子们的合影。她笑得阳光灿烂,照片里的神色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重合。

她大概永远不会记得,因为一个善举, 将他全家从那个窘境拉了回来。

她大概也不明白她明晃晃的倾慕和爱意, 对他当时的来说, 是多么大的鼓励和支持。

“狸狸, 你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你长得帅有腹肌呗, 还能因为啥?”姜黎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还喜欢你上课被喊起来回答问题的样子, 实话说有点帅。”

姜黎是个颜狗, 不仅如此, 她还很慕强。

大概所处的圈子里装逼的人看多了, 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不务正业, 整天靠着家产混日子的富二代。

她就喜欢阮星蘅这种根正苗红, 看着就是要为祖国建设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的人。

他身上有股很吸引人的禁欲气。

好像灵魂被拘束, 温和只是表象,吸引她忍不住往下探究。

想到刚刚他在**的凶猛,姜黎突然就明白了表里不一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瞪了阮星蘅一眼,低头骂了一句。

该做的事情做完了,该谈的心也都谈完了。黎明快要升起,看起来姜黎应该滚回自己那张床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渐渐放晴的天,城市的路灯熄灭,蓝天白天开始驱散一.夜的阴霾。

“阮星蘅,我觉得我那个房间里的那个床不太好用。”

姜黎面不改色回答:“沈听肆说你这张床是桃木的,能辟邪。”

“你懂我意思吗?”

姜黎觉得自己暗示的够明显了,她余光瞥见阮星蘅起身去客厅准备早餐,她困得厉害,又重新窝在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

朦朦胧胧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阮星蘅的面容还很青涩,他穿着英伦风的校服站在白茫茫一片的冰湖上。

远远地看着她。

眼睛里透着一股很浓的忧伤,好像抓不住她。

醒来这个梦还牢牢记在姜黎的脑袋里,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昨晚撩拨的太过,所以日思夜想全都是他的脸。姜黎一边将这个梦努力扔出脑后,一边又推算出梦里的阮星蘅大致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那个时间点的阮星蘅……姜黎的确一无所知。

想到此,姜黎愤愤不平的给阮星蘅发了个信息。

【黎黎原上草】:昨晚我讲了一晚上自己的故事,为什么你自己什么都没说?

【黎黎原上草】:谈过几个女朋友?老实交代!!!和别人牵过手吗!接过吻吗!!

另一边,京大研究所季度报告展会上,阮星蘅结束了自己的模块发言。

喻教授坐在底下对他点了点头,对他们组的进度表示满意。

喻教授把口袋里替他保管多时的手机拿出来,笑着说,“谈恋爱了吧?手机一直震动。”

同组的人过来凑热闹:“什么谈恋爱,我们蘅哥不是已婚男士吗?”

“还年轻人呢,这都不懂,结婚了就不能再重新有恋爱期啊?”喻教授打趣了一句,“好了,现在你们师兄已经把自己销出去了,你们几个以后再找不到对象,可别再赖他身上了。”

“就是,以后你找不到对象就纯粹是自己长得丑,别总说我们蘅哥招蜂引蝶,吸走了整个护士站的目光。”尹浩中趁势也接了两句话。

阮星蘅拿着手机走到一侧的消防通道。

那儿没什么人通过,很安静。

他本来想打个电话给姜黎,但想到她大概也在工作,就改为发了一条短信。

【阮星蘅】:爱过,别问。

三秒后,语言电话弹了出来,阮星蘅失笑一声,背过身挡住身后揶揄的目光。

他徐徐开口:“怎么了,狸狸。”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阮星蘅。你那个爱过什么意思啊?你爱过谁啊到底,英国的?美国的?还是意大利的,你还不让我问,你太过分了!”

姜黎气的跺脚:“还有,你学我说话经过我同意了吗?”

永远像个小女孩脾气似的。

阮星蘅轻笑一声:“是我的错,不如我中午请你吃饭弥补一下?”

“也好好坦白从宽一下?”

姜黎哼了一声:“你最好老老实实把自己交代的一清二楚。”

-

要过年了,医院也冷清了不少。

姜黎拎着果篮先去看了那个叫平安的小男孩,他恢复的很好,今天准备出院了。

福利院的好几个小孩也过来了,说是帮忙拎行李,一群人走在医院门口热热闹闹的,看着气氛就很温馨。

见到她的时候,护工连忙走上前道谢,“姜记者,这次平安能恢复这么好真是太谢谢你了。哎呀,你还拎什么礼物来,要是没有你的帮忙,市里的公益基金也不能批钱下来给孩子治病。”

平安走的是公益医疗项目,姜黎跟市里的几个公益组织都很熟,她熬夜加班写好了关于这个孩子的新闻稿提前发表,意外的得到了社会群体对自闭症儿童的关注。

平安现在已经允许她靠近了,姜黎蹲下身给他系好围巾,对护工说,“不用感谢我,本来你们就是符合条件的,我只是帮你们呈递上去而已。再说了,我也要感谢你们能够同意我的采访请求。”

“人存在于世界上,本来就是相互帮助的关系,您不需要太过于感谢我。”

送走了护工和平安,姜黎又去看了周爱媛,她的病情在药物的控制下已趋稳定,准备一家人安心过完这个新年再进行手术。

进门的时候周父周母并不在,倒是周爱媛的病床前坐了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的,几乎是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就从病**站起来,下意识拉开了一段距离。

见到是姜黎,他显然松了一口气,略拘谨的站在一侧,最终看了看周爱媛,把摊在桌子上的习题册收好,摆了摆手,“那我下次再来见你。”

十六七岁的爱情啊。

姜黎啧了一声,看了一眼周爱媛道,“脸上的笑容收一收,秀到我了。”

“姜黎姐姐你还说我,你自己和阮医生的故事都在医院传遍了,我每天在病房里都听见小护士羡慕的声音,这才是真的狗粮。”

周爱媛忽地俯身:“姜黎姐姐,你知道阮医生的一个秘密吗?”

“秘密?”姜黎挑了下眉,“说来听听?”

“就是阮医生之前给我复查的时候,他胸口口袋里掉了一枚袖扣,有点旧,但是阮医生挺爱护的。”周爱媛说,“后来我问了尹医生,他跟我说那袖扣相当于阮医生的另一颗心脏,我就在想是不是姜黎姐姐你的东西啊?”

袖扣?

姜黎没什么印象。

她敲了敲周爱媛的脑袋:“小女孩总是想的奇奇怪怪的,说不准就是一颗最普通的纽扣。”

周爱媛哦了一声,凑到姜黎身边说,“他今天和我表白了。”

“但是他说我们要高考结束以后才能在一起。”

如今周爱媛俨然是把她当作一个知心大姐姐了,姜黎点点头,觉得这做法没错。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追人比你还要狂热。他也说高考以后再恋爱,我那时候还觉得他这个人不够爱我,现在长大了想一想,这种思想和态度其实对未来是负责任的。真正的爱,绝非一时的占有和倾慕,爱应该共同奔赴美好的未来。”

姜黎揉了揉她的脑袋:“姐姐很看好你们哦。”

与此同时,病房外的长廊里,阮星蘅进来查房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少年长久的徘徊在门外。

他想起了姜黎和他说过的只言片语,步子顿了顿,礼貌的问道,“你要进去吗?”

那少年立刻惶恐地摇摇头:“我刚刚已经进去过了,现在就在门外看看就好。”

“毕竟……可能这是我今年最后一次见她了。”

阮星蘅嗯了一声,视线之内是少年扒着门缝小心翼翼的目光,这种想爱又不敢说的心情他简直太熟悉了,小心翼翼地守在看不见的角落。

因为现时的他们太稚嫩,还不能承担起肩上的责任,所以对爱总是不敢说。

阮星蘅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鲜衣怒马正是少年时,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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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姜黎和阮星蘅就近挑了一个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

她笑眯眯地问:“怎么最近老是在医院碰见你啊,你不应该在研究所做实验吗?”

“理论和实践都必不可少,医生的最大宗旨是救人。”阮星蘅熟练地剔着鱼骨,难得开了句玩笑,“换句话来说,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我,就往哪里搬。”

“还以为你是因为想见我呢。”姜黎幽幽叹了一口气,“多年不见,听说我们阮医生多了一颗爱如珍宝的‘人工心脏’啊。”

人工心脏是阮星蘅近年来研究的课题,还没有模拟出实体来。

他掀了下眼皮,不知道她脑袋里又有了什么古灵精怪的坏主意。

阮星蘅不说话,姜黎就自己上手去摸,她靠坐在他身侧,伸出手,果然在他胸.前的口袋处摸到的一块微微突起的东西。

她想拿出来,手腕却被扼住。

“做什么?”

阮星蘅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那枚袖扣被他放在里侧的衬衫口袋里,要想拿到,必须要解开最外面的衣服。

姜黎也意识到这个举动有点不妥,她清咳了一声,想到这个餐馆来来往往有很多医院的医生,也就没有继续动作。倒是阮星蘅看穿了她的想法,明白了她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故事,揣着好奇心过来一探究竟。

阮星蘅缓缓抬起手,指腹轻轻按压在胸膛处的小口袋。

那里离他的心脏最近。

尹浩中说的不错,在某种程度上,这枚袖扣的主人于他而言,的确是第二颗心脏。

阮星蘅轻轻笑了一声,眉毛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或许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吃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