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我说过这句话吗?”

姜黎一副记性不大好的样子, 手里的温莎结打好,她趁着他还没起身,飞快地勾起脑袋。

“那来实践一下吧。”

她的吻技谈不上多好, 踮起脚站在圆凳上抱着他的腰毫无章法的乱亲, 大概有几下不小心咬到了他的唇角,姜黎蓦然想起来今天是他们一起去见奶奶的日子,浅尝辄止的在他唇边磨了两下也就作罢。

阮星蘅擦了下唇边的水渍,对着镜子随意看了眼,破了点皮, 她还是喜欢乱咬人。

“学习能力还是那么差。”

姜黎的脸突然涨红了起来,她想起来暑假的一件糗事。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阮星蘅的姓名, 只是在临街匆匆一瞥。

后来无意间逛到了周边初中部, 他的照片在优秀毕业生的展示栏里高高挂着。

眉毛很浓,眼睛很纯,抿起的唇看起来有些端正。

干干净净的气质, 又有着超脱那个年龄层的清正内敛。

凭着自己强大的搭讪能力, 姜黎很快就和校门口的保安打听出了他的名字。

他叫阮星蘅, 是江宁市的中考状元。

是很优秀很厉害的一类人。

门卫保安说他还是一个很有爱心的男孩子, 把竞赛得到的奖金都用来资助一家流浪犬救助机构。

姜黎打听到那家流浪狗机构的位置, 靠着嘴甜进去混了个志愿者。

她其实有点怕狗, 来做志愿者的第一天被热情的狗群吓到, 想也不想就死死抱住他的腰。

抱上手的第一个想法。

姜黎感觉自己好牛, 追人的第一天就直接拥抱上了。

“你有女朋友吗?”她直截了当问, 眼睛里的心思比守着她手上牛肉干的狗都要明显。

阮星蘅愣了下, 他感觉被她触碰的肌肤正在以一种火热的温度蔓延至全身, 他下意识推开了她, 背过身借以掩藏住内心的澎湃。

“没有, 你要追我吗?”

一般这种问话下面就应该是拒绝了,姜黎很果断的摇摇头,表现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我是来做志愿的,我的心里只有狗。”

单身狗也算狗。

姜黎默默掏出自己来时的路上买的一本恋爱笔记,上面给了一些追人的攻略,她草草读了一遍,感觉有些地方还是很有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哪个步骤出错,精心设计的巧遇总是会错漏百出,花尽心思做的表白神器,结果因为程序的错误打开来变成一串乱码。

后来阮星蘅不知道是不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在某一个课间休息的午后,他默默修好了她用来表白的第十二件机器开关,颇为无奈地盯着初始化的程序扶额问她。

“姜黎,你学习能力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差?”

少女时候的一腔激.情因为心上人的一句话而被打击得碎了一点,姜黎把这些失败的实验品都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顺便把那本害人不浅的恋爱日记塞进抽屉里。

她沮丧了一节课,后来在上体育课的时候被他拉了出去。

阮星蘅手里举了根雪糕,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校服口袋,瘦削挺拔的肩膀裹在校服里,脸上还是那副端方正直的样子。

姜黎心里还生着气呢,她狠狠地转过身,把他送的雪糕在嘴里咬了一大口。

“请我吃雪糕也不行,你说话太伤我自尊心了。”

“我以后不要再喜欢你了。”

她说话没过心,纯粹是为了发脾气。

却没想到阮星蘅脸色蓦然一变,他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扭过她的肩膀,沉静内敛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慌乱。

“对不起。”

他很诚恳的道歉,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拉出一道黑线,紧握着她肩膀的手,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学不会的话。”

阮星蘅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

“等上大学的时候,我来学。”

阮星蘅将话说的更明白些:“我来追你。”

-

人上了年纪,生病似乎是常态。

姜奶奶回国以后身体就不大好,她没有选择住在姜家的大别墅里,反而自己挑了个环境清幽的疗养院住着。

疗养院在郊区,附近有个很大的综合医院,总体来说环境很不错。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雾蒙蒙的,乌云笼罩了整片天空。

姜黎有些犯困,又因为姜奶奶的话题而被吊着点兴奋劲,才不至于在车上睡着。

阮星蘅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姜黎对这位奶奶的态度,似乎对自己的那对父母要热切很多。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很有耐心地侧耳倾听她说话。

姜黎说:“我奶奶可有个性了,她不像别的老太太一样喜欢儿女都围在身边,子孙满堂的,她嫌我们吵。姜家这一辈就我和姜佳欣两个孩子,她也从来不催婚。她说反正她这一辈挣的钱够她自己花了,剩下的小辈的事情让我们自己发愁去。”

“你奶奶很酷。”

阮星蘅侧过头,用了一个很新的词夸赞了一句。

他是循规蹈矩家庭长大的小孩,人生的每一步都像是地球仪上的经纬线,在命运始转的时候就已经被画好了刻度。

如果说他的身上是被直尺测量好的刻度,那么姜黎就是和他截然相反的自由烂漫。

姜黎摇下了车窗,声音有几分得意,“那当然了,不然也不能养出我这么离经叛道的孙女。”

的确蛮离经叛道的。

阮星蘅失笑一声。

车在路口停下,他忽然问了句,“怎么突然想起来带我见你奶奶?”

“你不也带我见过家长了吗?”

姜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手心,有点笨拙的和他解释,“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

默了半响,阮星蘅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姜黎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之所以成长的道路被称作为“离经叛道”,是因为压根没有人给她指引出正确的路。

她靠自己的野蛮生长反复试错,闯出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一条道。

有些东西,她意识到了。

潜移默化的,就在改变。

姜黎也是第一次来京市的这家疗养院,她的方向感实在不太好,刚打开手机软件里的指南针,阮星蘅就已经拉着她的手找到了西北门。

姜黎收回手机,突然有了点当时谈恋爱的感觉。

她那时候压根不需要打开任何指路软件,阮星蘅站在她旁边,就是个天然的指南针。

“怎么办,阮星蘅。我现在都不太习惯使唤你了,我感觉我已经独立了。”

几年的记者生涯走下来,别的娇气小毛病没改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倒是提升一大截。姜黎笑眯眯地看着阮星蘅,本来是想等着他夸自己的,却不想男人忽地敛眸,垂下的手不经意挠了挠她的下巴。

“那就多使唤使唤。”

没等到想要的夸奖,姜黎哼了一声,倒是没发脾气,反而主动地将后备箱里的营养品拎了下来。

到这一时刻,阮星蘅不得不承认,她这些年变化很大,清瘦了许多,原先就只有巴掌大的脸棱角更加分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因此显得愈发的大。

行事作风较往日而言收敛成熟了许多,那些他未曾教过的人情往来,她都在生疏而笨拙的做好。

阮星蘅忽然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抱住。

他突然的靠近让姜黎愣了下,随即她迅速反应过来,扔下手里的箱子回抱住他。

“我后悔了。”阮星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后悔什么啊?”姜黎笑着接了他的话,“后悔没有一见面就开始追我?后悔刚开始对我态度那么冷冰冰?算了吧阮星蘅,我追你已经追出一套独家心得了。”

“不是。”

阮星蘅把头埋在她肩颈处,这是一种很依恋的姿势。

他的双臂紧紧贴着她,又在身前和她的双手紧紧相握。

“后悔放走你。”

阮星蘅想起了和姜黎初见面的时候,她明媚张扬,有着不染世俗尘埃的清灵。

他那时想,她应当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

她没有朋友,他就去做她第一个朋友。她缺少关注,他就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他以前总是叫姜黎坚强,希望她学会承担责任这一宝贵的品质。

可是现在看着她过分懂事的脸。

他又痛苦得说不出来话。

还是不要长大了,永远快乐且生动的依偎在他怀里。

可是这样又太自私。

自由自在,野蛮生长才是她。

“算了。”

阮星蘅抬起她的下巴,他细碎黑发散落在额前,漆眸倒映着她的脸,于是眼底的光生出了璀璨。

“你永远都是我的宝宝。”

姜黎脸蓦然一红,她感觉阮星蘅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有些不习惯,又有些过满的惊喜。她咳了一声,悄悄垂下手,和他十指相握。

她有点紧张,阮星蘅倒是一副从容镇静的样子,仿佛见的是他的奶奶一样。

推门的时候,疗养院里很热闹,姜奶奶住的是单间,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客厅。

当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的时候,姜黎叩门的动作顿了下,她想要转身离开,门却忽然在门口打开了。

“是黎黎回来了吗?”

姜奶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麻将的声音停了,连带着谈笑声也一并消失。

“是我,奶奶。”

姜黎尴尬的应了一声,目光从屋里的一大帮人身上掠过。宋丽萍从麻将桌旁边站起来,讪讪看了她一眼,开口就是埋怨,“给你发信息怎么一直不回。”

她拉着阮星蘅硬着头皮进去,因为怕阮星蘅一个人会受到宋丽萍的刁难,所以她干脆就紧紧牵着他的手,颇有一种护犊子的感觉。

阮星蘅也跟着她叫了一声奶奶好,语速舒缓适中,面上温和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屋里神态各异的众人而有任何变化。

姜奶奶点点头,还挺满意的。

姜黎一点也不惊讶于姜奶奶的满意,因为在她看来,阮星蘅光看长相就是那种很得长辈们喜欢的长相,更别提他整个人气质温文尔雅,看上去就值得信赖。

大约知道姜黎不愿意和自己呆在一块,宋丽萍找了个借口去厨房帮工了。姜奶奶单独将姜黎和阮星蘅两个人叫到书房去谈话,姜黎原先以为姜奶奶至少要对她好好盘问一番,没想到老人家回到书房里厚厚包了个大红包。

姜黎下意识伸手接过来,手心被结结实实打了一掌。

“你拿什么,这是我给小阮的。”

“啊?”

姜黎嘟囔了一句:“不都是给女孩子吗?”

“在我们姜家,没有什么男孩子女孩子区别,都是当一样的养。”姜奶奶瞪了她一眼,随即把红包递到阮星蘅手里。

“既然你决定结婚了,奶奶也不多问,以后幸幸福福过日子就好。”

姜奶奶抹了一把眼泪:“总算成家了。”

这话让姜黎原本伤感的心情一下破涕为笑,她上前搂住老太太的手笑眯眯道,“是啊,奶奶以后再也不用承担在法国帮我物色混血帅哥的任务了。”

“她喜欢什么样的混血帅哥啊?”

阮星蘅忽然轻声问了下,书房里凝结的气氛被打破,姜黎脸上刚刚散去的温度顷刻又升了起来。

她瞪了一眼阮星蘅,慌乱间又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

可惜老太太没给她面子,拉着阮星蘅的手直接就说了出来。

“这丫头条件可挑剔了,要求一条一条的,什么身高187,不能太瘦也不要太胖,皮肤要白白的,手要好看腿也要长,要不然就不嫁了,谁知道年轻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哦。”

老底都要被扒光了。

姜黎泪眼汪汪的,想要偷偷顺着门缝逃出去,转身撞上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阮星蘅闷笑一声,指腹摩挲过她的耳垂,倒是很给面子的只在她耳边低语。

“姜黎,你说的这些条件,好像我都很符合。”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