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嫖?

姜黎把压在抽纸盒下面的两张人民币掏出来, 颤颤巍巍和他讲和。

“这样行吗?”

他的气息更近了,指腹揉搓着她腰上的系带,丝绒质地的吊带裙摇摇欲坠的。

姜黎把结婚证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

“合法睡觉, 怎么能算嫖?”

合、法、睡、觉。

阮星蘅把这几个字又重新说了一遍, 他的目光格外有深意,在黑夜中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又纯又欲的气息。

对。

就是欲。

看她的目光像雅痞的绅士,流连在她耳边的唇又透着恶狼的野性。

和四年前什么都不懂的阮星蘅比起来。

他这个样子,有种禁欲又沉.沦的性.感。

姜黎咽了咽口水,思维跟着他的动作走。

她不知不觉成了落入狼群的羔羊。

“你不睡么?”

到卧室门口, 姜黎盯着阮星蘅脱掉刚穿的上衣,她眨了下眼睛, 有种发懵的样子。

“你怎么不回你自己卧室睡?”

她嗓子干了干, 咕噜咕噜喝掉半杯水,开始撵他走。

“东西都没搬。”

阮星蘅伸手从她腰下穿过,拿了一个抱枕, 躺下来睡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他看见姜黎难得的懵圈态, 好心情地替她放下枕头, 语气玩味。

“刚刚不是说合法睡觉?”

“还是你又想白嫖我?”

-

轻车熟路来到京市第一医院, 姜黎仰着头看向医院的牌匾, 惊觉最近一段时间来医院的频率要比她整个人生加起来还要多。

大厅负责接待的小护士都认熟她了, 看见她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姜记者今天又来找阮医生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姜黎的目标过于直接, 反正没要几天医院的护士长就开始传起了她追阮星蘅的这件事。

姜黎哼了一声。

什么追人。

她明明是持证上岗。

“不是, 我今天来最后补一点素材。”

姜黎冲她笑了笑, 在门口填登记表的时候闲谈了两句, “阮医生今天也在吗?”

小护士说:“阮医生这几天都不在呢。他是跟着喻教授的手术来的, 这几天都没排喻教授的手术。”

“姜黎姐,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阮医生啊?”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高中第一次住校的时候,就有舍友八卦地问她是不是对那个叫阮星蘅的好学生感兴趣。

当时她涉世未深,在宿舍里快言快语就承认了。

哪成想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班级。

姜黎脑袋转了转,唇边漾出一抹笑,勾的小护士一愣一愣。

“我要是说,是你们阮医生暗恋我,你们信不信?”

“信啊。”

小护士收好表:“科室里之前就在传阮医生午休的时候在听新闻联播,就是有您参加的那一场,他都听了几百遍了。”

这下轮到姜黎愣住了。

也正是这时候,一楼大厅里侧的一个小门打开了,小护士眼尖,率先叫了句,“方医生好。”

方菱点点头,抽了张纸擦了下胸.前的铭牌,却是对姜黎说话。

“你是盛明月介绍过来的对吧?我办公室在右边,你跟我来吧。”

方菱是市一院心理科的专家主任,挂上她的号也完全是机缘巧合。

偶有一次姜黎不小心和盛明月透露了她现在的感情状态。

她形容她现在和阮星蘅的关系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清楚的了解对方的每一个习性,共同枕眠在同一张床榻,甚至肉.体**。

但是灵魂还没有共舞。

就好像跨过了千山万水,几乎要精疲力竭。

面前只剩下一条小溪。

可是他们谁也不敢跨过去。

没人知道河流的对岸是什么。

会重蹈覆辙吗?

方菱和姜黎想象中的心理医生完全不一样,她的气质偏冷,长相很凌厉,进门坐在她对面的时候,那种看病的紧张感一下就上来了。

好在方菱说话倒是温和:“我们只是聊聊天,你不要把我们想象成医患关系。”

“找个话题切入一下吧。”

方菱姿态随意:“比如,我们谈谈爱?”

“爱?”

方菱嗯了一声:“你觉得爱是什么?随便说出一点感觉就可以了。”

“比如我觉得爱是盔甲,让我变得更勇敢,更有力量。”

姜黎沉吟了一会儿,认真而又迟疑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对我来说,爱算是囚笼。”

“选择了它,就要放弃一些东西。不仅仅在失去,时刻还在惶恐着,惶恐着这份爱什么时候会消失,惶恐着是否配得上这份爱。”

话题一下被引入了沉重的氛围,姜黎故作轻松笑了笑,引用了一句最近很火的话。

“毕竟都说无爱者自由嘛。”

“以前的关系不愉快吗?”方菱问,“是他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不是。”

姜黎说:“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总觉得不真实。有时候我还会故意吵架,可是他从来都不会生我气。”

“吵完架我就会后悔,到后来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患得患失的情绪一直在折磨我,我甚至有了想要摆脱的念头。后来听说了他有出国的意向,我以为他要抛弃我……所以想也不想就提前和他说了分手。”

“那现在呢?”

“现在倒是没这种感觉了,毕竟我们不会有比现在还要尴尬冷淡的关系了。”

许是她的语气实在太轻松,自然的态度倒是将方菱逗乐了。

得到太多的爱反而会不安。

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很强烈的自我保护机制。

方菱想了下,问道,“你为什么第一反应就觉得他会选择去出国留学而放弃你?”

姜黎神情滞了一下,大概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的思维罕见地停留在此处。

过了一会儿,她苦笑一声,“你大概不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理智、沉着、冷静是他身上最优秀的品质。他可以游刃有余的面临各项突**况,他的大脑就像一台超高速运转的机器,最先摆在他面前的是分析透彻的利与弊。”

“从他的角度来说,出国两年是他的梦想,我们的感情似乎也不会因此改变。从我的角度来说,我热爱的是优秀努力且上进的他。这么一分析,他当然会选出国。”

方菱说:“你似乎一直没问过他的想法?”

“你这种不喜欢被选择本质上呢还是对这段感情,又或者对他这个人不够信任。换句矫情一点的就是你只是短暂的交了80%的你给他,其实有些时候你认为的选项,在他眼里说不定就是唯一解。”

方菱拍了拍她的肩膀:“听你的话,你们现在是打算破镜重圆了?从0开始的感觉其实也不错,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姜黎就开始忧心忡忡。

感情大概真是的一本难以参悟的哲学书,少年时候她靠着鲁莽劲追上了喜欢的人。

结果到了现在,居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好在她一向洒脱,见这个医生也就全当是给盛明月交差了。

盛明月问她怎么样,有没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姜黎打了个嗯字,谈完话的确感觉心里清明了不少。

盛明月继续说:“那你准备怎么样,是不是要准备开始追人了?”

“找个机会说清楚吧。”姜黎想了一下,她本来就不是喜欢憋住话的人,本来憋着一股气想要和阮星蘅拉扯到底,结果现在自己忍不了,决定和他敞开来都说清楚。

四年的时间太长了。

久到这段感情都开始模糊,姜黎垂了垂眸,低着头想着刚刚方菱说的话,一不小心在转角处撞到了人。

她揉了揉鬓角,道歉的话刚开了口,见到了来人立马又憋了回去。

“阮星蘅?”

她语气带着一股先发制人的强势:“你今天不是不来医院吗?”

态度太反常,像是做错了事情才有的反应。

阮星蘅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她背后的诊室牌子,淡声道,“来拿点资料。”

“哦……”

姜黎也没解释自己大周末来医院干什么,反正如果阮星蘅问她,她就说她来加班。

她没有主动开口说话,阮星蘅也就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他的瞳孔颜色是很纯的黑色,不知道为什么,姜黎觉得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话。

然而他没有多说,只是欲言又止地在原地盯了她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姜黎差点没忍住就和盘托出了。

“其实……”

她舌头也不争气地打结了,承认自己有问题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不想跟阮星蘅讲其实和他谈恋爱的事情她有一点不自信,还有点小女人的患得患失,这样也太丢人了。

而且阮星蘅喜欢的……

应该是骄傲的她吧。

突然拥挤的走廊将姜黎的思绪强行打断,人潮汹涌中她被胡乱的推到一边,又踉跄着跌入一个怀抱。

不远处的小护士大喊着病房有人自杀,一时间整个大厅闹哄哄的。

升降式扶梯挤成一团,阮星蘅当机立断从科室的走廊里穿到对面的病房区。

一楼的病房离他们这儿很近,他大步向前跑,衣角宛若疾风过境,身形如松木。

姜黎跟着他一块去了。

三人间的病房里面的其他人都被疏散出去了,最里面靠窗的**坐了一个小女孩,头上戴了一个针织棉帽,正在低头拿着水果刀刻着什么。

医生护士守在门口不敢进去。

跨一步,那姑娘就在自己手上划一刀。

她最后一刀划的很深了,割到了大动脉,血一下子喷出来打在他们面前的玻璃窗上。

姜黎被吓了一跳。

不好的记忆席卷她的整个人,血色让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却感觉口腔里也弥漫了同样的血腥味。

在这个时候,阮星蘅推了她一把。

他语气很严厉:“姜黎,你先出去,这个时候我顾不上你。”

姜黎深吸了一口气,听他的话离病房远了一点。她在病房的门口看见了捂着脸哭的一对中年妇女,记者的本能让她很快分辨出应该是里面姑娘的父母。

她对阮星蘅说:“你准备急救,我去找她父母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有突破口。”

沉静下来以后她的语气超乎寻常的冷静,嘴唇微微抿着,气质一下的蜕变让站在一旁的医生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病房里的女孩叫周爱媛,今年十六岁,在京市一所中学读高一,上个月因为癌症被收治入院进行化疗。

和家长的聊天中,姜黎了解到她这次情绪突然崩溃就是因为接受不了化疗途中的脱发。

姜黎提出几个医生直接冲进去先进行急救止血,主治医师立马否认了她的想法。

“这名患者本身有先天性心脏病,现在情绪过于激动,贸然进去担心会引起突然性休克。”

“先安抚,再施救。”

阮星蘅手里握了针:“进去先打镇静剂。”

他自己就像是最强的一剂镇定剂,安静地戴上消毒手套,口罩遮住的脸看不清表情,一双眼冷冷清清的。

工作的时候分外认真,眼神坚定的样子该说不说……

有点迷人。

姜黎抽空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两个医生拦住了。

她立马对里面喊:“阮星蘅!”

他回头看她。

口罩遮住的脸只露出一双眼型完美的眼睛,当看到姜黎一只脚踩进了病房区的时候,他的视线陡然凌厉。

“出去。”

“我可以做安抚工作。”

姜黎扫了一圈道:“在安慰人这个环节,女性天然比男性多了亲切感。你们这儿都是男医生,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她也是第一次毛遂自荐。

医院那么多医生围在这里看着,姜黎心里也直打鼓。

她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扭过头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并肩作战吗?”

阮星蘅喉结上下动了一番,他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避重就轻只答了一句,“我相信你的能力。”

刚进去一步,小姑娘情绪立马就激动起来。

尤其是看见了一身白大褂的阮星蘅。

姜黎清咳了一声,让阮星蘅把外套脱下来。

“别害怕小姑娘,姐姐就跟你聊聊天。”姜黎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姐姐听说你也有个喜欢的小男生?”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也”字触动了周爱媛,她握刀的手松了松,嗫嚅着,“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我不信!”

方爱媛一把扯下头顶的帽子,声嘶力竭,“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根本不配喜欢他。”

“怎么会呢。”

姜黎温声道:“喜欢会自卑,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但喜欢不是错误,也不代表你不够好。”

“我喜欢的人就站在这儿,不信你来问问他。”

姜黎一把拉过阮星蘅,“如果我生病了,不够漂亮,不够优秀,脾气也差,你还会喜欢我吗?”

方爱媛的目光落在阮星蘅的身上。

她看见那个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若无其事地直起腰,浓烈的情绪被掩藏的很好,只剩下一句“会”。

“可是爸爸妈妈都说我自轻自贱,说我不应该早恋。”

方爱媛说:“我现在不能去上学,每天在医院里变得很丑,好像的确没有喜欢他的资格。”

“仅有一次的人生,当然要大大方方去爱了。”

姜黎对她眨了眨眼睛:“你追到了吗?姐姐追人经验可丰富了,要不要好好和你分享分享?”

扯着这个共同话题,姜黎顺势靠近了病床。她一面笑吟吟地搭话,一面动作极快地拿下她的刀。

也是这个时候,阮星蘅对着门口喊了两个护士摁住她,开始进一步止血。

他快速拿了无菌棉垫多层压迫止血,见血没止住,立刻沉声道,“拿止血钳。”

后面这姑娘被紧急送进急救室,姜黎手里握着那柄染血的刀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小护士拿了湿巾给她擦手,随口道,“姜小姐和阮医生之前认识吗?”

“感觉很有默契的样子,你们不用交流就知道彼此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姜黎笑了笑,庆幸这护士没听见刚刚她在病房里的发言。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喜欢阮星蘅。

全世界都知道。

在洗手间里洗手的时候,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又回想到刚刚那副场景。她下意识干呕了一下,勉强含了一颗薄荷糖才压下去想吐的冲动。

挺害怕的。

但是那一刻,生命的分量超脱了她的恐惧。

“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冰冷灰黑的墙壁,阮星蘅立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像一尊雕塑一样,脸上的神情捉摸不透。

只是在她将要踏出门的那一刻,他垂在腰侧的手动了动。

拉住了她。

姜黎脸上笑眯眯,就知道他是个假正经。

阮星蘅独有的气息贴了上来,他身上可能沾染了消毒水的气味,有点清新,和他身上干干净净的白大褂一样。

姜黎没说话,想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许久没听见动静。

就感觉耳边痒痒的,若有若无的剐蹭。

她扭头,发现他们两个的距离近的几乎可以接吻。

姜黎心里一跳,然后伸出食指,不假思索堵住他要张开的唇。

“爱过,别问。”

作者有话说:

摸了个新文案,前排给大家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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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乖》

[装乖少女vs白切黑少年]

时颂第一次看见梁干安,是在十六岁。

病弱的身影嵌在灯影下,指尖猩红的一点,他烟抽的很凶,零星落下的几声咳嗽很重。

时颂从他身边经过,脸上没什么神色。

与此同时,梁干安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百褶裙到膝盖,皮肤很白,低眉顺目的样子很乖。

他低嗤一声:“哦,大哥的童养媳啊。”

她听见了这句话,裙摆随转身的动作绽开弧度,唇边的笑容天真乖巧。

“哦,梁家的短命鬼啊。”

他们撕下了各自的伪装,白日里又心照不宣的游走各个角色。

后来,同样一片灯影。

梁干安仍旧站在那儿抽烟,他抽的很慢,烟火缭绕,他只想静静看清对面的人。

她撑着手臂坐在对面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

“你在想什么?”

指尖的最后一点火光灭,梁干安也终于看清了她的一张脸。

她是黑夜里的最后一点萤火,引诱着他去更深的险境。

他碾碎烟头,吻了上去。

“想拉你入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