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弥笙听到这段录音的后果就是, 被她的包砸了一顿,和连续一周的冷漠。

那天揍了他一顿, 她没再给只言片语, 两人一周没联系,他仿佛彻底被打入冷宫。

而另一边,三大传媒公司烽火交战, 越演越烈。三家大打出手,每天都上演各种好戏, 一波接一波的爆料带动了网络热度基本盘。

等到米夏新一期杂志发表,全网均值热度达到全年top。他这个新人, 第一次吃到了流量红利。

随便点开手机, 私信爆满,网上铺天盖地夸他帅夸他可塑性高。支持弟弟进军演艺圈, 金主爸爸看这里, 弟弟代言什么我买什么,姐最不缺的就是钱!

每分每秒都能看到催他晒照的消息, ‘傅修’两个字, 时不时能冲上热搜榜。

他得到了出道以来最高的讨论度,却并没有多开心。放在以前,涉世未深,他可能还会期待, 只要熬出头有名气, 命运就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今, 他只信,有钱有权, 真的能只手遮天。

普通人的命运, 从来不由自己。

这种昙花一现的热度, 也就图个热闹。热度散去,屁用没有。

傅修在公寓窝了几天,隐隐能感知到一些东西。

也没再发信息找弥笙,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对着镜子看到一张颓废消沉的脸。左右看看,这不该是二十岁小伙子的脸。然后抹上剃须水,搓出白色泡沫,仔仔细细将这几天疯狂滋长的胡须剃干净。

十分钟后,望着焕然一新的面庞。他侧过脸,盯着那颗小小的黑色耳钉,沉静目光悠远绵长。时间像静止一般,他许久没动一下,最后伸手取下来。回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的同款黑色耳钉。从外形看,两者区别不大,却内藏乾坤。

意识到有危险的那天起,他就暗中找门路定制了这款耳钉。

虽然前几天短暂的幸福让他忘记过它的存在,但最终仍是用上了。

耳钉是一对,另一只,藏在玫瑰花束里,不知道她发现没。

傅修摸着耳钉,冷白干净的手指,灰白细碎的短发,还有薄薄的耳垂,这只黑色的钻石点缀其中,反倒成了最抓人眼球的存在。

客厅电视机里放着本地电视台新闻,主持人热情介绍米夏新周刊。演艺圈新晋小花,模特界顶级小生,同框画面能臆想的东西实在太多。

傅修没去听主持人解说,电话响了,秦篓磕磕绊绊地催他去公司。他没回应,直接挂了电话,双手撑着洗脸台,猩红的眼死死瞪着那面大镜子。

……

这一周T城三大传媒互殴,腥风血雨,闹得沸沸扬扬,真真假假分不清。

其中门道旁人看不懂,只晓得,到最后,大家都安然无恙。一场角逐,米夏和逸风得了热度和口碑,星辰虽有些影响,却未动根本。低调了些,仍然该干嘛干嘛。

反而整体热度和关注度上去了,无论哪一家,都赚了不少钱。也可以说,都是赢家。

傅修到了公司才知道,自己是被叫来解约的。

他只顿了一瞬,便若无其事拿起笔,像模像样浏览解约文件。

“秦篓,我一直觉得,你有善良的一面。”

就像上次,他恐吓他要去找弥笙,他答应了。

可是,善良的人,也会跟恶人同流合污。

秦篓想起早上那通电话,冷冰冰的语气,他现在都缓不过神。签约和解约他都是听命办事,身不由己。他不知道解约之后等待傅修的是什么,但总归是不好的事情。

具体如何,就看顾景辰下多狠的手。

这一次,没准是他俩最后一次见面。

有些事,他不瞒他了。

“唉,我也一直想跟你说来着。上次能去成米夏,可不是我的功劳。逸风传媒你知道吧?”

傅修面色一滞,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秦篓搓搓手,继续道:

“是逸风赵总开路,让我带你去的。不然,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傅修,你别怪我。我就是个打工仔,讨口饭吃。贱卖你,要你下海,陪客啥的,也不是我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怨我。”

逸风传媒,赵逸明,晚宴那天,坐在她身边,要他让位置的那个男人。

他费尽心思算计得来的东西,到头来,其实是全因人家一句话。

傅修说不清什么心情,他又去那家玫瑰花店买了一束花,在隔壁买了包烟。蹲在路边,撕开包装,烟含嘴里,没点,低头数着地上的沙子石子。

秋风扫过,凉意扑面。

应该是要下雨了,旁边一排黑压压的蚂蚁匆忙赶路。

他不数沙子了,改数蚂蚁。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恐怕不知道,上面有个人,那人一脚下去,就能踩死它们。

这点,和他多像。

他笑,两双锃亮皮鞋突然闯入视野。他没抬头,听到粗狂威胁的嗓音:

“不想闹得太难看,就别声张。我们动手,你自己走,选一个。”

“别碰我。”

他把花抱在怀里,跟着他们上了车。

黑色轿车,一共五个人。

傅修坐在后座靠窗,望着车窗外的世界出神。

旁边两个黑衣墨镜保镖彼此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

“真是一丁点都没反抗,太听话了。”

“喂,你爸爸没教过你,别随便跟陌生人走?”

“去去去,说什么呢你!没话说就闭嘴!”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多听话,待会少挨打。”

“你小子,真能躲。窝家里七天不出来,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跟踪傅修好几天了,自从那天他被米夏总裁打一顿,就没再出来。逮人都不好逮,还得秦篓出面。

几人或是笑话或是埋怨嘲讽,聊得火热。他们以前是打手,现在换了身份叫保镖。底子还跟从前一样,行事做派也没改变,一股土匪气,很能唬人。

可这个跟上车的小年轻却对他们视若无睹,抱着他那束花宝贝得不行。

这人要交给顾总亲自处理,他们动不得。推搡几下仍然没反应,顿觉无趣,懒得搭理他了。

车子一路开到郊区,一座破旧生锈的废弃工厂。

顾景辰坐在皮椅里,一副大佬的架势。

车直接开进去,傅修被粗鲁推下,抬头就看到顾景辰双臂横着搭在椅子两边。嘴里咬着雪茄,在那吞云吐雾。

在他正对面,投影仪上放着米夏今日新出的物料。是他和向晚的合照,下面好评一片,除了向晚粉丝,基本都是夸他帅,夸他好看,未来可期。也有人提到他和弥笙,有了之前的对比,还是觉得他和弥笙更配。

顾景辰玩味欣赏他盯着屏幕看的表情,慢慢拿出雪茄,吐出一圈白色烟圈:

“知道我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动手?”

傅修偏头看过去,顾景辰拢了拢衣服,吊儿郎当起身,笑眯眯走近,被烟浸过的嗓子似含砂粗糙膈耳:

“因为今天的你,最风光,最有面。我等你尝过被捧起被关注的滋味,再被我踩在脚下,被所有人抛弃遗忘……就像你的上家。她现在应该很感激我,是我让她听到那些话,看清你这种人的低贱卑劣。”

“我低贱卑劣,你清高,你了不起,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砰!

顾景辰一拳砸过来,傅修当即也把玫瑰花砸他头上。

四周的保镖立刻出动:“顾总!”

“都不许动!”

顾景辰大喝一声,狠狠抹去掉落头顶的花瓣,目光如冰锥: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以为,她还会来救你?我的人正盯着她呢,她在米夏大楼,看股价上涨,看财务报表,看今日进账。你算什么?”

傅修眉目不动,笔直站立,眼角印出一块青紫痕迹,他压根不在意,甚至低低笑了声:

“挺好的,见你这种晦气东西,影响财运,当然不见为好。”

他从没那么想,那段录音出来,他知道自己完了。虽然那不是真心话,那个时候,只是不想她因为自己被牵连,被顾景辰盯上。但是,说了就是说了,没得狡辩。

今天来,他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只是临死前,一定要把这恶魔一起拉下地狱。

顾景辰眯眯眼,嘲讽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对那女人余情未了。我这人对死人一向大度,不着急,都有份,我成全你们。解决了你,我自会去找她。那个臭女人,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还他妈敢整我!不知道我混-黑的?敢跟我斗,他妈找死!”

傅修扯唇:“那可不行,你死了,她也得好好活着。”

顾景辰哈哈大笑,大概是笑傅修痴人说梦,可笑着笑着忽然阴沉着脸,脑海中是那天宋繁星被厉霆琛拥着一同离去的背影,以及深夜偷偷开车看到两人如胶似漆的暧昧剪影。

要不是有了那天对傅修阴差阳错的告白,宋繁星和厉霆琛现在还拧着,根本不可能解开心结在一起。

抛开其他不谈,傅修就真没一点责任?

越想越气,顾景辰脱了外套,实打实的抡拳头。

傅修侧着脸,耳钉避开拳头,见顾景辰竟敢动刀,讽刺他:

“你敢杀我?”

“老子不敢?”

失去心爱之人,他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

怕他动真格,保镖们大喊:

“老板!”

他们都是跟顾景辰从黑-道混上来的,亲眼见过他失控疯狂有多恐怖。今时不同往日,真出了命案不好脱身。尤其,最近米夏和逸风盯得紧,这不是动手好时机。

而且,事先说好,犯不着真杀人,只要把这小子打成植物人,再伪装成车祸意外,扔到重症监护室里自生自灭。死在医院,可就不用深究了,自然查不到他们头上。

顾景辰正处在失去心上人的悲痛之中,哪里听得进,一刀扎进傅修肩膀。

与此同时,工厂铁门外响起汽车轰鸣声。

这么偏的位置,若非刻意追踪,不可能有人来。

意识到不太对,某一刻,全场寂静。

听着由远及近的机车声,几乎贴着耳朵,要撞上铁皮门还是没停。

嘭!

大门就这么被撞开,一辆大G冲进来,玻璃车窗后,不是米夏那个女人还能是谁?

保镖们目瞪口呆:说好的在办公室里数钱呢?老板,你信息有误啊。

弥笙看清被摁在地上的那人是傅修,冷着脸蛋,眉梢邪魅上挑,一脚油门踩上去。

“卧槽!老板,快闪开!”

在场的人都意外,但是最意外的还是傅修。

木木地被顾景辰打了两拳都没反应,额头的血流过眼睛,他不耐烦地眨眨眼,视线追着大奔几乎从他们身上碾压过去时,打了个漂亮的潇洒漂移。

车子险险停在身侧,车门打开,白嫩脚丫踏着红色高跟鞋落地,纤细笔直小腿收进黑色修身裙。女人慢慢下车,大波浪妖娆妩媚,精致面庞明艳冷酷。两步走到傅修身边站定,在他俩视线中慢慢俯身蹲下,黑色小巧的枪抵着顾景辰脑门:

“你再动他一下,我崩了你。”

她微微一笑,漂亮的锁骨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链子。链子下方,是一颗黑钻吊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