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今天从公司离开, 就换上了黑色套头卫衣和运动长裤。一身休闲风,满满少年感。

短发没涂蜡, 洗去了之前的一次性黑颜料, 恢复了奶奶灰颜色。冷色调的皮肤透白干净,一直蔓延至耳边,小巧的黑色耳钉垂在灰色碎发之下, 隐隐显出藏在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和年少轻狂。

高挑身躯挡住弥笙的路,年轻的面庞带着说不出的劲。两人面对面, 谁也不让开。

屋里铺着一尘不染的细软呢绒地毯,他光着脚, 指甲修剪整齐, 脚背绷直,青色血管隐于薄薄皮肤之下。终是先一步, 长腿迈动, 径直往前。

弥笙吃不准他去而复返的原因,可是这小屁孩城府极深, 和他较量, 你得比他更能装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她静静看他走近,被水洗过的漂亮眼眸忽而睁大,视线凝聚在他左侧手掌。

四四方方的长盒子,怎么好像那东西?

所以, 他拿着她的车钥匙出去转一圈, 就是为了买个套?

想什么呢, 臭小子!

确定自己没看错,弥笙眼角抽了抽, 手指攥着身上松松垮垮的浴袍。明艳的脸蛋置于敞亮的水晶吊灯下, 修长脖颈被湿漉漉长发遮住, 只不经意露出几缕雪白肌肤,脆弱又惹人怜爱。她用余光注意傅修的动静,感到了一丝丝压迫。但是为了不落下风,面上丝毫不显。傲然挺着下巴,四十五度角斜视不断靠近的身影。

人影还在不断逼近,下一刻,挡住光源,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还不停,玩真的?

弥笙眨眨眼,卷翘如羽翼的睫毛扑闪扑闪。忽然心神一滞,玩真的就玩真的,她又不是玩不起!

想明白了,整个人气场瞬息改变,腰板挺得直直的,略一抬头,轻轻唔了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唇。

傅修比她高一个头,直挺挺站着接吻,她得仰着脖子,踮起脚尖,这是个令女生非常吃力的姿势。

他起先并不熟练,却很快注意到她紧促的眉心。长臂一伸,捞起柔软腰肢。他才惊觉,她的腰这么细。

弥笙并非骨感身材,乍一看,其实有点肉肉的,讲好听点是丰满。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整体去看,是比较古典的好身材,并不特别凸显腰瘦。上手摸才知道,瘦是真的瘦,软也是真的软。

傅修胳膊用力,直接把人提起来,天地旋转间,弥笙脚上棉质小花拖鞋掉了一只,他根本不管,手抵着身后的墙壁,让她靠着自己的胳膊,欺身而上。

清俊的气息肆意弥散,他额前细碎飘逸的刘海摇摇晃晃,发尾时不时扫过弥笙额头鼻尖耳边。讲真,弥笙被他撩得有点感觉。

长廊下橘黄色灯光朦胧暧昧,将两人紧贴的身影拉长。偌大安静的屋里,偶尔有唇舌纠缠的轻响。

弥笙云里雾里,挨到熟悉又绵软的床垫才豁然回神,和傅修对上视线。

他清澈的眼早已汹涌澎湃,幽深晦涩。炙热眼神灼烫发热,连呼吸都带着焦灼的温度。臂膀的肌肉线条着实让她吃了一惊,鼓囊囊一串,不过分喷张,却十分精壮,蓄着难以掩饰的强悍。

……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睡袍褪去了,里面穿着丝质睡裙,细胳膊细腿白嫩嫩的肌肤,被他滚烫的气息渐渐泛起淡淡的粉。

气氛烘托到这了,剑拔弩张的,得说点什么缓解紧张。

弥笙别开脸,眼神飘忽:

“你会不会,太小了?”

傅修纹丝不动,一寸不让,俯身贴近,偏头凑在她耳边:

“我不小。”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不对,这有误会的可能吗?身体贴这么近,他什么型号,她感知得简直不要太清楚。

他什么脑回路!

弥笙躲开他的亲昵,把话说完整:

“唔,我的意思是,你太年轻了。”

他低低笑了声,清爽的嗓音这个时候,已然低沉沙哑,惩罚似的咬了一口小巧可爱的红红耳垂:

“我,成年人。”

弥笙想到方才在楼下,还以为他要面子,不愿意住她的地方。结果,他转身就去买计生用品。心里又有那么点微妙的不爽,提起这一茬:

“是奥,是挺娴熟,第一次来我家,装备就办齐了。”

他对答如流,听得出心情很好:

“你都带我来你家了,别说不是为这个。好了,不用不好意思,你也成年了,这没什么的。”

她用得着他安慰?

弥笙瞪着眼睛,扯过被子抱在怀里,诧异地问:

“你真不知道我为何带你回来?”他真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傅修只觉此刻的她可爱又好玩,比白天人前冷艳的傲娇女王鲜活太多。全部的心思都在某事上,哪里还有地方去细想她的话。

寻着她的唇,模模糊糊回了一句:

“我知道。”

他不管,就是要这样。

他什么都听不进了,弥笙确定。

灯关了,被子没了,她抱着他毛刺刺的脑袋,在这个漫长的夜,心情十分复杂。

不是完全的美好,也不是特别差劲。

总觉得……傅修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很一般。

好在后半夜渐入佳境,但那会,她累了,想睡觉的心情大于一切,感知不到太多愉悦。

清晨五六点,眼未睁开,便又有吻落下。

被子里细细碎碎的动静一直持续到闹钟响起,弥笙懒懒趴着,任由身边人帮忙揉腰,舒舒服服瘫着,表情餍足慵懒,眉间娇俏妩媚。略一思考,决定收回凌晨入睡前的评价。

年轻人,不可估量。

今天仍然是工作日,弥笙赖了会床还是得起来。

傅修抱着她洗漱,再将人抱回**,打开衣柜,按她指令拿出衣服,一件一件帮着穿好。清俊的模样透着漫不经心的懒散,似随口一问:

“我今晚还能来?”

弥笙打了个寒颤,两人同时一愣。

她微微红了脸,她也不想的,但听到他嘴里的话,身体本能的控制不住。

再看傅修笑得一脸放浪,毫不留情拒绝:

“当然不行,想都别想。”

他也不生气,还是笑。

早上赖那么会床,相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

傅修看她走路姿势,眸底深处,溢出不易察觉的心疼。年轻气盛,确实也有不好的地方。

他的错,他担着。

抄起钥匙,跟上去。

“我送你上班。”

弥笙瞅他一眼,这次没拒绝。

夜里没睡好,她不太习惯,上了车就开始昏昏欲睡。

傅修车开得平稳,反正已经迟到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要睡,当然就要睡得安稳些。

不紧不慢抵达米夏大楼,车一停,弥笙当即睁了眼。侧过脸,目光轻凝:

“你今天有拍摄?”

“没有。”除了米夏,谁敢邀请他当模特拍摄。

弥笙点点头,拎起小包,轻笑道:

“挺好,辛苦操劳一夜,是该休息休息。”

她装得也挺像,如果不是昨晚亲身经历,他真以为她多厉害。实际呢,和他一样,披着一窍不通的皮,装得身经百战。

可偏偏,他挺喜欢她这股不服输的劲。

看着弥笙推开车门,笑着回:

“行啊,我听你的。”

他最近,似乎,变得爱笑了。

弥笙心情微松,也不跟他拧着了,下车招手拜拜。

她今天走路比较慢,鞋子也换成了马丁靴。

傅修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笑意缓缓沉下,薄唇轻抿。他不知道她没经验,察觉的时候,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他是个男人,他喜欢她,收不住。

灰色短发被风吹起,他眯眼隐去深不见底的一丝脆弱,头一歪,望着左侧后视镜里的画面,冷冷勾唇轻嗤。

……

弥笙进公司,不出意外被众多人感到意外。她目不斜视,红唇轻扬,再微微一笑,偷窥的无数目光纷纷忙不迭散去。

乘着专属电梯,她盯着镜面中自己的倒影,悄悄卸力,靠着墙壁。重重吐一口气,真想不到,那种事竟然还是个体力活,分明也用不着她干什么,浑身到现在还使不上劲。

另一边,待客厅里,赵逸明第十次看腕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回事?

向来不会迟到的人,今天居然晚了一刻钟?

他等得不耐烦,再看手机,三个电话都没人接,懒得再打,拉开待客厅大门,却正好撞上从电梯里出来的女人。

久经风月场,只一眼,他就看得出来,弥笙昨夜的夜生活有多丰富。

和谁?那个小男模?

知道他和她没戏,赵逸明早歇了心思。可这会,看着女人眉眼的慵懒妩媚,即便没多少男女之情,心底也有些不爽。

他清楚,这不是感情,纯粹的男人占有欲作祟。

不爽归不爽,他是头脑清醒的精明商人。不至于在这时候,说不合时宜的话。

调整好表情,上前打招呼:

“来这么晚,故意躲我?”

弥笙四两拨千斤:“不知道你会来。”

“这么说,要知道我会来,你就不迟到了?”

“当然不是。”

“果然不能跟你谈私事,否则肯定短寿。”

赵逸明摇摇头,没露出被冷落的不满,大刺刺坐在弥笙办公桌对面:

“那来谈谈公事,这次舆论反击效果很好。我觉得,咱们应该趁胜追击。趁着热度,办些实事。我这有几个大本子,我们一起干。”

米夏一直想进军演艺圈,这是一次机会。但赵逸明不是个会让你占到便宜的人,虽然弥笙也没想占他便宜,却仍然不想轻易松口。

“米夏的盘子很大,赵总一口吃不下,不如给别人留点机会。”

赵逸明露出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没什么吃不吃得下,想要谈条件而已。他翘着二郎腿,继续抛出诱饵:

“你可以先看看剧本,有几个很不错的角色,经典的有观众缘人设,用来捧新人最好。”

新人,自然是傅修。

让傅修进演艺圈?

弥笙想了想,傅修的话,演技没问题,他可太会演了,就是不知道人愿不愿意。

她冲赵逸明明媚轻笑:“那就先看看剧本。”

本来不愿意,一说可以捧那小子,她就松口了。

偏爱得明目张胆。

真是越发让人不爽。

赵逸明看着对面娇艳漂亮的女人,目光在她红唇停留一瞬,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这般在意。

他豁然起身,不再看她,转身出去。

人一走,弥笙笑容加大,喝一口安娜泡的咖啡醒神。轻讽地挑挑眉,既然是冲着她的钱来的,又何必故作深情?也只能感动他自己了。

入秋之后,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

傅修提前来接弥笙下班,来这之后没等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等弥笙上车,关上车窗,他顷身过去索要一个吻。

弥笙神色如常,待他亲完,懒懒靠着椅背,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就是一个录音播放界面。

粉粉指尖轻轻一点,一段录音就这么放了出来。

是那晚傅修和顾景辰在医院对峙时说的话。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种女人,世上多的是。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让她后悔认识我?可笑,连你都对付不了,这种女人有什么用,应该是我后悔认识她才对。”

播放结束,谁也没说话。

空气突然死一般的寂静消沉。

傅修坐着不动,幽深的眼看着弥笙侧脸。她却不看他,过了会,似笑非笑地问:

“是你说的?”

胸臆如堵,无法言说的难受。他狠狠吸一口气,整个人有种濒死般的眩晕感。可是脑海反复响起一道声音,让他慢慢冷静下来,轻声回她:

“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