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终于昭雪

他睁大了血红色的瞳孔,鼻血染上了洁白的衣领。在他躺下的刹那,抓紧了我的衣物。

磨得闪闪发亮的利器,没有挥舞出力道。最终随同他无力地撂在了桌面上,发出“嗡嗡”作响变成了精致的摆设。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我的身边,此刻又不动神色地倒在了我的身前。小不点哑然失色,连贯地把警枪收回了皮套,久久无法平静。她对此景一无所知,造就了她的勇敢。

对于我,她的勇气,他的衰败,给我的震撼,就像是通宵达旦地守候亲眼目睹了一轮美轮美奂的日出。小不点击溃了他,击溃了潜逃30年的歹徒。

我看到了他的虚弱,隔着他疲惫不堪的躯壳。一团随时可能被扑灭的蓝色气焰,正在争取最后的一口气,牢牢地抓着我的衣领不撒手。

“……我终于体会到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嘿嘿,”他的手仍然在加紧力度,但是双腿摆明不听使唤的样子在颤抖,供血不足的样子仿佛出现了**。

“告诉我,告诉我啊,”我同样拽着他的衣领,他好像畏惧蜡烛投射出来的光线,左手正下意识地伸出遮掩。

他保留了我尚未解开的谜题,交织在他体内的痛苦只会让人生厌。让人感觉这是在逃避!

“……嘿嘿,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对我动手?我每次行凶时都会遇上这样的场面,人们都是骄傲自满的,所以看到他们对于侥幸的心理大失所望,我会很愉快,也很乐意!人们都认为死亡是很遥远的事情,死到临头了,仍然不情愿去相信是发生在近在咫尺的事情。”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是我身为一个胜利者应得的待遇,”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敢往颧骨以下的位置看去半点。带着血腥气的湿润触感,不知不觉已经覆盖了我的半只手。

“……娶我女儿,娶我的女儿啊,你……”

“你先别激动,保持呼吸平稳,”他的体温很热,看样子是发烧了。我看着他,楚楚可怜的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心和丝毫的动容。而是像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终于感同身受地站在黄泉路上,多少人为了生存而死去,他是为了只求一死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他口齿吐露的真情一样,对他而言死亡已经是近在咫尺。毫无偏差。

我多么想告诉他,只有你的女儿,才能为你卓乎不群的本领埋单。我们具有相仿的本领,预测寻常人等的生命线不过是弹指挥间。但是,我们没有,也不会产生共鸣。

“对,冷静,冷静下来,”我试着平复他起伏不定的心跳,没有用,就像锈迹斑斑的锁头,我想打开,他也想打开展示出珍藏的宝藏。

我不能着急,一点点,都不行。箱子的关节会断掉。

“你可否记得,曾在一户造纸厂内,你亲手对一个女孩行凶?”我试着扶起他,倚靠在桌脚上。起初畏惧我们的信徒们,正莫衷一是地看着彼此,犹如堕云雾中。

他们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看着小不点。他们曾经深信不疑的信徒,竟然被警探逼入角落里。他的脑海正飞速地盘旋着,看着此景我越发觉得他罪无可恕。为什么?

就连是否曾经对一个弱女子下手都记不清,那么你到底折断了多少根茎?突然,他仿佛觉察到自己的狼狈显得失礼了,竟然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揩去了口鼻上染红的腥气。

“你错了,李队长,”他的回光返照,比之前对峙的阴冷更可怕。他带着冷笑,就像一场猜谜游戏,他暗藏着答案,不论如何也不愿意显山露水。

“如果说我罪该万死,那么我为什么多活了三十年呢?李队长,是吧?我败在你的手上,也完成了毕生的夙愿。败在你这样的人手上,没有枉死。我们决斗过。这是男人的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骑士血统,还有绅士风度。这很不易。”

此刻,他的电话响了。谁会在此时致电呢?电话铃声让我吃了一惊,“已经结束了吗?握着冰冷的电话,没人回答。已经结束了吗?当你退回我的花,取悦了他,要我作罢。”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曾刻意模仿张信哲。如果纯粹去评判他的音色,它是块合格的磁石,它能轻易俘获女孩子的听觉。清晰吐字抑扬顿挫地讲话并不常见。

没有人去触碰桌子上震颤的电话,小不点仍然在严防死守。

“……李队长,如果我是个罪该万死的人,那么,为什么在我30年前犯下首起罪无可恕的案子以来,我没有死去呢?而我的余生就在不停的杀戮中渡过,上天仿佛还助我一臂之力,赋予了我卓尔不群的本领!因为啊,我没有违背生活中的不可知性啊!我知道啊,人们都是孤寡的啊,未婚的,已婚的,男的,女的。我看着他们,在不同的失望里无所事事地渡过,我知道,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活下去,我的宿命会被绝症终结!为什么要犯罪?这才是人的智慧结晶啊,我看到他们强烈的渴望,忧患的现状。我也有我的渴望,然而我并不忧患。我的女儿乖巧听话,她是我的骄傲。只有欲望,人们的不安才得意宣泄。我是一个婚姻的失败者,是个生活的失败者,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我是完全可以载入史册的优秀凶手,你问到了根子上,我有没有曾经对一个小女孩动手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是‘她’,是她让我的人生得以安心啊!”

他的回光返照比我预想中要持续的时间短很多,更像是一时兴起的即兴发挥。黑红色的血液从他口中吐出无比粘稠。就像是胶水一样牢牢地粘贴在桌脚上。

“……你果然杀了她,”

“李局,你说的是……此刻住在精神病院的杨大夫的?”小不点突然弯下腰来,战战兢兢地触碰着我的肩膀。她终于听出了端倪,她的第六感绝不亚于我马马虎虎的玄学相术。

是啊,我念念不忘的案情,终于水落石出了,不是么?小不点准确的第六感没有叫人失望,她水光盈盈的瞳孔正交叉在我与他两张不同的面孔,无助地立在原地,再无力持枪。

她在一息间读懂了我的执念,也读懂了我为此踩界的疯狂。在这巴掌大的教堂,在这黯淡的烛光下。

小不点绞尽脑汁终于记起了这么一个人吧,金钗之年便瘗玉埋香。死在家里的帐篷上。是啊,杨大夫的亲生妹妹,压箱底的悬案,终于求出了结果。

我知道,她在看穿真相的刹那,定然会很难过很难过。因为啊,她亲历了相仿的案件。校园绑架案的被害者,是小不点血浓于水的外甥女。

二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杨大夫的妹妹,就像小不点的外甥女一样,曾经是出水芙蓉般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杨大夫的面前。

是我眼前的凶手,毫不怜悯了剥夺了杨大夫妹妹的生命。杨大夫终生愧疚,曾经很呵护小不点的外甥女。

结果谁也没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