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家三口

“妹妹,二十年来,我没有求过你,我只求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生活。没有多余的忧愁,没有负面的思想,负面的情绪。”

个性鲜明的小不点,没有人可以轻易左右她。她像是不知疲倦的火炬手,不知疲倦地奔跑。这把炽热的火炬,就像是她的思想,她的执意。

她在拿捏着自己的人生前行,燃烧着不从众的魅力。她会弹钢琴,也会翩翩起舞地踮起脚尖扭动身姿,就像美丽而又依依不舍的落花。她是公主,却走上了扑灭罪犯的不归路。

“哥,我知道,”此刻,小不点正站在钟锐的办公桌前。他很少把自己召唤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这里充满了他的爪牙。

妹妹是无可替代的嘉宾。他替妹妹斟了杯开水,常温。小不点接过,平复了紧张的心绪。

“妹妹,恭喜你。刚刚转正,就破获了命案。”钟锐的语气,丝毫没有庆祝的意味。更像是苦涩的无奈。

对,他无奈极了。为什么?为什么破案的人正是自己的亲妹妹?这是他的宿命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如此在乎的一个人,却无动于衷地看着电视机一步步证实残酷的结果。

他知道,如果他吩咐手下的任何一条猎犬。他完全可以开出让猎犬无法拒绝的价钱,然后去改变已成败局的结果。但是,他没有。他放在膝盖上的巴掌,握紧了拳头。

“哥,这不过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也体会到了身为一个合格的警探,并没有我想象之中那么容易。”疲困交加的小不点,很想睡一场好觉。

钟锐轻叹了口气,这与他平时不可一世的性子截然不同。他犹豫了良久,始终还是打开了办公室的书柜。他喜欢看书,五花八门的书。他从一本合上的“看麦娘”里,翻开了一页。

这是一张尘封的照片,照片上像是一家三口的人,正相拥在公园的桃花树下,笑逐颜开。年轻的“夫妇”,正把“女儿”捧在手上,这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照片。

直到小不点洞察了照片上的二者,是不凡的两张面孔,然后连薄薄的一张纸片都没有拿稳,犹如断了根茎的落叶飘**在了地上。她久久不能平静地注视着仍然淡定无比的他。

“哥,照片上不是死者的母亲何淑仪女士么?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还有……照片上的婴儿,是谁呀?你们……”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反转过背面,去挖掘拍摄的日期。

但是仅凭照片上磨损的陈旧感,不难看出至少有十年之久的光景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度干净整洁的办公室,经常替换的纸篓子,忽然填满了褶皱湿润的纸巾。

他的领带有着曾经被撕扯的痕迹。这不像他,不像面面俱到的哥哥。他没有哭泣,眼眶仍然清澈透明,没有眼袋的卧蚕是很好看的。

他仍然英姿飒爽地站在她的面前,就像是茁壮的树干可以撑起茂密的枝叶。

“刚才报社的朋友致电我,你和李警官在精神病院与探访病人的何淑仪女士起了争执,她还涉嫌谋杀命案的嫌疑人。”

他很神通广大,小不点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神情。她在追寻着,凭空臆断也好,旁敲侧击也好,何淑仪女士的真身是什么身份?她还给李局一张支票,不是么?

“妹妹,你看到了这张合照,一定很想知道何淑仪女士的真实身份,对吧?你先答应我一件事,”钟锐的情绪很平稳,但是她也从中看出了他的重视程度。

“什么?”对他而言,她还是个孩子啊,不是吗?他竟然低下了头,竭力地压低声音。

“事关重大,官司是肯定要打的,当事人也是肯定要出面的。而你身为当事人,你要帮我这个忙,这是一份举足轻重的证词。在开庭之后,我要你以当事人的身份,把它背诵下来。然后告诉法官,何淑仪女士无罪。”

他拿出了一份密封的信封。然后递给了小不点。小不点的神情充满了愕然、不忿,还有质疑,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哥哥,竟然身先士卒地破坏自己的工作?这是伪证啊,这是篡改事实的真相啊……

“这不公平,”小不点把证词狠狠地摔在地上,不留余地,想转身就走。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听砰的一声,失落、惆怅,而又抑制着愤懑的钟锐,终于在紧闭的门窗下握紧了拳头击打在红木办公桌上。小不点神情恍惚地凝视着眼前几近陌生的哥哥,为什么?

为什么你竟然会勃然大怒?我不过是坚守阵线罢了,我是警察!小不点由衷地在心底呐喊。

“……何淑仪是你的亲嫂子啊,是那个在我远走岭南之际,日夜呵护你、保护你的‘月野兔’啊!”她从来没有见过钟锐落泪,小不点吓坏了,连忙疾步上前,欲抽出纸巾替他揩去泪滴。

他却无情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只手拍疼了她的手腕。她愕然了,洁白的纸巾徐徐坠落。她猛然回想起,是谁,任劳任怨地伴随着自己,就像一只可恶的跟屁虫。

家里人都忙里忙外,根本无闲暇去照顾她……是“月野兔”啊,如影随形。辅导她的功课,像个冥顽不灵的家教似的,淳淳教诲她,不准早恋啊,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啊,没有人欺负她,人们都待她如公主啊。

“……我他妈简直是个混蛋窝囊废,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把你们都带去岭南……我哪怕犯天下人之大不敬,断子绝孙、五马分尸,我也要把你们带走啊……我为什么会把女人交给那个姓莫的畜牲!我随手放开绳子,吩咐我手下的一条狗!他们……”钟锐无比的激动,既是击打着墙壁,又是抬腿把桌椅踢得塌陷!

隔着一层手工精致的西裤,慢慢流出了鲜红色的水滴,打湿了他的皮鞋。小不点根本无法阻挠他……

“……他们肯定争先恐后地无偿替我找回失踪的女儿……根本不用报警!你们,根本就不成气候!他们校长敢不给我面子?是谁,让一所不过是供给纨绔子弟上学的院校变成了‘示范性’的等级?是谁又是每个月打着我的招牌去坑蒙拐骗……”

钟锐怒气腾腾地打开了股市,死者“父亲”的企业并没有受案情的影响从而下跌,反而紧随“凌锐”的脚步持续上涨。

“我为什么要把心爱的女人送给一条狗!让他拳脚相向……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事业心居然会无视了我的生女……呵呵!原来我他妈不过是个弱者!”

“哥,你别说了,”小不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抓狂,他的眼神红通通的,杀气腾腾的样子。

她知道,哥哥不可能永远都保持一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好脾气。他是个有脾气的人,下属们无一不敬畏三分。

“……呵呵,我失去了亲骨肉。没有人再能阻止我,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我。而你,我的亲妹妹,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支持我,要么永远反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