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觉到在吃了许多许多来自寒青和暮鸦的能量后, 周围停滞的气息略有回暖,祂也不再狂躁,逐步找回一些思维的能力。

黑猫蹲坐在一堆煤球兔之中, 淡定的目视前方,周围属于死亡的气息环绕,煤球兔唯独不吃这种负面的能量, 在烟灰的隔绝下,双方暂时维持住了持续对峙的状态。

暮鸦从打包袋中走了出去。

蜂巢也是煤球兔组成的。

煤球兔的耳朵向内, 身体的部分向外,所以整个蜂巢的内部通道里支棱满了兔子耳朵, 让猫看着都觉得无处下脚。

于是它用黑雾托起自己飘着前进。

兔耳朵们各自晃**,蠢蠢欲动, 试图对暮鸦伸出爪爪。

其中最长最诡异的一根自通道深处而来,探出的顶端十分圆润,一晃一晃的,像是根挂了圆球装饰的逗猫棒。

“来呀~”

“小猫,来陪我玩吧~”

通道的深处传来呼唤声。

雌雄莫辨的声音。

然后又变成了成年男性的调子。

“您好, 欢迎光临。”

接下来是慈祥的老奶奶的声音“早上好”。

这个祂不断反复播放着曾经发生在世界中的各种声音,让暮鸦感到十分疑惑。是恶作剧?还是不能自己发出声音?

可这里也不是拥有声音的维度, 严格来说这里的任何生物都没有发出任何话语,他们一直在使用另一种更接近心灵的纯净方式进行沟通。

如果想要表达什么, 并不需要发出声音。

“喵?”你到底怎了呢?

暮鸦顺应邀请,往更深处飘去。

越是往里, 周围越是宽广,蜂巢内部远比在外面看上去要来得广阔, 周围的空间无限向后翻滚延续, 变成另一个长满黑色兔耳朵状触须的世界。

最长的两根触须始终在被翻转后的那一面, 无法被窥探触及。

祂像是个不愿意见医生的孩子,躲躲藏藏。

暮鸦停下来。

“喵?”我在你的项圈之内,对吗?

这也是一枚莫比乌斯项圈。

没有内侧和外侧。

也就是说,这枚项圈整个就是祂的存在,祂在项圈之中,也是项圈本身。

“答对了哟。”

“答对了~”

一连串的应答声响起。

“快来吧~”

“来一起玩吧~”

暮鸦:看病可不是玩游戏哦。

猫十分应付的咪呜着,已经开始转动脑袋,四下寻找。

既然周围就是项圈,而这个项圈就是祂的本体,那么治疗项圈也就是在治疗祂,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很多。

饥饿感还在继续蔓延,兔耳朵一点一点撩着暮鸦的能量。

黑猫完全漠视了对方的行为,像是将祂当做了孩童,任由祂哼哼哭闹,只是将自己的黑雾内敛着,不再给那些触手似的兔耳朵碰到。

寒青的做法值得借鉴,而好奇的猫向来学的很快。

黑雾牵引那些耳朵,让它们一个个抬起来,渐渐就露出了兔群下方匿藏的东西。

祂原本的模样。

某种巨大的,空虚而莫名的,黑暗。

那是贫瘠的语言无法描述和歌颂的存在。

暮鸦瞬间就陷了进去。

不是没有形体,只是暮鸦无法理解对方的模样,那不是它的眼睛所能看到的色彩和形体,不是那么具体的东西,它将这种存在定义为某种能量的集合体,能量集合成某种“固态”,被某个思维所统治,这时候“祂”就诞生了。

就像是人类身上是无数细胞一样。

祂就是无数的能量。

也许是感觉到了暮鸦的迷茫,祂给了自己一个“定义”,视觉效果来说,那看起来像是一团没有规则的始终在不住颤动的黑暗,滚动着,最终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生物。

底部是光影变化形成的黑色球团,两缕巨大的黑暗从顶部延伸出去,像是一对兔耳朵。

祂在设计煤球兔的时候大概参考了自身吧?

这里。

这里看这里。

晃晃悠悠。

难以理解的情绪和话语传达给了暮鸦。

本来浑浊的视野变得清晰,暮鸦逐渐能够看见,蓬松飘逸似黑草地般的绒毛,以及在两只“兔耳”中间类似于眉心中央的位置,有个看着像是陷坑的坍塌。

无数能量被吸入其中。

“这是……塌陷了?”

严衍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闷闷的。

暮鸦回头看过去,看到了让喵目瞪口呆的一幕——大大的煤球兔蹦了进来,而严衍的声音便是从煤球兔中传出来的。

“喵?”你是被兔子吃掉了吗?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严衍苦笑,“这只兔兔突然把我吞进来,一路带到了这里。”

暮鸦又问:寒青呢?

“还在外面。”

听起来有点儿不太对劲。

论美味,蕴含丰富法力的寒青肯定比各种意义上都一穷二白的严衍更好吃些。

严衍感觉到了猫咪的疑惑,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不会说话的兔兔解释一下。“它还没有伤害我,只是将我放在肚子里保护起来。”

说着,严衍摸了一下周围的“墙”,柔软还有一点点弹性,让人有种上牙咬一口的冲动。

“体感上像是个保护膜。”

这听起来还挺好玩的,仿佛是大煤球兔故意将严衍带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非要说严衍身上有什么其他人没有的特性的话,那便是他的平凡——从各种角度来说,严衍只是个有些不凡经历的普通人而已。

暮鸦隐约猜到了煤球兔的意思:正是因为严衍身上并未含有特殊的能量,他才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发挥出奇特的作用。

可问题是,为什么大煤球兔会帮忙将严衍送进来呢?

喵?

你不是祂的蜂兵么?

大黑煤炭兔兔歪头看向暮鸦。

还颠了颠自己的身体部分,就是中间那一团圆润的也不知道是算头部还是算躯干的球体,仿佛在说:你的外卖?

暮鸦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但表现的十分矜持。

“喵。”我可没有点外卖。

大黑煤炭兔默默扭头,看向了地板上塌陷的黑洞,仿佛在说:那就是祂的外卖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衍无法理解。

这些声音信号几乎是存在于冥冥的感应之中,毕竟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溃归于虚无,也没有实际上的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因此声音和动态都是歪曲的,每个人看到的东西其实都有所不同。

暮鸦是通过更玄妙的感应在理解这里,作为人类的严衍无法做到那个,更何况他现在被封在大煤球兔的肚子里,什么都看不见。

暮鸦就跟他解释:大概就是这只煤球兔更聪明一些,觉得继续服从祂的指示也无法解决现在的问题,所以才将你带到了这里。

严衍表现出了惊讶:“可它们不是蚁群社会吗?”

暮鸦就摇头,它也不清楚。

如果熬嗷在这里,倒是能帮严衍解释一下:

就算是在蚁群社会中,也不是所有的蚂蚁都听从指挥的,尤其是关于蚁后的稳定性,在很多蚁群中,蚁后并不算是个安全职业,被弑杀的蚁后不在少数。

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已。

何况大煤球兔又没有跳反的意思,只是在这个契机下获得了自我的部分,开始进行独立思考而已。

不是大事,不是大事。

就连这个空间本身对此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祂并未将违背自己指令的大煤球兔判断成一种威胁,又或者是因为塌陷以及能量的缺失而自顾不暇。

“祂是……本土神吧?”严衍还在尝试着理解这件事情,“那我们对祂来说,算是什么呢?”

“喵。”人类文学中有的会把这种情况叫做外神入侵。

“……听起来不像是好人做的事情。”

暮鸦点头点头,喵:正确来说,任何干涉世界本身进程的行为都不好。

也就是说,当这个世界该泯灭的时候,正确的做法是置之不理。

严衍:“……这好像也不怎么样。”

人类总是矛盾的。

渴望自由,又渴望被神愚弄统治,渴望被注视,又渴望被忽略看轻。

暮鸦对此表示了理解。

严衍还需要时间去寻找,才能逐渐明白自身的意义,而猫咖啡里有很多时间,他们都不需要着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大煤球兔想做什么,它源自于这个世界本身的原初,肯定比他们两个外来生物更了解这个世界,也更清楚如何帮助祂。

大煤球兔说这是祂的外卖。

它也就真的送去给祂了。

一摇一摆的那种。

祂会接受吗?

猫对此表现出了一定的怀疑,并且有所犹豫。

这时候,人类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发出抗议声:“等等,这份‘外卖’,不会正好是我吧?”

大煤炭兔球黑漆漆的肚子处凸起了个小鼓包,刚好是人类拳头的大小,很明显是严衍在里头抗议,暮鸦就静静看着,低头舔了舔爪,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凹凸起来又下去,几下之后平稳下来。

听起来严衍并不想要成为外卖的样子,到底是自己的店员,暮鸦矜持的走了两步,然后蹲坐下来,刚好挡在在大煤球兔和塌陷之间。

大煤球兔不得不停了下来。

双方僵持的时候,严衍又开口提问:“它要做什么?”

暮鸦发出咪呜叫声:你可以把这东西想象成小灰的能量储存罐,破掉的那个。现在,它需要一个东西去补这个洞,但现在无论什么补进去,都免不了被吞噬的命运,任何能量都会被收入其中,再从其他地方流逝,无法达到修复罐身的目的。

“所以,是因为我最像个石头?”

暮鸦:龙鳞,是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