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寒青原生的那个世界毁灭了的这件事情, 其实是有很大问题存在于其中的。

首先一点就是,寒青应该是知道那个世界即将毁灭的。

他离开了。

而且肯定是在世界开始崩塌之前。

所以熬嗷一直怀疑寒青参与了那个世界的灭亡,而且是作为某种至关重要的推力, 只是世界已经灭亡了,就算当时曾经满地都是证据,那些证据也跟着世界一起回归未存, 根本无从查证。

熬嗷也只能当做没想过这件事情。

反正,世界毁灭是要有前因后果的, 他们现在所在的世界健康得很,正在青春期蓬勃生长的状态下, 轻易毁不掉。

这时候见寒青像要动真格的,暮鸦好奇的支棱起耳朵。

如果能窥探到对方完全不受干扰下的全胜实力, 倒是能作为一个辅助推理的参考。

那群煤球兔一个个裂开,上下分离,张开带着獠牙的“嘴巴”,姑且叫那个嘴巴吧,虽然无论怎么看, 在严衍眼中那都是条可怕的深渊裂缝。

也许寒青不会害怕。

嗯,他确实不怕, 而且还挺兴奋的。

暮鸦蹲坐下来,用尾巴拍了拍旁边的“地面”, 邀请严衍坐下来。

这时候严衍才意识到脚下的地面已经消失了,变得透明, 而更下方的黑暗并不纯粹,而是另一种滚动的物质。

不是宇宙, 不是深海, 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可以描述的模样。

只能说那肯定是不均匀的, 是混乱的。

这一看严衍就意识到自己站不稳了,呼吸也再次变得急促,他只能坐下来,开始喘息,并试着伸出手,将暮鸦抱到怀里,好在黑猫没有拒绝。

温暖的活物的体温,厚实的毛感,几不可闻的咕噜声,这些东西叠在一起就成了完美的安定剂。

再抬头去看就发现寒青已经升到了很高的地方。

他们要将脖颈昂的笔直才能看到。

寒青控制过水,也控制过风,归根究底是一种能量的牵引,他喜欢就地取材,手边有什么就引什么来供自己使用。

空气里像是有什么无形之物被提炼凝固,结成某种透明的不可观测的东西。

以人类的肉眼去看,只能看到细微的凹凸变化,似乎光在这种东西附近出现了折射,如同透过水面,使得影像产生细微的偏移。

寒青在自己身后做了个几乎看不见的巨大猫咪。

透明的猫高高抬起爪子,对着煤球兔群拍了下去。

黑球们应声而散,兵分多路,窸窸窣窣的往寒青身后包裹过去,它们应该是没有明确的智力,却能通过一种特殊的手段彼此协调,像是蚁群那样,跟随女王的指示,彼此簇拥形成暗色风圈,将寒青这个入侵者紧紧包裹在内。

透明的猫也随之卷入,动态来说不像是被拖入其中,更像是自己融进去了一般。

严衍看着看着,暂时忘记了恐惧,他看向小黑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寒青的招式很像是暮鸦的黑雾,那种自体涌动,能随时融入周围的一切,看似没有杀伤力,却又无处不在的感觉。

眨眼的功夫主客逆转,煤球兔被风卷起,发出一连串嘻嘻嘻的声音,不是笑声,而是刺耳的尖啸。

几只煤球兔被互相拍在一起,变成芝麻兔饼。

只是魔法也是一种能量,寒青越是努力,煤球兔越是饥饿,很快它们便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开始一口一口凭空做出啃咬的动作。

唇齿咬空的“碰碰”声接连响起。

严衍露出疑惑来,“它们在咬什么?”

“喵。”暮鸦告诉他:它们在吃寒青的魔法能量。

魔法是能量,物质是能量,生物的血液和温度也是能量,所谓的差别也不过是能否被提炼、利用。

这点小问题难不倒煤球兔群,它们就是为了收集任何能被收集的能量而创造的生物。

一大堆贪吃豆开始嘎嘣嘎嘣啃噬起来。

在这个严格来说并没有空间和时间的地方,声音的传递都被扭曲了,脆声几乎是在人类耳骨里头炸开,严衍的表情因此微微扭曲。

暮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可以,至少已经不会陷入被动恐慌之中,这就证明严衍正在适应这种事情。

两脚兽是很特别的物种,只要一次性吓不死,吓着吓着也就适应了。

它们吃,寒青就喂。

和小灰的煤球兔不太一样,这些兔子吃了也不会长大,衬得那只跟着暮鸦一起来的煤球兔额外特别——全场只有它在生长。

暮鸦旁观了一会,也散出自己身上的黑雾。

“喵。”一起喂祂吧。

暮鸦冲寒青发出喵叫声。

寒青:“喂?”

人类法师大概是不认同这个做法的,眼神里染上了少许的不耐烦,他有自己的办法,一些能量钓鱼似的引诱着煤球兔,像是要将它们引去某个位置,当暮鸦再次叫起来,咪呜声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法师也只能暂时停下自己的计划。

寒青低头看向猫咪,就问。

“你这是要当救世主吗?小猫。”

暮鸦微微摇头。

就好像手上拿着草莓味硬糖,默默看着小孩闹着非要橘子味软糖,那种复杂的心情。

饲喂蜂巢中涌出的煤球兔,就等于是在饲喂一个世界。那需要消耗掉的能量远不是寒青和墓鸦能够提供的,不难感觉到寒青持反对意见,他在话语中坦率的带出了少许讽刺,那是他在表达抵抗的情绪。但墓鸦有自己的计划,猫的决定难以动摇。

黑雾不断灌入煤球兔的口中,大概是觉得它们一口一口吃太慢了,居然主动扒开它们的嘴巴,开始往里面疯狂灌入。

凶残程度非常骇人。

不仅是严衍,连寒青都给看愣了。

“这个我可没办法奉陪。”寒青发出叹息,“你到底有多少能量?小猫。”

暮鸦轻声咪呜,很自信的回答:很多很多哦。

多到以寒青的认知是无法计算的程度。

更何况它并不打算真正意义上的喂饱这些煤球兔的主人——喂饱一个世界,那种任务无论是谁来做,任何生灵任何力量甚至哪怕是另一个世界,都无法达成。

寒青又问:“你要做什么?”

“喵。”祂病了,我要治好祂。

暮鸦说道。

“这种事情就算是对你来说,是否也太过于疯了?”

寒青抽空低头看向猫,同它确认。

此时的暮鸦却表现得十分理所应当,喵:我的本质是医生,治疗是我的天性。

旁听的严衍一愣一愣的。

能被称作为“祂”的那种存在,也是能被治疗的?

祂也会生病?

严衍无法理解,人类的表情再次迷茫起来,充满了对未知的不解。

不过,至少他不再害怕了,严衍的注意力全在寒青身上,人类法师拿着自己的能量,像是逗猫那样逗那群煤球兔,那副仿佛玩的不亦乐乎还十分游刃有余模样,确实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尤其是煤球兔几次差点咬到寒青的身体,它们的口中没有牙齿,却能从能量层面切断一切东西,这就使得逗弄异常刺激,像是场随时会转向血腥暴力的限制级表演。

看到自己的店员找回呼吸的节奏,暮鸦便暂停了看护的状态。

它昂头向寒青示意。

大概就是“换手”的意思。

寒青落下来的时候,暮鸦就冲过了上去。

此时煤球兔已经追着寒青的魔法舞成了花,兔子球群跟盛开的黑色莲花似的,层层叠叠,唯有花芯处还有少许没有彻底盛开,聚拢成尖塔状。

暮鸦就落在了那处“尖塔”的顶端。

兔群齐刷刷的愣住,视频卡顿似的杠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所有的兔子同时冲向暮鸦,“莲花”的“花瓣”呈包裹趋势向内合拢。

暮鸦只是探头冲他们“喵”了声,主要是给严衍听的,让他在原地呆着,不用紧张。

随后那些“花瓣”完成了聚拢,彼此包裹成骨朵的形状。

“打包外卖?”寒青发出质疑声,“我们店里有这个服务吗?”

严衍张了张嘴,一瞬就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这形容……

别说,还真的挺形象。

而且寒青虽说发出的是疑问句,却问的一本正经,仿佛蜂巢里的那个“祂”真的只是在猫咖啡点了一份外卖。

“外卖盒”很快便打包完毕,煤球兔卷着盒子里的猫一起冲向蜂巢。

“嘻~”

煤球兔发出欢愉的笑声。

“不错,看来我们的客人算是很喜欢这份外卖。”

说着,寒青落在严衍的身边,进入彻底的看戏模式。

严衍的良知迫使他开口:“老板被打包了我们还在看戏,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寒青十分肯定,“毕竟,严格来说,这可是老板打包的它自己。”

谁能阻止一只试图打包自己的猫咪呢?

寒青笑得坏坏的。

“看,外卖已经送到客人嘴里了。”

蜂巢从中央偏下的位置裂开,和那些煤球兔吃食的时候一模一样,张开了漆黑的“口”,煤球兔裹成的花骨朵开始倾斜,往那张口内滚了进去。

“嘻嘻嘻~~”

所有的煤球兔都发出快乐的笑声。

只有吃的最大最圆润的那只乖乖的蹲在角落里,其中一只兔耳朵因为竖得太高,耷拉在一旁,它歪着头,猩红眼睛无辜的看着不会长大的同类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