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原著中秦梧洲是借助秦国宰相陆洵的力量,才登上了秦王的宝座,即便秦梧洲重生一世, 在前期若是没了宰相陆洵的相助, 秦梧洲想要在楚国内乱时成为秦王,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秦梧洲已经察觉到他了,楚清的身边没有带侍卫, 暗六跟着邵铁前去赈灾,再者即便暗六在,只怕也不是秦梧洲的对手。

楚清思量再三,他还是向前走去, 如果秦梧洲要杀了他, 早就动手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秦梧洲手中握着淌血的烧火棍, 等待着那在暗中窥视之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过等脚步声近时,他才猛然察觉,这脚步声似乎是……

楚清看见秦梧洲的时候, 他低着头, 眼中满是嗜血的杀意,手中握着刚刚杀过人,还在躺着鲜血的铁棍。

“叮——哐当——”

秦梧洲将铁棍扔向一边, 铁棍混动在地面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如果你现在就杀了我, ”楚清笑了笑, 虽然面无血色, 但却异常冷静, “我保证,你没命活着离开河郡。”

秦梧洲很清楚,楚清没有在说大话,他的威胁向来不是无的放矢,但是秦梧洲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秦梧洲才开口道:“楚清,你不信我。”

楚清没有理睬秦梧洲的质疑,他走了过去,将地上的烧火棍捡了起来,重新插进了死去那人,胸膛的窟窿中。

“这个人是我杀的,”楚清接着对秦梧洲道,“出去。”

秦梧洲从楚清的行动里读懂了他的意思:我不信你,却愿意护着你。

“快点,”楚清将秦梧洲杀人的痕迹打扫了一番,又增添了一些死去之人反抗的痕迹,秦梧洲的身份纸包不住火,邵铁总会知道,到时候再联想起这件事,只怕秦梧洲很难洗脱嫌疑。

“邵铁马上要来了。”

秦梧洲深深地看了楚清一眼,迅速离开了暗室。

邵铁和暗六办完了府外的事项,回到暗室时,就看见楚清的面前摆着一具尸体。

“五州刚才审问过了,他是个囤积楚国粮食的秦国商人,”楚清张口就是瞎话,“五州离开之后,他突然要攻击我,我就杀了他。”

邵铁对楚清的话自然是全然相信,他令禁卫军前来将尸体处理了。

楚清看着禁卫军将尸体焚烧处理后,才离开了暗室。

承宣布政使司的主殿内。

“今日的进展很顺利。”此时正是晚餐时间,众人都没有动筷,楚清对众人道,“万事开头难,明后两日与今日差别不大。”

“第四日起,我们的人手会急剧扩张,要格外注意,是否有禁卫军感染疫病,若是出现,不得瞒报,必要时可严格处置。”楚清面向邵铁,“另外奖罚明确,加大对有功之人的嘉奖。”

“方案由五州完成并交予邵统领核查,我看过之后开始实施。”楚清接着对程尚书道,“今日你们的进展如何?”

“回四皇子,我们微缩了河郡的地形,打算预先做好模拟,提前试演,另外今日赋闲的人手全部在城外开挖沟渠,按照您的方法,已经挖掘了一部分。”程尚书很珍惜楚清分派给他的任务。

“程尚书年事已高,注意不要太操劳。”楚清注意到程尚书进门时,似乎腰背有些不利索。

“多谢四皇子关心。”

程尚书今日自己忍不住,下地挖了两铁锹,结果差点闪着老腰,被属下给劝了下来,没想到被楚清看了出来,程尚书心中很是感动。

楚清举起手中的酒杯,对众人道:“让我们一起举杯,敬那些已经在天灾中死去的生命,愿他们都能在未知的世界享受和平与安宁。”

众人面容沉重地举起了酒杯。

在大家准备一饮而尽时,楚清却阻止道:“但如今我们的计划还未完成,河郡还在面临干旱与疫病,未知的敌人在别国,在建阳城,也在河郡之内,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所以,我提议,今日我们放下酒杯,以茶代酒。”

“我期待着,有一日,我们能在庆功宴上,喝下这一杯酒。”楚清率先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秦梧洲眼疾手快地取过茶壶,替楚清倒了一杯热茶。

……

饭后,众人各自回到安歇的地方开始工作。

楚清沉默地坐在桌前书写着方案。

秦梧洲在另一张桌子上,他的计划已经完成,等着邵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改,无事可做的秦梧洲一边看着楚清的脊梁,一边回忆起暗室里发生的事。

若是将楚清置于对立面,前世的楚清他自然看不上,但若是这一世,秦梧洲认为,楚清绝对称得上,值得他惺惺相惜的对手。

楚清似乎想通了什么,他很快将手中的计划完成。

又到了就寝的时间。

秦梧洲早就替楚清将床铺好,两人的沉默继续蔓延了下去。

直到两人都将外衫脱去,躺在**时,仍然无人开口说话,似乎双方都在用沉默相互对抗着,又好像只是恰好不想说话。

终于,秦梧洲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究竟如何做,你才肯信我?”

“信你什么?”楚清对秦梧洲在意的事情很是不解,“你是秦国质子,我是楚国皇子,秦楚两国之间是死敌,这是国仇。”

“先前你说我欠你许多,我姑且将其算作家恨,国仇家恨俱全,谈何信任?”楚清在漆黑的夜晚视力很差,他努力将眼睛睁大,却也还是看不清秦梧洲的样貌,“再者,你能做到全然相信我吗?”

秦梧洲将楚清枕边的匕首放在他的手中,剑刃指着自己的脖颈,削铁如泥的刀刃紧紧贴着动脉,他在楚清的耳边认真道:“我可以。”

楚清猜到秦梧洲做了什么事情,他不敢动分毫,并忍不住在心中暗自骂道:这个疯子。

“所以,你想试试看吗?”秦梧洲握着楚清的手向自己的方向移动。

楚清知道秦梧洲疯,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作死,他语气里带着慌乱道:“秦梧洲,你快停手,我现在看不见。”

楚清察觉到秦梧洲的方向没有动静,他越发着急道:“我没有骗你,夜里光线极为黯淡的时候……我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秦梧洲回忆起先前楚清在自己府邸睡觉时,惊然发觉,每一日夜晚,窗户都开着,让月光明晃晃地照了进来,楚清的房间不论百日还是黑夜,采光都极好。

“对不起。”秦梧洲默默地将匕首收了回去,放在了楚清的枕边。

楚清终于松了口气,他回道:“无事。”

接着,楚清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叹了口气,对秦梧洲道:“我愿意护你安全,教授你知识,甚至愿意帮助你获得秦国的权力,但是我真的无法信任你,很抱歉,我做不到。”

“没关系。”秦梧洲闷闷地说道。

次日,楚清在承宣布政使司的院中,看着地形的模拟沙盘。

程尚书对楚清道:“四皇子,这是我们昨日对河郡进行的地型探测后,做出的地型沙盘。”

楚清明白,程尚书的意思是将先进行预演,再根据预演的情况,修改实际情况。

“点火吧。”楚清看着周围的防火渠,和无可燃物的隔离带,“先试试看。”

程尚书将手中的蜡烛交给了楚清,楚清接过蜡烛,将火从河郡中央的模型开始点起。

结果并不是火势无法控制,而是河郡之中的许多土地上没有被火焰覆盖,火势停歇后,斑驳的黑色焦斑遍布各地。

“烧毁之后的煤炭可以再利用,”楚清指着漆黑一片的地面接着道,“焦灰可用于农耕吗,现在最难的问题在于火势能都完整地覆盖整个河郡,另外在保持如此大火的情况下,不失控。”

楚清对程尚书道:“还需要再完善一下。”

“是,四皇子。”程尚书点了点头,带着手下的官员继续研究。

楚清走在街道上,穿着白色麻布防护外套的禁卫军们正在挨家挨户地进行统计,分发粮食,以及饮用水。

秦梧洲现在正在河郡以北,凡是感染疫病的百姓,都被迁往了河郡以北的峡谷中。

站在河郡北门外,楚清就能望见峡谷的景象,相较于河郡内的邵铁的任务,秦梧洲的任务更危险,也不可避免地会见到更多的死亡。

感染鼠疫的死亡率太高了,不停有禁卫军将盖着白布的尸体运向焚化地。

秦梧洲察觉到楚清的到来,他停下了正在看护着的药炉,问道:“怎么过来了,这里危险。”

“我们进入河郡也好几日了,”楚清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接手的病患中,有没有与我们一起前来的禁卫军?”

“没有。”秦梧洲的语气和缓,生怕吓到楚清,“你的方案很完善,就算有,也是那士卒自己不注意,没有按照规范行事。”

“那就好。”楚清接着询问,“病患的存活率大概是多少?”

“原先没有任何救治的情况下,感染者有八成的人会死去。”秦梧洲擦了擦手,这里还是太危险了,他干脆和楚清去了房间外说话,“有了药材,死亡率降为四成。”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秦梧洲看着焚化尸体的方向,“尸体我们是瞒着烧的,若是被河郡百姓知晓,很多人恐怕无法接受。”

楚清眉头紧锁,他想了想道:“政策的实施不能贪快,将大阶段目标,化为小的步骤一点一点去完成,奏效反而更快,现在还得瞒着。”

“焚烧河郡的事情也是如此。”楚清将视线投向远方,建阳城的方向,“另外,我们需要源源不断的补给,一旦建阳城发生什么,我们会很被动。”

“建阳城有什么事,卞相会提前告诉我们的。”秦梧洲看了看天色,时间也不早了,他干脆放下这边的事情,陪着楚清往回走。

“想点好的事情,明日开始,就会有很多人加入我们。”秦梧洲眯着眼,看着夕阳斜照,“河郡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到来,迎来与众不同的命运。”

秦梧洲回忆起前一世,当时秦国大军占领楚国时,河郡已经成为了一片死地,郊南稍微好一些,幸存者却也不多。

“但愿如此。”楚清同样看向了夕阳,日落迟暮时,血色的晚霞似乎带着某种不详的意味。

夜晚,楚清坐在桌边,他想了很久,秦梧洲依旧在认认真真地替他们两人铺床。

“秦梧洲。”楚清突然喊道。

“怎么了?”秦梧洲的动作慢了下来。

楚清艰难地对秦梧洲道:“或许是我过去的经历,令我很难真正信任别人,如果你愿意等,我会试着慢慢……”

“我愿意,”秦梧洲打断楚清道,“我不该逼你的。”

楚清松了口气,他对秦梧洲道:“睡觉吧。”

熄灯后,秦梧洲再次问道:“聊天吗?”

“好啊,”楚清想了想,始终觉得和秦梧洲聊,真的太难了,于是对他道,“先前都是我问你问题,这次换你来。”

“你的家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秦梧洲依旧牢牢地盯着楚清看,只不过这一回,他的目光更放肆。

“……”楚清心中给秦梧洲贴了个尬聊王子的标签,“富强、民主、文明……”

“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秦梧洲直接将楚清尚未言明的部分说了出来。

“背得不错。”楚清表扬道,“生活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现在很怀念,下一个问题。”

“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人?”秦梧洲将楚清提的问题按照顺序问了一遍。

楚清:“……”

楚清想,他大概能明白秦梧洲和他尬聊的时候的心情了,不过他还是答道:“会做家务,性格比较好一些?没怎么仔细想过,我前面说的你随便听听就好。”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兴趣爱好?”楚清没等秦梧洲问,自己直接回答道,“吹箫,赚钱。”

“有空吹给你听……”

楚清渐渐沉入梦乡。

秦梧洲死死地看着楚清的面容,像是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又像是虔诚的信徒面对着自己的信仰。

第二天清晨,楚清穿戴完毕时,秦梧洲很明显发现楚清有些不对劲,如今河郡的情况并不乐观,楚清本就是思虑较重的人,他没有多想。

直到秦梧洲穿戴完毕后,楚清替秦梧洲的背后系上绳结后,他对秦梧洲道:“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对了把我桌上的书册带上,这是给你的。”

秦梧洲心中欣喜,面上不显,原来楚清这几日书写的计划,都是为他写的。

直到他站在门外,楚清却将门自内部锁了起来,秦梧洲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楚清听着门外秦梧洲急促的窍门声,他背靠着门扉,冷静地对门外的秦梧洲道:“别敲了。”

“咳……咳。”楚清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秦梧洲的心渐渐向下沉。

“咳嗽,发热,”楚清有些无奈,他对秦梧洲道,“禁卫军没有感染,但是我很可能感染了鼠疫。”

“不要管我了,如果是普通伤寒,过两天就好了,如果是鼠疫,以我的身体恐怕是药石无医。”楚清对这幅病弱的身体有所预感。

楚清接着耐心地指导秦梧洲:“接下来你来主持大局,一些注意事项,包括火烧整个河郡的预想,以及重建河郡的条例,我都在给你的计划里写清楚了。”

秦梧洲听着楚清仿佛是嘱咐遗言似的话语,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心中愤怒。

“楚清,”秦梧洲咬牙切齿道,“放我进去。”

室内没有动静,不知为何,他直觉楚清的求生欲并不强,秦梧洲重生后第一次,慌了。

没有理睬楚清的意愿,秦梧洲向后退了一些,直接将房门踹开。

楚清正坐在桌边喝茶,他看着秦梧洲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接着他的手腕被秦梧洲牢牢握住。

秦梧洲抓着楚清的手腕,半跪在楚清的面前,边替他诊脉,边道:“楚清,你若是死了,我要整个楚国为你陪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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