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征既然知道江应霖故意放给温鲤看的那段视频, 会成为埋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事情想要解决,也简单, 把“当事人”揪出来, 跟温鲤说清楚就好,但是,找人的那个过程,着实苦了陈鹤征。

拍视频的人够聪明, 镜头一直对着散台桌面上的酒瓶, 收录了女孩子的说话声,却没录任何一个人的脸。

根据背景音里,DJ打碟控场的风格, 陈鹤征大致能确定那是哪家夜场, 再加上视频信息中的拍摄时间,几经辗转,他耗了一个多星期,才找到这个自称跟陈家两兄弟都有过关系的女人。

陈鹤征越找越火大,最后耐心全无,凌晨两点,让保镖把名叫Mandy的女孩从夜场的包厢里提了出来。保镖个个身材健硕, 小美女哪见过这阵仗, 吓得直哭, 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陈鹤征既无奈又窝火, 他单手将垂落的额发向后推, 蹲在Mandy面前, 试图跟她讲道理:“小妹妹, 我不想为难你, 但是,你在外面乱说话,让我女朋友误会,总得去解释清楚,还我一个清白吧。”

Mandy哭得抽噎,缩着身子看向他,小声说:“我可以跟你走,帮你解释,但是,你不能打我。”

陈鹤征愁得不行,“我对暴力没什么兴趣。”

他只收拾江应霖那种类型的混蛋。

*

温鲤听完Mandy的解释,几乎笑出来,笑过之后,又觉得眼眶微微热。

陈鹤征让Mandy出去,将包厢门关紧,在暗色的光线下,摸了摸温鲤的眼睛,低声问她:“还误会吗?”

“没误会呢,”温鲤伸手抱他的腰,声音软软的,“阿征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不会乱来的,我知道。”

陈鹤征的指腹贴在她眼角,揉了两下,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上次来茉莉坊,刚开始还好,她闹着要回学校时,明显带了情绪,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样靠在陈鹤征身上,温声同他说话,感觉实在美好,温鲤一时松懈,埋在心里的那点小情绪、小别扭,全部泄露出来。

她说,阿征,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陈鹤征,”她叫他的名字,仰头看他,眼睛那么亮,又那么湿润,“我很贪心,想要你的一辈子,这辈子都跟着你。”

这样年轻就开始谈论“一辈子”,会不会太早?

可是,面对这样喜欢的人,温鲤想连下辈子都预定,现在就与他约定好,下辈子还要遇见他,做他女人。

谈恋爱就是会让人既心软,又贪心。

陈鹤征垂眸看温鲤,指腹从她眼尾移到唇上,一下一下,很轻地揉。

他揉她的动作,实在撩人,温鲤主动凑过去吻他,同时,声音破碎地对他说:“我想要——”

“想要阿征的一辈子。”

陈鹤征眼底的笑意又温又暖,他低下头,任由她吻他。

她想要的,他怎么会不给呢。

*

跨年夜,江边有烟花表演,半个城市的人聚在一起,倒计时,迎接新的一年。

之前,陈鹤征从不参与这种活动,人多,他嫌吵,而且开车过去,路上能堵到发疯。但是,看一眼怀里的小姑娘,不用问,温鲤一定是喜欢看烟花的。

于是,他带她离开茉莉坊,去江边,陈鹤征还带着听live house那天温鲤给他的那条围巾。温鲤抬手帮陈鹤征整理衣领,在他低头的一瞬,她亲到他的眼睛。

那样深邃又漂亮的眼睛。

江边自然热闹,到处是人。陈鹤征一开始牵着温鲤的手,十指相扣,后来,见她笑得实在太甜,他忍不住想抱她,索性解开大衣的扣子,将她捞到身前,藏进怀里。

周围情侣很多,都腻在一块,他们的行为并不突兀,温鲤还是微微红了脸,她在陈鹤征的大衣里,隔着衬衫咬他的锁骨。

很轻的一下,像小猫撒娇。

陈鹤征低头看她,温温地笑,说:“真会闹人啊。”

路边有卖气球的小商贩,温鲤看了眼,陈鹤征就买了一个给她,会发光的小东西,亮晶晶的。

温鲤仰头,看气球,也看陈鹤征的眼睛,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一个小小的笑容灿烂的自己。

倒计时开始时,场面甚为热烈。成千上万的人,一起高呼、尖叫。

旧年的最后一秒,烟火升空,星火构成的巨大花盏,次第绽放,瑰丽的颜色,映亮黑沉无边的夜。

有好多小情侣开始拥吻,互相说着我爱你,要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

温鲤依然藏在陈鹤征的衣服里,她仰头看他,眼睛被烟花的颜色浸染,明亮如星。

“陈鹤征,”她叫他,“现在,我是你女朋友了吧?”

这个问题不知道哪里戳到他,他忽然笑得很厉害。

温鲤咬了咬唇,忍不住催他,“别笑啊,你快点头!快点快点!”

陈鹤征眼底有笑,抱着她的手臂抽紧了些,让她挨他更近,低声说:“做人女朋友,是要做坏事的,懂吗?”

起先,温鲤的确没懂,她眨一下眼睛,神色微微茫然。

烟火未停,陆续升空,巨大的声响和光亮里,她忽然明白过来,眼睛倏地睁大,手心也冒汗,嘴上却说:“你带我回家吧。”

我跟你回家,做你女人,跟你一辈子。

*

手表的指针,划过午夜十二点,就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烟花结束,聚在江边的人陆续散去,陈鹤征低头去看藏在他怀里的小姑娘,轻声问:“真的要跟我回家吗?”

温鲤被陈鹤征抱着,风吹不到她,周身暖洋洋的,她不好意思点头,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句:“你说要带我去温室花房的。”

半山别墅的温室花房,故去的陈夫人亲手打理过的地方,对陈鹤征而言,有太多特殊的含义在里面。

陈鹤迎度假去了,佣人也都放假,偌大一栋别墅,悄无声息,有些空旷,但供暖充足。

花房里草木葱郁,全透明的玻璃墙外,是轻盈飘落的白色雪片。有助植物生长的补光灯一直亮着,暖意融融,温情融融。

陈鹤征耐心很好,他教温鲤辨认花架上的各类茉莉,紫茉莉、鸳鸯茉莉、宝珠茉莉……

温鲤脱掉外套,解开围巾,长发散在肩上,有好闻的香气。

她皮肤白,眼睛乌黑莹润,笑眯眯地说:“茉莉的花语是不是‘纯真的爱意’?等我毕业,有自己的小房子,也要在阳台上种茉莉,种好多,它们开了花,都送给阿征。”

最纯真的爱,都给他,只给他。

话音落下,周围静了静。

温鲤脸红了,“我是不是记错花语了?”

陈鹤征垂眸,专注地看她,片刻后,低声说:“我本来不想那么快的,不想让你害怕”

温鲤怔愣一瞬,倏地明白过来,也不知道是该更脸红,还是先咬他一口,让他别乱说话。

陈鹤征伸手捏温鲤的后颈,禁锢她,让她无处可躲,贴着她的唇说:“但是,你太能招我了。”

让他没办法,也让他忍不住。

*

别墅的窗外,雪片越落越盛,又是一场难得的雪。

陈家有养狗,黑色的阿拉斯加,硕大的脑袋和爪子,陈鹤征告诉温鲤它叫海盗。

海盗亲人,叼着温鲤的衣袖要跟她玩,温鲤正要蹲下去抱它,身量忽然一轻,她先被陈鹤征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朝楼上的卧室走,温鲤心跳很快,脸埋在陈鹤征肩膀的衣服里,不看他。

卧室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很柔,薄纱似的。

温鲤被他放在**,脊背碰到床单,一点软,还有一点淡淡的凉。她的长发蹭在脸颊和脖颈上,陈鹤征伸手拂开,俯身吻她的额头,在她略显惶然的心跳声里,对她说:“害怕吗?”

她下意识地咬唇。

陈鹤征笑了笑,那么暖,温声说:“怕就再等等,先不做。”

温鲤轻轻呼吸着,主动去扯他身上的腰带,指腹碰到他的皮肤,小声说:“不想等了。”

很喜欢他,很想他,也——

想要他。

干净漂亮的小姑娘,眼眸湿湿润润的,将他望着,说着直白又炽热的话。

那一瞬,天地昏沉,暧昧丛生。

陈鹤征想,让他留在这一夜吧,长久地留在这夜,留在她凝视他的这记眼神里。

他愿长眠于此,不得超度。

*

温鲤对这一切都陌生,有点无措,但是很乖,乖到发甜。她睫毛沾了水,湿漉漉的,眼珠也是,望着撑在她上方的那个影子。

“你亲亲我,”她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要一直亲我。”

陈鹤征额头浮着汗,显得发色更深,黑漆漆的,他“嗯”了声,同时,捏着温鲤的下巴,再度同她强调:“我没爱过别人,也没碰过。”

他是她的,一切都是她的,从未给过别人。

温鲤呼吸发热,说不出话,下意识地去咬陈鹤征揉她嘴唇的那根手指。

湿哒哒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然后一路,燃成火焰。

窗外,只有雪,不起风,纯白的颜色,安静落着。

温鲤抓他的手臂,想哭,偏又没力气,身上出了汗,又不止是汗。

陈鹤征吻她,很重地吻,同时,他看到当做吊坠垂在温鲤锁骨处的那枚纽扣。

“就是这枚扣子吗?”他在绵密的呼吸声里,这样问她。

在芜城的时候,他给她一件外套,而她藏起了外套上掉落的纽扣,一藏好多年。直到与他重逢,那些心事,才露在天光之下,得到一个圆满。

温鲤腿撑在他腰那儿,膝盖发酸,软软的。她点头,昏昏沉沉地说:“真的好喜欢你啊,捡到扣子的时候喜欢,现在更喜欢。”

陈鹤征眸色黑到了极处,他将她的唇反复吻着,吻到泛红。

温鲤情绪满溢的时候也会咬他,肩膀锁骨胸口,有的地方,牙印很深。

咬完,她又心疼,抱着他小声问:“疼不疼?”

陈鹤征的掌心贴着她背上的脊椎骨,反问:“你呢?”

她咬了咬唇,忽然说:“你别——”

这种时候,陈鹤征没法由着她,他用了力气,小姑娘一下就哭了。

她哭,却不拒绝他,反而抱得更紧。陈鹤征太喜欢她贴着他了,于是,更不克制。

夜那么长,雪花覆盖院子,海盗在一楼有自己的房间,房门上了锁,它出不去,耳朵却时不时地听到些动静——

有女孩子在哭,也在哀求,大概她哭得实在厉害,另一个人心疼了,说了很多难为情的话来哄她。

非常非常难为情的话,他都说给她听,也说爱她,很爱很爱。

他哄她一整夜,不停歇的一整夜,让她贴他更紧。

*

那晚之后的第二天,温鲤睡了很久,陈鹤征醒得早,笨手笨脚地煮了碗红豆小圆子,用托盘端上来,一点点地喂她吃下。

温鲤坐起来的那一瞬,险些又倒回去,脸都皱了。

陈鹤征扶她的腰,“酸得厉害吗?一会儿泡个热水澡。”

温鲤不看他,嘀咕:“你怎么那么熟练啊?”

陈鹤征很轻地地笑,贴着她的耳朵说:“还不够熟,有点急了,下次我慢一点。”

温鲤捂着耳朵,脸红红的,心想,这星期之内才不许他有“下次”!

好累的,她缓不过来。

整个元旦假期,温鲤都是在半山别墅中度过的,陈鹤征带她熟悉家里的佣人,以及周围的环境。许是因为温鲤身上沾了陈鹤征的味道,海盗很亲她,跟前跟后的。

温鲤试图把它抱起来,没成功,八十七斤的狗,太重了。

雪停了,天气晴朗。

陈鹤征帮温鲤穿上保暖的衣服,带她出去遛狗,握着她的手说:“每年假期我都是在半山这边过的,我大哥在别处有房子,很少过来。一个人待着怪孤单的,今年你也来吧,陪陪我,陪我过年。”

山中空气清寒,说话时,唇边有淡色的雾。

温鲤听见了,不由怔愣。

其实,她很早就在烦心寒假的问题了,因为她无处可去。她不想去江家,那里有江应霖,短期的房子又不好租。

陈鹤征一定知晓她的困境,却说让她来陪他,哀求似的,他将自己放到无限低。

温鲤忍不住,伸手抱他。

陈鹤征摸了摸温鲤的头发,轻声说:“以后,每年都来半山。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不必害怕任何人。”

温鲤在他怀里,心口被他暖着,又软又烫。

那时候,新年新景,天气晴朗,大狗在脚边跑来跑去,铺了薄雪的地面上踩出一串脚印。

一切都很好,好得不像话。

温鲤万分笃定,她和陈鹤征会一直在一起,不分开,也会有很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