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

焦妍清早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停了。

皑皑白絮覆盖了整座城市,白净雪亮的几乎要和天空连成一色,连空气都更显清新。

趁着屋子里的人都没醒,焦妍出了门。去临街胡同里买早饭的时候,她收到齐峥发来的微信:“起了吗?”

焦妍喝了口热乎乎的豆浆,打字:“在吃早饭,你过来了吗?”

齐峥:“五分钟后到。”

焦妍:“那我走到路口的红绿灯等你。”

齐峥:“好。”

……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缓缓在焦妍身前停下。

她面上一愣,目光盯着缓缓降下的车窗,直至和驾驶位上的齐峥不期对上。

心中后知后觉,豪门总裁不是只有一辆劳斯莱斯而已。

倒是没想到,他今儿个会自己驾车。

拉开车门坐上去,车窗同时被关上,隔绝了寒风,暖意顿时涌遍四肢百骸。

车子徐徐往前,焦妍摘了围巾和包一块儿放在腿上,随口问候了一句:“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他应声,紧接着又向她确认,“东西都带了?”

焦妍下意识摸了下腿上的包:“带了。”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雪天路滑,避免他开车分神,焦妍选择了沉默,望着窗外沿途的雪景,不知不觉入了神。

路口遇红灯,齐峥轻踩刹车,停住,余光一瞥副座怔怔然的焦妍,不自觉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在想什么?”

“嗯?”焦妍讷讷发出个单声,晃过神来,说,“今天不下雪了。”

齐峥递去一个不明的眼神。

她对上他的眼眸,把话说明了些,声线清冷又婉转:“前几回和你见面,天儿都下雪,酒吧那回,相亲那回,还有昨晚。”

莫名其妙的,她忽然联想到木心的那句诗——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是怎样,因为今天要领证,所以雪停了?她的内心在自我暗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止。”

旁边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焦妍沉浸在自我嘲讽中,一时没听清,笑笑去问他:“你说什么?”

信号灯转绿,齐峥松开刹车,继续前行:“没什么。”

不止。

还有两年前,小年夜的初见。

也下了雪。

-

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也没有特殊节日,民政局里的婚姻登记处很是冷清,还没有隔壁的离婚窗口来得热闹。

填表拍照取了号,几乎不需要多余的等候,两个人并肩坐在窗口前,签上几个字,见着工作人员机械般的操作,再一眨眼,两本火红的结婚证书就递到了各自手边。

焦妍盯着手里的红本子,还没回神,只听工作人员又问:“要婚检吗?”

焦妍试探的目光望向齐峥:“暂时不用了吧?我每年都定期体检,挺健康的,没有不良嗜好,也没有特殊疾病。”

齐峥轻点了下头,淡声:“随你。”

焦妍笑对工作人员,肯定了语气:“先不用了,谢谢。”

……

一套流程走完,出了民政局大楼,焦妍都有种恍如梦境的感觉。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她的身份转眼变成了已婚妇女。

恍恍惚惚地上了车扣好安全带,一旁齐峥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户口簿和结婚证给我。”

焦妍微微愣,看他。

他一挑眉梢,几分慵懒:“不是要移户口?”

焦妍反应过来,把两本册子叠在一起递给他,同时问:“现在去哪里?”

齐峥接来,收进中央扶手盒里后,探身子去后座取了个文件袋过来,打开取出里头的几份文件,递给她:“你挑一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焦妍一头雾水的接来,瞄见几份文件上均有楼盘相关的字眼,先问了句:“做什么用?”

“新房。”他说。

焦妍纳罕:“新房?你之前都和你父母一起住吗?”

“他们住在城中的四合院,今天之前,我都是独居。”烟瘾上来,齐峥下意识去摸中控台上的烟盒,只是指尖一碰触,又即刻收了回来,“这些住宅区离洛北大学都很近,精装修,地理位置也是最佳,你挑个满意的,我们再去实地看看。”

说话间,焦妍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很是正式,黑色西装,白衬衫,丝质面料的领带上别了一枚蓝宝石领带夹,和西装袖口上的袖扣是成套的,沉敛低调的装扮,却又不失精致和张扬。

一言一行,都彰显著他与生俱来的矜贵。

“不用。”焦妍没再多看手里的文件,把它们扔回后座,回答的很是果断,“你从前住哪儿,我搬过去住就行。”

齐峥哑然看她,还没出声,听她又说:“我还在念书,学校里课多的时候偶尔还是得住宿舍,而且我不太喜欢新房刚装修完的味道,所以还是暂时先不换了吧。”

她一脸认真,给出的理由也让他难以拒绝,最终,齐峥是依了她,只问:“什么时候搬?今天?还是年后?”

闻言,焦妍张了张口,正想应声,一直放置腿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她下意识低眼先瞧一眼来电人。

焦成宪。

再去看时间,十一点已过十分。

不用接,她也猜到了这通来电的目的。

焦妍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然而,对方锲而不舍,又拨了过来。

连续两三通如此,拨过来她便挂。

齐峥看在眼里,好奇:“怎么不接?”

话落,被摁掉的手机铃声又唱起,焦妍不耐地皱了下眉,犹豫片刻,最终滑动接听。

车内音乐没有打开,窗户都关着,隔断了外界嘈扰的声音,以至于这会儿电话里头焦成宪愠恼的怒骂声很是清晰刺耳——

“一大早你去哪儿了?整半天不见人影,让你十一点去维也纳酒店和周总见面,你死哪儿去了?人周总在酒店等着你,现在立刻给我过去!”

焦妍当然知道焦成宪的声音有多突兀,这会儿坐在他的车里,在他眼前,一想到这些粗俗的骂声一字不漏都进了齐峥耳里,顿时只觉得无地自容,好一阵难堪。

她隐忍地咬了咬牙,侧过身子,尽量把自己的狼狈藏起来,压低声音,冷然应道:“我不去。”

焦成宪咄咄逼人:“由得你选吗?你说不去就不去?你吃我的用我的就得听我的!你现在马上给周总打电话,告诉他十分钟就到。”

焦妍依旧是那句:“我说了,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焦成宪彻底被激怒,狗急跳墙地威胁道,“你今天要是放了周总的鸽子,那焦家这门,今后你就别进了!”

焦妍哂笑,张口还没来得及应声,手机忽然就从后头被抽了出去。

耳廓一凉,连带着焦成宪骂咧咧的声音也渐远。

她急忙扭头,只见齐峥举着她手机,贴在耳边,静静听完焦成宪的一句歇斯底里后,从容地开了口,低沉的音色像是雨水滴入了湖面,清润沉冷,语气平淡却无端生出股压迫感:“焦总,既然妍妍不去,相亲还是取消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质问:“你谁啊?”

“齐峥。”

妍妍。

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不似江澈那般听着浮浪油腻,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唤出来,仿若相恋多年的爱人,没有丝毫的生疏和别扭。

焦妍觉得自己魔怔了,竟有一瞬间沉陷于他这声称呼,连火气都不自觉消去了大半。

她沉了口气,心想:一定是他长得比江澈好看的缘故。

话声顿住,对方显然怔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声调幡然作变,服低做小地笑了起来,藏不住的雀跃:“齐总?您现在和妍妍在一起?”

话落,焦妍率先翻了个白眼,那一声“妍妍”,直接盖过前一秒对齐峥声音的沉迷,恶心的她胃里翻滚,直想作呕。

她的小表情尽入齐峥眼里,他几不可察地扬了下唇,一边感叹着她翻脸快过翻书,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是,我们刚从民政局领完证出来,所以那场相亲,焦总还是取消了为好。”

焦成宪咂舌:“领……领证?”

齐峥:“午饭后我会和妍妍回焦家一趟收拾行李,既是结了婚,还是要搬出来一块儿住,往后的日子,她由我来照顾便好。”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好似在讽刺焦成宪刚刚对焦妍的那番恶语。听得焦成宪好一阵尴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应和着:“是是,结了婚确实得住一块儿,但今晚就搬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些,不如等过完年我们两家子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看如何?”

“不妥。”齐峥眉目轻抬,语气平和且果断地拒绝道,“我自是想和她一块儿过年,才会急于今日就拉着她去办理结婚。”

作者有话说:

恭喜咱们峥峥妍妍领证证,评论红包庆祝!!

准备开始恋爱吧!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