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 焦妍的情绪一直低落,未见缓和。

齐峥一路跟在她后头上楼,没出声, 等一进房间关上门,便捉住她的手,带进了自己怀里。

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有些许室外带进来的温凉, 如此静静依偎了片刻, 她才顺势抬手环住他腰身, 使得拥抱亲密无间。

“齐峥……”良久,焦妍开口, 一向清亮的嗓音变得有些哑涩, “你今晚是和郑鸿光谈生意吗?”

齐峥眼眸低垂, 声线极轻:“嗯。”

她木然地目光望着侧方的灯光控制面板, 聚焦涣散,心事沉重,缓缓说着:“从前和你说过公私分明, 但今天晚上……我想问你可不可以永远都不要和郑鸿光有生意上的往来?”

“已经取消了。”他果断道, “今后也不会再与他有瓜葛。”

闻言,焦妍浅浅一弯唇,闭了下眼,贴着他胸口的脸蛋轻轻蹭了蹭,掌在他脊骨上的手心也感到心满意足摩挲了几下, 声线是以往少有的轻软和依恋:“你真好。”

明明就没有哭,可从她的话语中齐峥却能感受到她莫大的委屈。

好似被人猛地揭掉了狰狞的伤疤, 全然不见平日的矜傲与率性。

微光摇曳, 一室沉静。

齐峥不自觉收紧拥抱, 心口顿时像是有银针扎着,隐隐作痛。

“你知道吗?我妈妈在怀我之前,意外流掉过两个小孩……”怀里的人再次开口,娓娓道来,“从那之后,她身体就一直不好,难受孕,后来好不容易怀上我,又为了要保胎,整个孕期都是在医院度过。我爸重男轻女,她想我妈生个儿子,却不想我妈在生我这个女儿的时候,因为大出血不得不摘掉子宫,从而导致终身无法受孕。再往后,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几乎每天都会对我妈发脾气。他好像忘记了我妈为他受过的那些苦,常常都对她呼来唤去,甚至是夜不归宿。”

“从前还小,没想到那么多,只是每天都很不理解,为什么我爸老是嫌弃我妈没用,我妈也从来都不做反驳,总是默默的承受。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受她的影响而感到难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都是偷偷的躲起来哭,其实明明她就是痛苦的,却还要在我面前装作很开心。”

“一直到我上初中,我才知道,原来我爸早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那个女人没我妈妈漂亮,却胜在比我妈年轻十岁,胜在会生儿子。而她的那个儿子,只比我小三岁。”

讲到这里,她突然讽刺地冷笑了声,“小三岁,你知道什么概念吗?意味着,我才两岁甚至两岁不到他就已经和王文茵好上了……至于他和王文茵之间的相识,就是郑鸿光从中牵的线。”

“她带着她的儿子,堂而皇之地坐在我家客厅,嘲笑我妈年老色衰,生不出儿子,留不住男人的心……后来更是直接搬了进来,在我爷爷和大伯一家面前,给我妈难堪。”痛苦的回忆历历在目,焦妍悬在眼里许久的泪水,终是无声滚了下来,“这些背后的真相,都是我妈在离开焦家前亲口告诉我的,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知道焦成宪早在外头有了一个家,只是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容忍。因为她不想让我的童年留下不好的回忆。”

“我妈自生了我以后,身子就越发的不好,家里的家务又都是她一个人承担,时不时的就容易生病。后来离婚,她身无分文,我又不想她因为我操心过多,所以自己选择,留在了焦家……因为当时在我看来,焦成宪再不济,也不至于对我这个女儿做什么坏事。结果不想,是我太过天真……”

她抬手一抹泪痕,从他怀里退开些许,红鼻子红眼地抬眸瞧他,嗓音哭腔明显:“你知道为什么郑鸿光敢那样肆无忌惮的调戏我吗?”

话声落下的瞬间,齐峥心头一紧,眸光轻颤,脑子里刚有了答案,她便继续说了出来:“因为焦成宪纵容过,纵容他猥……”

“别说了!”他沉声打断,猛地又将她撞进了自己怀里,掌在她蝴蝶骨上的手心心不断在收紧,牢牢地箍她在身前,近乎哽咽地一遍遍说着,“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回忆,不要再想那些痛苦的感受,都已经过去了……”

心里最后的防线还是崩了,焦妍再也控制不住地,抱着他失声痛哭起来。她的下颚抵在他肩上,仰面紧闭着双眼,任由接连不断的泪痕在脸上纵横交错,连身子也很快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许久许久,直到双目酸胀发疼,直到嗓子干哑哽塞,她才逐渐地缓和下情绪,只是哭得气噎堵喉,说话还抽抽嗒嗒地接不上气:“……我累了。”

齐峥抿唇咽了下喉,眼眶滚烫,泛着红,却始终不让泪落下来,声线沉哑地说着:“抱你去睡?”

焦妍环着他脖子,闷沉沉地纠结道:“还没洗澡……”

“我帮你洗。”话落,他弯身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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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了个澡后再被抱到**,焦妍的眼皮已经疲惫到沉甸甸地睁不开了。但她还不想睡,也不让齐峥关灯,就那样静静地枕在他胸口,感受他的温热和气息。

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出声问:“最近你去了那么多饭局,好像都不喝酒了?”说着,她又动动鼻尖嗅了嗅,“而且,烟也不抽了。”

“难道不是好事?”齐峥圈着她,轻笑,“抽烟有害健康,你说过。”

“这么听话……”焦妍随他笑出了声,玩笑道,“真是让我惶恐啊!”

他笑意不减,只说:“为了将来能健康地和你生活下去,为了不让你再孤身一人。”

焦妍心口蓦地一软,动容地抱他更紧,又是那句:“你真好。”

齐峥依然不爱听,皱眉戳了下她眉心:“说过了,不要好人卡。”

焦妍脑袋往他胸口蹭了蹭,不管不顾地哼哼:“……才不管你要不要呢。”

齐峥笑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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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过后,焦妍又投身于学业当中。

大二下学期的课程,逐渐从一些理论变成了实操,另外还有一节选修课,需要成立小组共同完成一些策划创意作业。

收到Opalus工作室的面试邀请,是在投递简历过后的两周。

那天晚上,焦妍正在家书房写选修课的策划作业,邮箱回信从电脑屏幕上弹出来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点开一看信件内容,顿时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高喊一声:“齐峥!!!”

在房里正看著书的齐峥冷不丁吓了一跳,听着这惊呼以为焦妍出了什么大事儿,慌慌张张地即刻奔到了书房,紧张询问:“怎么了?”

“我收到面试邀请了!”她举手欢呼,“Opulas工作室的面试邀请!”

听到熟悉的单词,齐峥愣了下神,不确定地问了遍:“你说什么?”

“Opulas的面试邀请!我最喜欢的国内珠宝设计品牌!”焦妍兴奋的开始转圈圈,“天呐,大晚上的人事小姐姐还加班回信,也太感动了!”

齐峥好半晌回过神来,始终觉得有些妙不可言,眼底爬上几分惊喜的笑意,问她:“你什么时候投的简历?”

“五一前啊!五一那天我还去看了Opulas的珠宝展呢!本来想约你一块儿去的,结果你没空……”焦妍这时逐渐记起回忆,“还有那天在珠宝展上碰到个女生,也是够讨人厌的,整什么珠宝鄙视链,说我们戴着施华洛世奇还想去Opulas那种高级工作室,一开始趾高气昂的,最后直接被我骂得脸都绿了,哑口无言!”

说到这儿,她突然皱了皱眉头,扶着下巴深思状:“就是不知道那女的是不是Opulas工作室的设计师,本来我还想着,如果她是工作室的设计师,那么我面试就是过了也不去实习,因为不屑和她成为同事,但现在想想,我可必须要去,得站到她面前,跟她好好较量较量,治治她那公主脾气。”

齐峥见她讲得感慨激昂的,一时觉得逗趣的握拳抵唇,低低笑了一声,随后正色,拍手鼓舞:“有志向,那就先预祝你面试成功吧。”

“哦!对了,说起这个……”焦妍一拍手,恍然想起来,“我当时在Opulas的珠宝展看到一款设计,设计师的名字和你一样,也叫Marcus哎!那时候本来想拍下来问你的,不过展馆不让拍照。”

“嗯哼?”齐峥走到一边的迷你吧台,倒了杯水,漫不经心问她,“什么款式还记得吗?”

她记忆犹新,赞不绝口:“海蓝宝的水滴吊坠!特别漂亮。”

“嗯,那是我设计的。”他毫不犹豫地承认。

焦妍震惊:“啊?真是你啊?你也是Opulas的设计师?”

齐峥抿了一口温水,沉吟片刻,含混答:“算是。”

焦妍暗忖着咕哝:“那如果我进了Opulas,我们俩不就算是半个同事?”

齐峥表示些许认可地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努努力,争取一定面试成功。”她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自我鼓励后坐回书桌前,又开始埋头苦敲键盘起来,自言自语一声,“但是在这之前,还是得先把作业写好。”

齐峥:“……”

作者有话说:

珠宝专业很多皆为杜撰,专业知识了解不全面,欢迎指出,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