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杯?”

赵景川看着她醉眼懵懵的模样,觉得娇憨的同时,也压了压眉心,“这酒量以后在外面你最好一滴酒都不要碰!”

“凭什么!”书黎不服气地瞪他,觉得他管得实在是太多了,“不就是喝点酒吗?凭什么不让碰?”

“我那是为你好。”赵景川看她就像看小孩儿,极有耐心地对她说。

“屁——”书黎瘪着嘴,愤愤不平地指着他骂,“又是为我好,你变得跟我妈一样讨厌。”

他的表情显露出些许的意外,非但不恼,还追问道,“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酒精上头,书黎比平日胆大了许多,又重复一遍,“你说我醉了,我就醉了,说不让我喝,我就不能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比我妈还要讨厌。”

“所以,你不喜欢被人管着?这种感觉不好受,是不是?”

人喝醉了以后,总会说一些任性话,但更多的是真心话。

“是,不好受,一点都不好受。”书黎下意识点头,可没一会儿又用一种很可怜的语气抓着他的手说,“也不是,但你别完全不管我,不要不管我……你还是管管我吧……赵景川……”

赵景川简直要被她语无伦次的话搞懵了,轻声哄着她,“放心,我不会不管你。在外面喝酒是可以喝,但最好有我或者爸妈在场。”

“……”

“这样做不是想限制你的自由,也不是单纯为了管你,只是担心你。”见她很乖地安静下来,男人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她红扑扑的脸颊,低声反问,“看你现在的样子,能自己回家?”

“……”书黎果然被说得没了声儿,似是听进去了,又好像只是单纯地不计较,没了刚刚那股任性的劲儿。

正当赵景川以为她消停下来,准备踩油门开车回去时,她忽地握起拳头来敲自己脑袋,“头痛。”

“好了。”赵景川将她的手拿下来,“别敲,越敲只会越痛。”

“……”

他一只手压着她乱动的双手,另一只伸到副驾前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瓶精油,抹了点儿到指腹,在她太阳穴处按摩几下,柔声安抚,“好点没?”

书黎闭着眼,仍旧难受地说,“还是很痛。”一点用都没有。

免得冷风灌入刮得她头疼得更烈,赵景川将车窗完全升起来,“先回家,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酒店离家不远,十五分钟不到就回到了小区楼下的停车场。

他扶著书黎上去,打开门走进玄关处,将室内的灯光打开,又扶她进卧室,想让她躺**直接睡觉。

书黎拉着他的衣角站在床边,死活不肯躺上去。

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脏。”书黎拢起眉心,不情愿地说,“太脏了,我要洗澡。”

“你怎么洗?”赵景川捏了捏鼻梁,任她甩开他的手,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进衣帽间,“你确定你能自己洗?”

“怎么不行?我可以洗。”书黎从衣帽间里找出睡衣,拿在手上往浴室走。

赵景川不放心地跟过去,地板瓷砖太滑,她不小心打滑了一下,被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才避免了摔倒,“小心一点,你的腿刚好。”

喝醉的书黎莫名有几分可爱,走路东倒西歪,说话也总带着撒娇的尾音,“你不要凶我,你别凶我嘛。”

“行。”赵景川说,“你注意一点。”

她站在浴室中间干愣了一会儿,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挠了挠头才想起来要把睡衣放在架子上,然后脱衣服洗澡。

放好衣服之后,书黎手指捏着衣角正要往上掀开,想起没关门,走去门口要将门给关上。

赵景川截住了她的动作,主要是她一个人在里面,他不是很放心,她的腿伤刚好,要是摔倒了连个来给他开门的人都没有。

但拗不过她固执的性子,只能像之前那样虚掩着门,等她洗完了他才进去。

书黎洗澡的时候,赵景川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等她洗好出来,倒了杯水给她,“头还疼不疼了?”

书黎洗完清醒了许多,还是感觉很难受,坐在床尾的沙发上,边喝着热水边点头,“疼,特别疼。”

他忍不住数落道,“知道自己酒量差,就少喝点。”

“我不知道。”

“活了二十多年,自己酒量都不知道啊?”

“我又没有总是喝酒,怎么会知道?”书黎说得啧啧有理。

赵景川反驳不了她,因为她看上去就很乖,确实是像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样子。

“那现在知道了,以后就少喝点。”

他摸了摸她的手心,发现才洗完澡没几分钟,手又变冷了。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认真洗。

书黎冬天四肢手脚冰凉,晚上睡觉总是下意识地往他身上拱。

跟他比起来,她就像个人形冰块,在被窝里不捂两三个小时,脚丫子根本就不会暖。

见她喝水喝得慢吞吞的,跟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地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景川进浴室打了盆热水来给她泡脚。

书黎看见他提水出来,愣了愣,听他话把脚放进去,一边暖脚一边被他轻揉着太阳穴,脚上传来暖意的同时,心口也涌上了一股暖流。

下意识的反应是,他对她可真好!

除了爸妈,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过,就因为一句“头痛”,忙前忙后地做了各种事情,就为了让她好受一些,回家到现在甚至都没想着自己。

书黎盯着他,心绪复杂难言。

水凉了,赵景川拿过毛巾替她擦脚,一点儿都不嫌弃地让她湿漉漉的脚丫踩在他的膝盖上,哪怕踩出一圈的水渍,也毫不在意。

赵景川说,“睡觉去吧。”

这里距离床很近,转身往后走两步就能到床边,书黎却任性地张开手,眨着眼睛问他:“你可不可以,抱我过去?”

面对她的请求,赵景川仅是怔了下,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

相反眼神有些宠溺,更像是无可奈何,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来,迈开步子往床边走,语气轻缓地说:“腿伤了,人也变娇气了,现在走两步路都不愿意了?”

嘴上虽吐槽着,但说实话相比以前,赵景川更喜欢任性一点的她。

不想再看见她没有自信,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模样。

此刻被他抱起的书黎,心里想的却是他怎么什么都答应,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就像变了个人。

现在的他让她好陌生,但又离她很接近,近到仿若触手可得。

被他不间断的爱意汹涌覆盖之下,书黎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心。

本可以坦然地接受他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好,就这样一辈子生活下去,也不错。

可是,她忍不住了。

逐渐不满足于这种单靠体感、猜测来推断的喜欢,讨厌这样若即若离的生活。

赵景川将她抱到床边放下,欲起身离开。

书黎却将他抱紧在身前,不让他走,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表现出强烈的依赖感。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赵景川摸了摸她脑袋,低声问:“怎么了?”

书黎摇头,沉默良久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的声音很紧张,喉咙也在隐隐发抖。

不敢看他,不敢说得太大声。

怕他压根没那个意思。

她会很丢人。

书黎环紧他的脖子,闭上双眼,小声到用他仅能听见的音量说,“赵景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赵景川见她说话嗫嗫嚅嚅的,欲言又止,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他耐心等着,“你问。”

“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

“嗯。”

卧室里仅有两个人,亮着两盏昏黄的小灯,窗户被关上,不透一丝风而入。

书黎深吸口气,也鼓足了勇气,在他怀里哽咽出声,“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沉默了一阵。

赵景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原本在她长发上轻抚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书黎也不是执意要等他的回答,她能猜到他大概会说“你是我的妻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怕他松开,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吸了吸鼻子,不等他开口,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我?”

话音一落,时间好似停滞了下来。

世界都安静了。

书黎默默等着他的回答。

等待他的答复。

对她来说,暗恋一直是一件美好又苦涩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书黎无数次走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说:

赵景川,我喜欢你。

你转身看看我,好不好?

后来结了婚,为了掩饰对他的喜欢,书黎永远装作客气的模样,可无数次直视他的双眼,都忍不住在心里说:

赵景川,我喜欢你。

你什么时候也能喜欢一下我?

赵景川似乎被她问得呆住了,半响不出声。

随着他持久的缄默,书黎的心逐渐下沉,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到最坏的结果,她难受得眼尾泛起了红,眼泪也难以遏制地涌上眼眶。

就在她彻底死心,以为得到了答复,松开他的时候。

赵景川深邃冷静的眼眸直视着她双眼,很认真地告诉她,“嗯,我喜欢你。”

他又说一遍,“确实喜欢上了你。”

每个字如动听的音符敲在她的心上,书黎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也在这一刻,刚不敢落下的眼泪,瞬间如洪水溃堤般,一滴接着一滴,重重地往下砸。

书黎难以相信地看着他。

也难以相信,他竟然说,他喜欢她。

“怎么哭了?”赵景川不明所以地伸手帮她擦眼泪,见她这般模样,眼底流露出几分心疼,很奇怪的,却又不知道这份心疼来自于何处。

沉吟片刻,他轻声喊她的名字,“书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