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即便书黎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随意走动,也可以做饭,赵景川依旧不肯让她下厨。

反倒是他,进门连歇都不歇一下就扎进了厨房。

以前书黎做饭的时候,赵景川只要在家没事做都会站在厨房里陪她。

现在轮到了赵景川做饭,书黎也想帮他忙或陪陪他。

然而,她还没站几分钟就被撵到了客厅去。

理由是赵景川觉得在她面前被她盯着做饭,特别像一个手脚笨重的初学者在大师面前卖艺炫技一样,让他非常尴尬,所以不许她盯着。

听闻这个说法,书黎有些哭笑不得,也有点忍俊不禁。

虽不理解,但为了照顾他刚学会做饭的脆弱小心灵,她还是选择了听话,抱着手机离开,自己消磨时间去。

等他把饭菜做好,她才过来帮忙将碗筷端出来摆放在桌面,坐下与他一同用晚餐。

刚吃了两口,书黎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看一眼。

同事发微信问她周日婚礼有没有空去吃席,去的话给她留一个位置,不去就算了。

这位后天要办婚礼的同事是跟书黎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办公的女老师,上周三她在办公室里提过一嘴,跟她们提前打过招呼,希望她们有空可以过去捧场。

当时,书黎腿伤还没完全痊愈,不清楚拆了石膏之后是否就可以随意走动,因此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

这下临近日期她又来问一遍,大概是要统计最后的宾客人数了。

反正这两天没什么紧要的安排,书黎给她答复,答应她会过去。

关系还不错,捧个场去参加一下别人婚礼也挺好。

赵景川见她边吃饭边捧着手机不停地敲字与人谈话,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了?”

“我后天下午要出去一趟。”书黎放下手机,跟他说,“有同事要结婚,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店里办,不是很远的。”

他了然地点头,嗯了一声:“去吧。”

书黎没参加过同事的婚礼,同学的婚礼倒是参加得不少,不知道该给一个多大的红包算合适,她问了下赵景川:“我跟这个同事呢,是这一学期一起教学才认识的,关系不好不坏,有时候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但偶尔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你觉得红包多少算合适呀?”

“红包?”赵景川听闻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下,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自己,“你问我?我给的意见,你确定要听?”

“为什么不能听?”书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反问语气,后来仔细一想,他才回国不久,在国内的生活经验或许还没她十分之一丰富。

“算了。”

书黎觉得到头来还是自己最靠谱。

***

同事的婚席在下午四点三十分开始,书黎提前半小时来到,走进去远远地瞧见程灵清坐在位上与人攀谈,她很自然地坐过去与她一起。

聊了几句觉得没意思,她又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发呆,望着门口,无聊地盯着宾客入场。

中途,赵景川给她发来信息,问她到没。

她拿起手机拍了个小视频给他,拍摄的是等会儿新人准备举行仪式的长型舞台和周围的布景。

他点开小视频看完,赞赏道:还挺漂亮的!

一只雪梨:我也觉得。

一只雪梨:刚进来的时候,看我同事穿的迎宾服也很漂亮,估计花了不少心思。

jc:什么时候结束?

一只雪梨:我怎么知道,还没开始呢。

jc: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jc:我来接你。

书黎笑着回复了个[ok],以为就此结束了话题,正要放下手机跟身旁刚来坐下的同事寒暄几句。

赵景川又发来一条信息问她。

jc:知道什么意思吗?

一只雪梨:?啊

一只雪梨:没懂。

jc:可以喝酒。

一只雪梨:哦。

jc:但别喝太多。

一只雪梨:知道啦。

她不过又拿起手机多回复了赵景川几句,同事瞅见取笑她才从家里出来没多久就跟自家老公黏腻成这样。

书黎吐了吐舌头,没再跟赵景川聊下去,融入她们的氛围,与她们一起谈笑等开席。

同事的婚礼仪式特别简单,她穿着雪白的婚纱牵着爸爸的手从这头走到那头,身边陪着走下去的男人由爸爸变成了老公。

书黎自认为泪点还算高,但在看见爸爸将女儿的手交到老公手上的那一刻,她还是难以抑制地流下了几滴感动的眼泪。

作为女人特别容易代入这样的情境,进而煽情得流泪。

哪怕是对婚姻无感的程灵清,看见这一幕也眼角湿润起来。

仪式结束,新娘和新郎换上敬酒服开始走到每一桌敬酒,书黎坐的这一桌是被敬到的第三桌,被敬酒时她适当地喝了一小杯。

喝完以后发现,这酒跟平时在各种宴席上喝的红酒竟有点不一样,是带点儿甜味的,还挺好喝。

“应该不是红酒吧,更像是其他水果酿出来的果酒。”程灵清也发现了不同,她问书黎,“你能喝出来是什么水果吗?”

“不行。”书黎努力过了,觉得味道很熟悉,但喝不出来。

程灵清是个急性子,想当下弄清楚这个问题,她站起身说,“我去问问服务员。”

“算了吧。”书黎扯住她,“回头上班问一下梁慧不就行了吗?不用那么麻烦。”

程灵清被她扯着重新坐下,想起之前她们在微信上讨论的问题,随口问道,“之前你问我你的朋友跟她的男性朋友的事情,问那个男的是不是喜欢她,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吗?”

书黎眨了眨眼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没有。”

“还没有啊?”程灵清一脸不屑,警惕道,“不会被当备胎了吧?”

“怎么可能!”书黎瞪她。

“怎么不可能?男的突然对女的这么好分明就是喜欢啊,不喜欢花那么大心思做什么?要是没意思的话,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女的条件还不错,他要钓着她,把她当备胎来用。”

书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他不是这样的人。”

“难说。”程灵清不是很相信,“我是你朋友的话,我就直接问,暧昧来暧昧去有什么意思,猜来猜去也不嫌累。”

“……”

见书黎不说话,程灵清边吃东西边冲她小声道,“我发现我现在对男人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特讨厌跟他们周旋,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在我面前各种示好,简直浪费心情。”

书黎竟然有些感同身受,“万一那男的真没那个意思呢?”

“那不正好,别浪费时间了,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

书黎细想了下,有点被她说服动了。

但她还是不怎么敢,之所以不敢本质是担心赵景川对她真没那个意思,以他们的关系,她要是问了肯定很尴尬。

可换个角度去想,他要是真对她没那个意思。

她一直这样自欺欺人地自我幻想下去,好像会更像个小丑,而且是个极度自恋的小丑。

书黎托着腮,一脸愁容地盯着桌上的饭菜突然没了胃口,她拿起筷子吃两口就放下了。

全程几乎都在干坐着,不停地喝酒,想事情。

接近傍晚七点,有人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宴上的席位不一会儿就空了大半。

眼见时间不早了,她打了个电话给赵景川,跟同事道了别后慢悠悠地走到酒店门口的马路边上等他。

赵景川没有把车子开到酒店大门前,免得倒车麻烦,他直接停在了路边,摸出手机给书黎打个电话想让她走出来上车。

电话刚打出去还没被接通时,他恍惚听到了很熟悉的铃声从某个方向传来,可侧头去看却不见人影。

赵景川以为听错了,或许有人用了跟书黎一模一样的铃声才造成了误会。

书黎难受地蹲在地上,接通电话“喂”了一声,“你到了吗?”

赵景川嗯了声,“车就停在外面的马路边上,你出来直接上车。”

“啊?”书黎愣了下,沉默了几秒没出声,过了一小会儿才告诉他,“我就在马路边上,没看见你啊。”

“等一下。”

赵景川总觉得听见了她的声音,不是从手机的话筒里传来,而是从流动的空气中隐约听到了,她似乎就在周围,“你在哪儿?说一下你的具体方位,我来找你。”

“我在——”书黎说话吞吞吐吐的,含糊不清,“就在酒店门口直线走出来,第二个花坛旁边,对……第二个……”

“第二个花坛?”赵景川透过车窗玻璃四处张望了眼,犹疑地问,“你确定你真的在第二个花坛?没数错,也没走错?”

书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相信她的话,音调上扬,音量拔尖道,“对啊,没有错的!我骗你干什么!”

正是这突然上扬的语调,让赵景川寻到了声音的出处,他降下车窗侧眸往车门隔壁的一小片空地看一眼……紧接着沉默住了。

书黎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顶着呼啸的寒风,蹲在他的车门旁跟他打电话。

她所在的位置就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范围之内,他的视野盲区里。

换言之,他的车就在她旁边,她都看不见。

——真是醉得不轻!

赵景川霎时无奈得好气又好笑,挂了电话,深吸口气,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蹲在这儿做什么?不冷吗?”

书黎看见他来,歪头笑了下,“赵景川,你来了?”而后意识到不对劲儿,指了指旁边的奥迪,“你怎么从这辆车上下来了?这是你的车吗?”

赵景川:“……”

她有些站不稳,脚像悬空踩在云朵上,软绵无力,被他扶着才堪堪稳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你再看看,是不是我的车?”

“嗯,有点像。”很快她又摇头,“又不像了,这是新车?你什么时候买新车了?还挺好看的!”

“……”

“多少钱啊?要不要七位数?”

“……”

“要不要?你快告诉我……”

“不需要。”赵景川拿她没撤,扶她到另一侧的车门上车,弯腰伸手进去替她系好安全带,再绕回驾驶位。

上车后,他轻叹了口气,侧头欣赏着她难得的醉态,忍不住低骂了声“小酒鬼”,“跟你说可以喝酒,没让你喝那么多,参加婚礼怎么还把自己喝成这样,嗯?”

书黎一听醉字,皱眉狡辩起来,“谁醉了?我没醉!我才喝了几杯,你……少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