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护士被惊得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刚拎着同意书走进来见她认出了她,却没说什么,还十分配合地签了字,以为她是一个气量很大且不爱计较的人,会当没事发生一样将这件事情略过。

没想到她压根没打算放过她。

只是在寻找机会,在她刚松了口气,没有防备,甚至是当着另一位被议论的当事人的面的情况下,来给她重重地还上一击。

不得不说,这种强硬又不失礼貌的询问,比直接指着她鼻子骂她一顿有效多了。

如此对比之下,显得她人品格外卑劣,就像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女人。

护士的脸色霎时难看至极,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张了张嘴,只发出两个无用的字音:“我……我……”

赵景川闻声望过来一眼,不明所以地问:“发生了什么?”

书黎也很委屈,想将苦水一股脑地倒出来,但最后还是选择不说,留了些想象空间给赵景川,也留了些面子给自己。

毕竟那些话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话。

她只说了三个字:“你问她。”

护士见赵景川眼风扫过来一眼,顿觉难堪到无处遁形。

她没法否认,她确实这样做了,也知道自己错了,立马弯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我真不是有意在背后这样说的……我只是聊天瞎说了下……没有恶意的……真没有恶意……”

书黎没见她这道歉有多少真心,反问了过去:“难道我不在这儿,或者说没被我听见,你们就可以随便在背后聊天瞎说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护士低着头,说话结结巴巴的,急得根本说不清楚,“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书黎是真被气到了,平日脾气温吞的她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知道你们讨论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吗?我跟他根本不是相亲认识的,根本不是父母安排结的婚,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你们却根据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各种讥讽嘲笑别人。换成是病人的私事,你们也这样私下议论来议论去吗?”

赵景川听了一圈她们的对话,多少也明白了背后发生的事情,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在这儿工作了一年,他一直知道有不少医生、护士闲得无聊时,会在背后议论他。

说实话,这种情况在职场上在所难免,平日里只要不被他听见,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

他鲜少主动跟同事说自己的私事,也是为了让别人尽可能了解得少一些,这样或许会少一些不必要的议论。

如今看来,似乎被他弄巧成拙了。

书黎不是一个喜好争吵的人,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她就没话说了。

别人不怀好意地去猜想她、议论她,她要是以牙还牙地用一些粗言秽语骂回去,那跟议论她的那些人有何本质上的区别。

既然她道了歉,不管是否诚心,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书黎正想打发她离开,忽而才看见半分钟前转身走出去的赵景川这会儿又走了回来,身后还跟了一名年纪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的护士。

一直低头道歉的护士看见这位护士进来,吓得整个人脸色都青了。

书黎通过她胸口的工作牌了解到跟着赵景川进来的这位护士是一位护士长,姓周。

赵景川懒得多费口舌,直接跟她说:“周姐,处理一下。”

“……”原本只是想说她几句就让她走的书黎顿时懵圈在了原地。

这位姓周的护士长问道:“这位患者,你是要投诉吗?”

书黎看了赵景川一眼,见他面色微沉,还亲自请来了人,估计也是气得不轻。

相比于她,他的解决方式过于直接,更不留情面。

因他这态度,书黎反而不那么气了。

但既然人已经请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她不是一个善良到趋近圣母,到了这份上还要替伤害过她的人求情的人。

书黎明确地点头说:“是的。”

“行。”护士长态度端正地跟她道了声歉,“这边是我们对护理人员的素质教育和思想教育进行得不够彻底,没有多跟她们强调这个问题,先跟你说声抱歉啊。我们会根据院内的管理规定进行一系列的处罚,尽可能给你一个交代的。”

随后,护士长当著书黎的面,适当地教育了那位护士几句,还扣除了她相应比例的工资,护士也态度诚恳地接受了处罚。

就在这件事情要结束离开时,赵景川淡淡地问道:“既然是议论,总不能自言自语吧?跟谁议论的?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护士长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低声问书黎:“请问当时你听见是几个人议论的呢?”

书黎说:“两个,但我不认识另外一个是谁。”

“没事。”

护士长让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去把另外一个喊来,也一视同仁地进行了处罚,顺便向书黎进行了道歉。

结束后,赵景川收拾好东西,带著书黎离开。

下停车场时,她有些担心地问:“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给人机会啊?”

毕竟那都是他的同事,书黎一开始没想过要投诉的。

虽然她是患者,她有投诉的权利,但是担心赵景川以后工作上碰到那两位护士会很尴尬,她不想让他因此为难。

赵景川却安抚她说:“不吃点苦头,下次还会这样。私底下没人的时候怎么议论,没人会搭理,既然能让你听见,证明足够猖狂,下一次就会变成议论别的患者被患者家属听见。”

书黎明白:“要是碰上个脾气暴躁的,那问题可大了。”

开车前,赵景川无所谓地说:“归根到底,这是她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之所以这样,只是不想让你白受委屈。”

书黎意外地笑了声:“我现在心情好多了,真的!”

赵景川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她后脑勺,似是下意识地顺她的毛,然后倒车离开,带她回家。

在车子离开医院的停车场,驶入公路时,忽地听见她说,“赵医生,你在医院上班救人的时候还挺帅的!”

这是书黎今天第二次喊他赵医生,这三个字平时在医院听得多了,早已没了感觉,可从她嘴里软糯糯地喊出来,他还是无法遏制地心头一软。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被喜欢的人夸赞,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赵景川也相应地回了一句,“你上课的时候也挺漂亮的!”

书黎扭头看他,撇了撇嘴:“你见过啊?”他分明没见过,夸得也太不走心了。

赵景川说,“从你辅导学生的样子,能想象到。”

她顿了顿,“……光凭想象吗?”

“不行?”

“行啊。”书黎心情好,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