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似乎是赵景川第一次送她东西。

在民政局领证的时候,他可是连花都不送她的人,现在只是一个元旦新年,却要送这么贵重的新年礼物吗?

多重惊喜兜头砸下,仿佛要把她砸晕了。

他对她越好,书黎就越难抑住自己混乱的心。

吃完早餐,书黎在梅韵清的帮助下,进洗手间简单地擦了下身体,换了身衣服。

然后,悠闲地坐在病**刷手机。

中午大家都在午睡时,赵景川才起床拎着饭过来了一趟,反手关上门,扶她在隔壁的椅子上坐下,陪她一起吃饭。

他低声问,“妈什么时候走的?”

“十一点左右,说待在这儿太无聊了,回去休息会儿傍晚再过来。”

“好。”

只有脚受伤了,书黎手没闲着,拿纸巾擦干净桌面,将饭盒包装一个个打开。

在桌面上摆放整齐后,掰开筷子开始吃饭。

赵景川带来的饭是他专门开车去外面餐厅打包过来的,不是外卖送来的,健康又新鲜。

书黎胃口大好,吃了几乎一整碗的米饭。

察觉到他余光总往她手腕上瞟,书黎也低头看了眼,小声夸赞道:“这手镯真的很好看,想不到你审美这么好。”

“你喜欢就好。”赵景川见她满意,心情跟着不错,多说了几句,“之前桑桑在微信上让我送你礼物,圣诞节那天没有送,是因为时间太紧迫了,没有提前准备,也不想随便糊弄才没送给你。”

“所以……”书黎咬着筷子说,“你才在元旦送我礼物啊?”

赵景川点头,“可以这么认为。”

他还给她解释一通,那天没有给她礼物的事情不说她都要忘了。

其实那天他能陪她一起吃饭和看烟花她已经很开心了,比送她任何礼物都要开心。

她不在意道,“我没放在心上。”

迟疑了片刻,她又补充说,“不过,你能跟我解释这个事情,我很开心。”

“为什么?”赵景川将牛肉夹到她碗里,让她多吃点,“只是因为我解释了?”

“对啊。”书黎不说,“不为什么。”

她在心里很自恋地想,他是不是对她稍微有那么一点在意。

之所以解释,是担心她因此失落,因此难过呢?

“你给我夹那么多菜做什么?”

光顾着说话,书黎刚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这会儿低头去看才发现他一直往她碗里夹东西。

他勾唇笑道,“吃多点。”

她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米饭,小声嘀咕,“我又不是猪。”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他夹给她的东西全吃了。

饭后,赵景川要去工作。

临走前,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手,检查了下她手心的温度,发现结果还算满意后才离开。

在他离开后,书黎盯着自己的手以及腕上的手镯花痴了好一阵。

嘴角根本耷不下来。

***

下午,知道她住院了的秦桑桑良心过意不去地带着一堆好吃的赶来医院探望她。

书黎见她从走进来到现在一脸愁容地盯着她的腿,皱眉道:“别看了,没什么大问题。”

秦桑桑才不信她的说辞,心疼地说:“这都严重到住院了,还没大问题?你糊弄谁啊?在我面前就别搞报喜不报忧这一套了。”

“真没大问题。”书黎就是怕她担心,将拍片报告拿给她看,“不信你看,只是轻微骨折,医生说两周就能好,我没事骗你干什么?”

“还真是!”看完报告,秦桑桑无语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生气地说,“那你住院干嘛?害我担心死了,还以为你要半身不遂了!”

书黎笑道,“你这什么态度,变脸变得比川剧还快?别乱咒我!”

“难道不是吗?”秦桑桑很有道理地说,“谁轻微骨折会住院啊?一般住院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听见你住院了我差点都要晕过去了。”

听她这么说,书黎还挺感动的,把锅甩给赵景川,“是你舅舅非要我住的。”

“知道了知道了。”秦桑桑白她一眼,“我舅舅可真紧张你,还是说他昨晚值班,看见你来都来了,非要把你绑在医院啊。”

书黎实话实说,“是因为家里没人照顾。”

秦桑桑才不信这一套,“说得好像在这儿他能多照顾你一样,那他现在人呢?”

说不过她,书黎没话说了。

一听说她没事,秦桑桑便开始跟她轻松地聊起天来,将带来的水果洗干净,用干净的塑料盒子装好,放在桌面上,看见病房外不停有护士经过,一边吃一边说:“听说我小舅舅在这医院可受欢迎了,之前没结婚的时候,好几个护士都在想方设法追他呢。”

书黎抬眉问,“你怎么知道?”

秦桑桑说,“我姨姥姥的妈妈,也就是他的姥姥不是这两年一直身体不好吗?半年前我姨姥姥没空,托我陪她来医院复诊,住了几天院,都是我和小舅舅在照顾她,那会儿无意打听出来的。”

书黎毫不意外地哦了一声。

秦桑桑一脸要给自己的小姐妹透露信息的表情,继续说:“反正那会儿一到下班时间,我就经常看见有护士来找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带饭或者一起去吃饭,周末去看电影什么的。后来,她们知道那是赵景川的姥姥后,也特别积极,一个个抢着来嘘寒问暖,工作时间空闲的时候会过来陪老人家聊聊天。”

“很正常啊。”书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跟高中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他比以前更有魅力,有人喜欢也在意料之中。

刚回国就空降神外的主治医生,年纪不大不小,正好是适婚年龄。

能力出众就算了,身形高挑,长得又好看,没人喜欢才怪。

秦桑桑笑眯眯地问,“别说,你也很多人追吧?”

书黎只给了大概的回答:“一般。”

大学的时候确实是有的,偶尔会有人在路上问她联系方式,但工作后就基本没有了。

学校里男老师很少,仅有的男老师里还有八成比例是已婚脱发的中年男士。

她社交面也就这么点儿范围,能接触到的人就这么多。

因此,追她的人真没多少。

“我才不信。”秦桑桑把一根干净的竹签插进切好的雪梨块里,撇了撇嘴说,“不过现在谈这些都没用,你们都是已经领了证的人了,换句话说已经锁死在一起了。”

书黎斜她一眼,“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啊?”

“没有啊。”秦桑桑将雪梨递给她,让她来吃,“我祝我的小舅舅和小舅妈长长久久呢!”

书黎接过她递过来的雪梨,吃进嘴里,正想问秦桑桑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倏然听见病房外传来了赵景川的声音。

院内的护工移动病床正艰难地将病人转运,护士腾出一个病房后,站在走廊里对赵景川说,“赵医生,这间病房可以用,之前的病人昨天出院了。”

“行。”赵景川紧跟在移动病床后走了过去,中间经过了书黎的病房门口,手上拿着一支笔和两张病例报告。

书黎看见他从门口和窗口走过,瞧见他往里看了一眼,眼神不明地与他对视过后,有些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站在走廊上帮助置空病房的护士又问,“需不需要问一下家属的意见呢?”

“不用,家属暂时不在,先安置在这个病房,家属来了后有意见再作打算。”

赵景川所站的地方应该离她的病房不远,书黎隐约能听见他和护士的对话。

秦桑桑懵圈地走出去看一眼,回来告诉书黎,“好像是上面的普通病房满了,有个ICU转普通病房的病人转到了你斜对面的那一间。”

书黎眼睛亮了亮,“这么巧。”

赵景川的办公室在住院楼的四楼,他的病人要么在ICU要么在四楼的普通病房里,每次他来找她,都要专程从上面走下来。

走得太频繁影响不好,因此除了昨晚特殊情况,工作时间他基本都不下来。

这突然来了个他负责的病人在隔壁,书黎想是不是可以经常看见他了?

果然,刚跟秦桑桑说了两句话,书黎又见一个从楼上下来的护士喊了声“赵医生”,半分钟后瞧见赵景川迈开腿又从她病房门口经过。

步调略显急促,窗口灌入的穿堂风将他的白大褂衣角吹起,他也如风一般走了过去。

秦桑桑在这陪了她两个小时就走了,走之前应书黎的要求,不关病房的门,让她看赵景川。

接下来的时间,书黎就坐在**玩手机,听见脚步声便往门口看去一眼。

后来,手机玩腻了,躺在**实在无趣,她干脆一蹦一跳地走去窗口,抽了张椅子搭着腿,靠在窗边无聊地趴着,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巧看见他经过。

期间,赵景川下来了四五趟。

书黎发现他真的很忙,经常忙到脚不沾地的那种,“赵医生”这三个字听到她耳朵都要长茧了。

每次他下来从她眼前经过,都只是低眸看她一眼,走起路来带着风,连跟她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书黎十分理解他,她在这也仅是因为无聊想多看看他而已,他来医院是工作的,不是来跟她打情骂俏的,然而下一秒却听见两位经过的护士吐槽。

“赵医生可真是铁血巨人,元旦不但不申请放假,还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担了下来。”

“别人都想方设法在家陪老婆孩子,只有他想方设法往医院里跑。”

吐槽的护士里有一位是昨晚来给她打针的护士,书黎听见她边说边笑,“结了婚跟没结似的,看来是家里的老婆不怎么香啊。”

“听神外的老头说,不是相亲结的吗?就是家里安排的吧,平时也没怎么听他说过,正常感情好的话不都是挂在嘴边的吗?像心外那位一天到晚跟我们念叨他家那位怎么怎么样……对比够明显了吧?看赵医生嫌弃那样,也不知道他老婆长啥样,搞得我都好奇了起来。”

她哼笑了声,“换成是我,家里安排结的婚我也不愿意,那他老婆还挺惨的。”

“可别这么说,要是家里安排结婚对象是赵医生这种,我愿意,我他妈十万个愿意,我管他喜不喜欢我!天天.朝夕相处迟早日久生情,代入他老婆爽死了好吧!”

“说得也是,肖青追了快半年都追不到,突然听见他闪婚了,心态都要崩了,人都萎了好几天。结果,别人只需要一个父母安排的相亲就到手了哈哈,真是心酸!”

听她们言语间对她既羡慕又心疼的语调,书黎觉得有点好笑。

那位护士看见她靠在窗口,提醒她,“这位病人,骨折了最好不要乱动哦!多休息,才恢复得快!”

“知道了。”书黎气在头上,学着程灵清平日的语气阴阳怪气道,“听你们聊天挺有意思的。”

护士许是第一次看见偷听还冠冕堂皇说出来的人,斜她一眼,也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书黎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背地里议论别人的人,不管是上学的时候,还是现在。

她气不过地想怼两句,又不知该从何怼起,这里是医院,不是争吵的地方。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从她眼前经过,半句话说不出来,反倒让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

片刻后,她斜对面病房里的病人似乎出了什么突发状况,家属着急忙慌地按铃喊医生、护士。

凑巧有一位护士经过,帮他们上去喊了赵景川。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书黎看见赵景川从楼上跑了下来,从她面前走过径直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一片混乱,不仅是赵景川,过来帮忙的护士和病人家属也都围在了床边紧张地看着,透过狭小的门缝,她仅能看见赵景川穿着白大褂弯着腰忙碌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为了保护患者隐私,搬来仪器的护士顺手关上了门,书黎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根本不知道里面后来发生了什么。

大约半小时后,赵景川才从病房里出来,病人家属吓得险些泪流满面,不停地对他表示感谢:“谢谢你,赵医生,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谢谢赵医生……谢谢……谢谢……”

“没事,别担心。”家属是一位老婆婆和一个年轻男人,患者是老婆婆的丈夫和男人的父亲,赵景川拍了拍老婆婆的肩膀,尽力安抚道,“刚刚那种情况是术后很正常的现象,要是再有下一次,可以按照我刚教你们的方法去做,不用太过担心,没事的。”

病人家属眼中饱含感激,不停说着“谢谢赵医生”这五个字。

书黎亲眼目睹了家属的眼神由焦急转到心安最后感激的全程,由此看着赵景川的眼神也多了丝崇拜。

认识了他十年,她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叹:他可真是到哪儿都能发光发亮,高中是年级里的第一名,长大后又成了能摆平一切救死扶伤的医生,到底有什么是做不好的?

安抚好了家属,赵景川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轻叹了口气,压了压疲惫的眉心往回走。

看见书黎趴在窗口无所事事地看着他,有些好笑地与她对视了眼。

就在这时,书黎看见刚议论她的两位护士搬着资料往这边走来,似乎要经过这条走廊回护士站去。

想到大家好像都不知道她和赵景川的关系,她隐隐带着股怨气和宣示主权的心理,利用了赵景川,从身侧桌面上秦桑桑走之前吃剩下的水果盘里随手拿起一颗葡萄,挨着墙壁跳到门口,扒着门框,探了个脑袋出来。

正巧在赵景川走到她的病房门口时,抬起手来,弯起唇笑着喊他,“赵医生。”

他停下脚步,意外地“嗯?”了一声,听见她问,“要不要吃葡萄啊?”

身后搬资料的护士看见这一幕显然是愣住了,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赵景川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话,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发现正好下班了。

即便此刻书黎面对他的表情是开心的,笑着的,他也能透过她泛起水光的眼睛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发现她带着一丝委屈和怨气。

赵景川想大概是下午只顾着忙工作,没理睬她的缘故。

为了安抚好她正散发着怨气的心,他勾唇轻笑了声,破天荒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住院楼的走廊,低下头张嘴将她手里的葡萄吃进了嘴里,随后轻轻咬了两下咽了下去。

做出这一动作的同时,也惊呆了他身后的两位护士。

书黎有想过他是会伸手接到手上来吃,还是不吃低斥一句让她回去乖乖坐好,或是直接在她手上吃掉。

三种情况都有可能,但第三种的可能性绝对是最低,没想到他真这样做了之后,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书黎利用了他,有些愧疚,脸色潮红地看他一眼。

赵景川没离开,上前扶着她的手,防止她摔倒,低斥道,“怎么折了一条腿还不老实啊?是想让我将你绑在**或椅子上才好好呆着不动,是不是?”

“不……不是。”

不老实的书黎被他借力扶着坐回了**,她心情复杂地低着头实话实说,“太无聊了,我又没事可做。”

赵景川低叹了口气,俯身问道:“不想待在这儿?”

她摇头说:“不想。”不想看见那些不怀好意议论她的护士。

赵景川见她一脸委屈仿佛被欺负了的模样,心软地提议,“那正好,不如今晚就跟我一起回去?”

书黎抬眸望他,“你不用值班吗?”

“今晚不用。”

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同意道:“那我们回去吧。”

***

两名护士在赵景川进去病房之后,装作没看见地从门口走过。

可没一会儿,赵景川去给书黎办出院手续,其中一名负责这间病房,也就是昨晚来给她打针的那位,还是得硬着头皮拿着出院同意书来让书黎签字。

此时,书黎已经被赵景川安抚好了情绪,坐在床边玩手机顺便想着今晚吃什么,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

她抬眸看她一眼,轻声问:“怎么了?”

护士浑身透着尴尬,将手上拿过来的同意书递给她,尽力当作刚刚的事情没发生似的,用正常的语气跟她说:“提前出院,按照我们院里的规定,需要患者在这份同意书上签一下字,签完就可以出院了。钱已经退了一部分给家属了。”

“好。”书黎坦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笔,端正漂亮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之后却没立刻将同意书还给她。

看见下了班的赵景川脱了白大褂从楼上办公室走下来,她当着赵景川的面,还同意书的同时,客气地询问了这位护士一个问题:“请问,你们医院里的护士都像你这样经常在背后议论医生私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