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术过后已临近傍晚,众位贵人莫不是有些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纷纷擦拭更衣,但仍有一堂兵法未讲,所以他们不能离开还得回到学堂。

一天下来都十分疲惫,其他人都有贴身侍从拿来些糕点在屋外的回廊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边聊边充饥,唯独高长风斜靠着廊柱望着远处发呆,旁边是一脸自责的叶时雨。

“奴才不知还需准备吃食。”

“你以为我为何不愿来文华殿。”高长风一笑,“因为太饿了。”

看到叶时雨已愧疚难当他才又安慰道,“我早已习惯了,你又愧疚个什么?”

随着罗维清的到来,众人赶紧拍下身上的碎屑回到屋内,高长风二人离得最近率先进了屋,高显允与康恒相视一笑也快步进来,他二人莫不是等着一场出糗的好戏,可高长风慢慢悠悠的,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就是不坐下。

高显允显然有些焦急,康恒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率先坐下,高显允也打算先坐下再看好戏,可当他毫无防备地坐下时,凳子随着他身体的下落瞬间变得四分五裂,只听得哗啦一声,高显允一屁股仰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了后面的书桌一角,疼得他瞬间眼冒金星,一口气倒不上来,嘴巴张了几张,片刻之后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康恒吓坏了,第一个冲上去跪地扶起了高显允,其余人也都围上来大呼小叫地赶紧让请太医,高长风此刻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看着那边的兵荒马乱,低头轻声问旁边跪着的叶时雨,

“你是不是又多弄坏了一条凳子腿儿?”

叶时雨斜了一眼那边,轻轻地点点头,高长风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笑恰巧被刚刚缓过来神的高显允看到,他瞬间觉得气血翻涌,却有苦说不得,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康恒。

康恒吓得差点儿没扶稳,可他也无法解释,几名太监抬来软轿,他也只能先随高显允回瑶华宫中。

一番折腾下来这节兵法也没能讲成,随着日已西斜,天色渐暗,皇子们纷纷离去,高长风显得一点也不着急,直至整个文华殿变得寂然无声才从凳子上起来向罗少傅所在的厢房走去。

进门之后,高长风看到罗维清严肃的表情后瞬间敛去了笑容,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罗少傅。”

叶时雨感到了罗维清凌厉的目光,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康恒先进了学堂,你后又进去,到底做了些什么?”

叶时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事情前后说了个明明白白,罗维清眉头一蹙刚要开口,高长风抢了先,

“少傅莫要责怪他,怎么说也是他二人先起了害人之心,时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罗维清叹了口气,“既已识破何苦又将错就错。”

“他们……”他们敢欺辱殿下当然要付出代价,叶时雨心有不服却识相的没说出口。

“你可知你换了凳子的事若是让三皇子知道,就是你家殿下也保不住你,更何况你将凳子再次破坏,”罗维清语重心长,“你又可知管着文华殿家具的太监此刻已拖去瑶华宫,瑾嫔娘娘是不会轻饶了他,是生是死那全看命了。”

叶时雨身子一抖,“奴才……奴才不知会如此。”

罗维清从案下拿出一本书,递给了高长风,

“不明之处记下来。”

高长风点点头交给了叶时雨收着,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文华殿,已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甬道内几乎无人,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两边高耸的宫墙只留天一线,

“你不用自责。”高长风突然道,“你虽跟了我不久,但想必也看清楚了我的境遇,若想走还来得及。”

“奴才只恨自己太过弱小,不能为殿下分忧。”叶时雨犹如一块巨石堵在胸口,闷的他心口发疼,“若是今日之事重来,奴才一样会这样做,唯有的愧疚是奴才连累了其他人,不知他是生是死。”

“你的心意我当然懂,但今日之事也亏的是罗少傅看到,若是其他人的话正如刚才所说,我这个没用的皇子是保不住你的。”

“就算被抓着奴才也不怕。”叶时雨依旧是梗着脖子,一副小斗鸡的模样,惹的高长风忍不住轻轻拍打了他的脑袋,

“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懂得什么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意气用事是最蠢的行为。”

“殿下说了,奴才就懂了。”原来罗少傅不认同的事并不代表殿下不认同,得到肯定的叶时雨一扫刚才闷闷不乐的模样,就连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瑶华宫中,瑾嫔已是哭肿了双眼,康恒则跪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允儿一直在昏睡,连皇上来了也没能叫醒,这不会摔出什么大事来吧。”瑾嫔狠狠瞪了康恒一眼,“是不是老四做的?”

“侄儿……侄儿也不确定。”康恒瑟瑟发抖,“是殿下与侄儿说想整一下四殿下,侄儿明明将四殿下的凳子弄坏了,可就不知怎的这凳子到了殿下那里。”

“蠢东西!”瑾嫔气得将宫女端上来的茶杯扫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正落在康恒身边摔得粉碎,康恒虽抖成了筛子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老四当真没离开过马场?”

“应该是没有的,可能……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康恒如何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可瑾嫔哪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就算不是他亲手做下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我的允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必然不会饶了这个扫把星!”

康恒也不知高显允为何摔了一下就成了这副模样,明明在文华殿时人还清醒着,回来便陷入了昏睡,若真有什么事莫说瑾嫔娘娘,就是他爹也要打死他不可!

自那日后高显允一直没能来文华殿,五皇子高林渊与高齐琛年纪小些,只觉得他四哥特立独行,身上总带着许多新奇好玩的东西,高显允不在反而没了顾忌更缠着他玩乐,让高长风不胜其烦。

所以课中闲暇的时候倒是叶时雨带着两个小皇子多些,也让高长风有了不少与罗维清独处的时间,能够及时为他答疑解惑。

叶时雨也逐渐发现,他家主子虽在课堂上睡大觉,可每每拿回去的书本都要比罗少傅课上所授要难上许多,他上夜的时候有时也与高长风一起看,却是觉得晦涩难懂十分吃力。

只是最近陈家兄弟缠得紧,除了殿下就寝他们便总在殿内,非要近身侍奉着,叶时雨抬头看了眼与他下棋的高长风,只见他眉头紧锁十分不耐,心思根本不在这棋盘之上。

他知今日罗维清给了高长风一本《帝鉴图说》,这书即便叶时雨不太懂也知不是随便就能看的,高长风也远比往日谨慎且迫不及待。

“殿下,来喝点茶吧。”陈二没眼力价儿地奉上一杯茶水,果不其然惹得高长风更加烦躁,叶时雨突然心生一计,他不动声色地趁陈大转身训斥陈二的时候动了棋子,高长风抬眼看了一下并未阻止,只见叶时雨眨了眨眼,在陈大转身回来之际落下一子,而后拍手大笑,

“是奴才赢了!”

与叶时雨的兴奋不同,高长风一言不发表情阴郁,陈大看出了不对刚要出声,叶时雨又嬉笑道,

“奴才不过学了几日竟能赢了殿下,殿下可赏些什么?”

此言一出陈大恨不得马上捂住叶时雨的嘴,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高长风一把掀翻了棋盘,棋盘狠狠砸在了地上,棋子更是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赏你?”高长风轻笑起来,“你想要本殿下赏些什么?”

三人此刻都已是吓得跪在地上,叶时雨颤声道,

“殿下息怒,奴才……奴才什么都不要了。”

“赏你一脚可好?”高长风忽地抬起了脚踹向了叶时雨的的肩膀,只听得他“啊”的一声惨叫便滚在了一旁,陈大陈二见此状不住磕头求饶,高长风的表情却阴晴不定,他看了眼叶时雨,眼神中的不安已有显露。

叶时雨轻轻对他摇摇头,高长风只得咬牙喝道,

“都滚出去!以后没我的话都在殿外候着,别在眼前晃得心烦。”

三人慌忙退出殿外,将殿门紧闭后陈大轻哼一声,“我还当殿下疼你,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陈公公说什么呢,奴才哪还能真得着主子疼。”叶时雨看了眼肩膀,已经开始泛红,“刚才是奴才蠢笨了。”

陈大嗤笑一声,“你是蠢,眼看着殿下脸色不对还在那儿耀武扬威,伤着也是活该。”

叶时雨忍着痛扯出个笑容,“奴才还需多和您学着些才是。”

整整大半天时间一直都无人敢来扰,高长风心中极担心叶时雨的伤势却不能有所表示,直到上灯时分才有人试探着轻轻叩响了殿门,高长风忙将书藏起喊了声进来,那声音中的期待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