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怀送抱可不太好(二更)◎

轰——

喻婵就像个正处于喷发状态的火山,连发梢都在往外滋滋冒热热气。本就低着的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程堰也没想到喻婵刚刚的反应是真的害羞,不是在跟他客气。他轻咳一声,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刚刚像个恶霸,故意调戏人家小姑娘。

刚想解释几句,门铃毫无眼色地响了。

落在喻婵耳中,这就是救命天籁,把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立马抬头,踩着拖鞋小跑去开门。

留下程堰在原地,眼里化开笑意。

“小兔崽子,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给我开门了?”

还未进门,一道爽朗的男声便从门外传来。

看情况似乎是程堰的客人,喻婵往后退了退,紧张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这种情况下,见到程堰的客人,总觉得有些暧昧。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多想,自己就这么被人看见,会不会被人误会,又会不会惹得程堰不悦。

见来开门的是个小姑娘,粉面桃腮,水灵灵的眼睛如玉一般,乖得都不忍心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宗译眼前一亮,兴味盎然,朝程堰挤眉弄眼:“嗬,终于肯带回来一个了?”

敏锐地捕捉到男人口中的这句话,喻婵向来聪明敏感,又因为自小寄人篱下,总是习惯性分析别人话里的潜藏含义。这个“肯”字是不是表示,程堰以前从来没有带他那些女朋友回来过?

心里那点儿原本的紧张拘谨,被惊喜取代。

太不真实了,她的头忽然有些发晕,甚至从心里产生几分难以名状的恐惧,害怕这是她的一个梦幻的美梦,更怕这是她脑海中的幻觉。

直到那股木质香再次袭来,才清醒,怔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程堰,耳边传来他温软的声音:“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舅舅,这是跟我同校的小学妹,喻婵。”

喻婵甜甜地笑了笑,冲宗译得体地问了声好,落落大方的姿态博得宗译不少好感。

他换好拖鞋,手搭在程堰的肩膀上:“喻丫头,这小子先借我用一会儿,等下再还给你。”

他这么说,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喻婵连连摆手,急切地解释,生怕说慢了,让程堰误以为她是故意跟他套近乎的心机女:“不是的,叔叔,我们不是……”

宗译神秘一笑:“都一样,都一样。”

不等喻婵说完,他就拉着程堰上了楼。

客厅瞬间空****的,冷色的灯光照亮着每个角落,将喻婵的影子贴在地上,拉得变形。

两个最具压迫感的人不在之后,她忍不住松开紧绷的神经,坐回沙发边,小口小口地品着剩下的黑咖啡。

真的好苦。

但她总有种咖啡正在回甘的错觉。

嘴里甜丝丝的,还充盈着只有她自己懂得的幸福感。

一直绷着的大脑得到休息的机会,借机静下心,思索着今天这件事的始末。从一开始的食堂照片,到现在的校园热帖和微博热搜,这背后必定有不止一股力量推波助澜。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到底是冲她,还是冲程堰?

都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想害一个人,无非是因为仇恨、妒忌、厌恶这几种原因。

她的交际圈很简单,除了几个室友,班里其他人连名字都没记住,会是谁对她怀着这么剧烈的恨呢?

假如不是针对她,而是冲着程堰来的,他又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把她推上风口浪尖,背后还有后招吗?

现有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暂时还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

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明天究竟会有怎样的挑战在等着她,都不得而知。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这件事还没完的直觉。喻婵放下咖啡杯,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

手机傍晚那会儿被程堰收走之后,就没还回来。在沙发上坐得无聊,兴许是爱好使然,她忍不住走到油画边,仔细欣赏起来。

客厅的冷光和展览馆的光源类似,打在画布上,恰到好处地展现出画的美丽和神秘。

画里的女士目光柔和,只是和她静静地对视,不知不觉就抚平了喻婵内心的焦躁,让她心里生出股前所未有的恬静。

作为一名半专业画手,喻婵第二次对这幅画做出肯定,画画的人,一定是位非常了不起的画家。

可是,画里的女士究竟是谁呢?

会是程堰的母亲吗?

不自觉地,喻婵回忆起高中时期,那时候班上的女生热衷于搜集程堰的各种信息,甚至专门萌生出消息贩子,以贩卖程堰的小道消息盈利。

作为一中传奇,程堰在大家的口中是个几乎被神化的存在。都说他母亲是桐城首富宗恒之女,他父亲出身艺术世家,早年是国内小有名气的画家,后来为了他母亲,毅然决然放弃梦想,选择接手宗家的产业,两人携手,帮助宗家度过了好几次迫在眉睫的危机。

高中女生正处于爱浪漫的年纪,听过故事的人,统统被这样互相奔赴的神仙爱情所触动,梦想着能和程堰也发生一段浪漫的邂逅。

只有喻婵不这么想,她那时总有种深深的自卑,原来王子永远都是王子,连父母的爱情都是王子公主的爱情童话复刻版。

奇怪的是,几乎没人见过程堰的母亲,有人说她性格低调,不喜欢面对镜头,也有人说她现在定居在国外,丈夫为她承包了一片玫瑰花海。

门铃再次响起,打断了喻婵的回忆。

她忙赶去开门,接过家政阿姨手里的大包小包。

“你就是先生提到的喻婵吧,长得真好看,跟电影里的明星一样。”

喻婵弯着眼尾笑着回应,浅浅的酒窝仿佛晕着甘甜的山泉:“谢谢阿姨,阿姨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来的时候在楼下巷口吃了碗小馄饨。你跟先生都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们做。”王姨手脚利落地系好围裙,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锅碗瓢盆。

喻婵眼睛一亮,拿起旁边的小围裙系在身上:“阿姨我来给你打下手吧,还能跟你学学做菜。”

看着面前乖巧勤劳的小姑娘,王姨脸上乐开了花:“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快去沙发上歇着去。”

眼看了解程堰饮食爱好的机会近在眼前,喻婵当然不会轻言放弃,她握着王姨的胳膊小声撒娇:“我坐着也无聊,姨,你就让我跟你学吧。”

等程堰和宗译下楼,桌子上已经摆好六菜一汤,馨香可口的鲜味扑面而来,飞舞着传遍客厅的每个角落。

厨房的顶灯之下,系着围裙的小姑娘就像飞舞的精灵,在灶台和餐桌之间轻盈悦动,专心忙碌。

难得的,这间房子终于有了些人味。

程堰收回视线,他向来没有在家吃饭的习惯,本就打算安顿好喻婵之后,出门跟朋友喝酒。

宗译看出了他的想法,拍拍他的后脑勺:“别想着往外跑,人家客人都专门下厨了,你一个当主人的要是不在,像个什么样子?”

好像有点儿道理。

程堰掏出手机,当机立断地放了朋友鸽子。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手艺的确不错,还格外讨人喜欢。饭桌上,不管是宗译还是王姨,都对她赞不绝口。

晚饭过后,宗译在C城没地方去,决定在程堰家借宿。迫于无奈,程堰只能留下,和舅舅一起住。

于是,原本平时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呼呼啦啦住进来三个活物。

这让喜静的他,多少有些不习惯,避开众人,靠在阳台栏杆边吹风。

远处高楼林立,璀璨闪烁的光源彻底遮住了星月的光辉。

他的确已经很久都没见过星星和月亮了。

喻婵赶来的时候,面前就是这副场景。俊朗的男人半靠着,百无聊赖地把玩手里的打火机,目光幽深,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刻的他,如同天上孤独清冷的月,任谁伸手,都无法抓住。

“想什么呢?”

程堰忽然侧头,看着她问。

“在想今天的事,”喻婵躲开他的视线,借着浓黑如墨的夜色掩饰自己的慌乱,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程堰,她永远都做不到镇定如常,“学长,我总觉得,帖子只是个开始,那个人一定还有后招。”

“还挺聪明。”

程堰的双手都搭在栏杆上,按下打火机开关,猩红的火焰在他指尖跳动,像只在夜幕里起舞的精灵。

“学长,你之前说,学校里不安全,是监控系统出问题了?”

“对,看见帖子的第一时间,我就去教务处找了老师,校园网被人恶意攻击,原本的监控视频原件,全没了。”

幕后人的神通出乎喻婵的预料,她心头猛地一跳:“你查到什么了吗?”

“嗯,暂时有些头绪,不过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过,一定会没事的。”

橙色的火焰驱散黑暗,照亮了他的脸,多情深邃的桃花眼中,映着火苗,星星点点,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喻婵心甘情愿被蛊惑,就算让她做一条在刀尖上跳舞的小美人鱼,只要曾经得到过月亮降下的一缕微不足道的光芒,就已经足够了。

她用力地点头:“嗯,不管什么后招,我都不会怕的。”

因为我正在和你一起面对。

当晚,喻婵理所应当地失眠了。

一开始,是不敢睡,生怕一闭上眼,身边的一切都会消失,最后变成一场镜花水月般的美梦,虚无缥缈。后来,思绪飘到她自己身上,想起家里的一地鸡毛,还有眼前的危机,她彻底睡不着了。

下午被恐惧浸透骨髓的噩梦还历历在目。她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把这件事置之不理。可现在夜深人静,那种手脚发麻的绝望感卷土重来,紧紧地贴在头皮,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明明是清白的,明明什么都没做。

那些人为什么要骂她?

这些问题的答案注定无解。

喻婵怕自己再这么下去,还没查出幕后凶手,就先被击垮了。挣扎着起身,决定下楼倒杯水,平复一下心情。

夜已经深了,大概是躺得太久,大脑供血不足,从房间到客厅的几步路,让她走得脚步虚浮。

意外的是,浴室方向居然有哗啦啦的水声。

这个点儿,怎么还有人在洗澡?

喻婵放下杯子,只是单纯的好奇,顺着卫生间的光源看去,一眼就看到搭在门口的程堰的外套。

好奇心瞬间消失不见,她紧张地直吞口水。

在洗澡的,是程……程堰?

大概是个人喜好,程堰家里的浴室和厨房都是半开放式的。从厨房探头,能清楚地看见玻璃后隐隐绰绰的人影。

刚来的时候还没发现这个构造有什么问题,现在直面程堰的洗澡现场,喻婵羞得恨不得立马逃离。

高中同学好像说过,程堰有八块腹肌来着。

脑子里克制不住地开始想象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每每被理智压下去,不到几秒钟,又被水流声重新勾起来。

啊啊啊啊,喻婵在心里无声地尖叫,她快被折磨疯了。飞速地喝完水,咽都来不及咽,立马往房间跑。

被这么一打岔,刚刚那些恐惧后怕什么的,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跑到一半,喻婵又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厨房没拿,万一被出来的程堰看见,肯定能猜到她曾经在他洗澡的时候下来过。

原地纠结几秒,她又慌张地跑回去拿手机,刚拐进厨房,猝不及防地撞上个半硬半软的物体。

好像还有些潮湿。

头顶传来声轻笑:“这才第三次见面,小学妹就投怀送抱,不太好吧?”

男人的声音沙哑慵懒,尾音的磁性勾得人心尖痒。

喻婵红着脸不敢抬头,意识到自己撞的东西是程堰之后,她就已经说不出话了。

现在听到他这么调侃,语言功能彻底宕机,变成个锯嘴葫芦。

如果程堰现在能看到,一定会发现她脸上晕着胭脂色的红痕,像片艳丽的牡丹,一直蔓延到后颈,继续向下延伸。

她仿佛要热得冒气,窘迫和尴尬交错出现,急得她几乎要哭出来。

“对,对不起,我没有想偷看你洗澡。”

作者有话说:

大家觉得我的新封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