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逐猛地点了影卫的穴,后者脱力倒在地上,内力全被封住。戚逐拿过影卫虚握的瓷瓶,拧开塞子,倒出两颗指甲大小的药丸。

戚逐蹲下身,掰开影卫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影卫大惊失色,害怕是某种毒药,拼命地缩住喉咙不下咽。戚逐一击他的下颚,一股气涌上来,药丸一下落入喉咙。

影卫脸色煞白,戚逐对力道和气息的掌控堪称炉火纯青,滴水不漏。

戚逐:“再过几分钟,你将不会再记得发生在这一刻钟里的任何事。”

影卫剧烈咳嗽几声,愤恨道:“你以为你可以瞒住浮萍阁?!”

戚逐意味深长地缓笑:“泱泱武林,都难寻我,更何况你浮萍阁?”

药效上来,影卫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白衣男子模糊的笑容,变得如幻境般虚无。影卫咬牙拼命地忍,眼睛瞪出条条血丝,像是要把戚逐给死死记住。

浮萍阁的影卫竟然会被逼下药,简直是奇耻大辱。如果因他的疏忽,而让浮萍阁错失这样重大的情报,万一戚逐是包藏祸心之人,后果不堪设想,他宁愿以死谢罪!

更何况,他若死在这里,阁主大人一定会彻查此事。

想到这里,影卫闭上眼,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朝着自己的舌头咬去。然而,戚逐却伸手抓住了他的下颚,他的力气大得骇人,影卫牙关颤抖,无法咬合,神色近乎扭曲。

戚逐像困住一只细小的蚂蚁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地锁住他,俊美逼人的眉目只有平静:“自牀者非英雄。”

影卫脸色发白,牙根欲裂,像是要把戚逐给千刀万剐。

影卫:“你……到底是……”

药效涌上来,影卫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临近亥时,戚逐从郭尚书府上离开,他喝得双颊酡红,对郭府主人拱手作揖,就此告别。

离开郭府后,戚逐径直回了家,喝茶解酒。

四名影卫见戚逐行为并无任何异常,便在侯府四处找着留下来搜查那人。最后,四人在侯府背后竹林中的凉亭石椅上找着了他,这人居然已经睡着了。

一人上前,直接解开腰上水壶,将里头的水径直泼在那人脸上,喝道:“让你留下搜查,你倒在这里舒服地睡觉?成何体统!被阁主大人知道了,你焉能有命在!”

那名影卫艰难睁开眼,看见自己四个同僚,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奇了怪了,我怎么睡着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潜入侯府之后,进了侯爷的寝殿,四处搜查了一番之后,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往这竹林里来打算等待同僚回来,被这僻静的鸟叫虫鸣一包围,乏意就上来了。

回想起来后,影卫满面愧色,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睡着了,连忙擦了擦脸站起来,问:“你们去郭府可发现什么异样?”

一名同僚回答:“并未发现什么,侯爷中途还看上了郭府家一个伺候茶水的丫鬟,带她到后殿暖阁去玩乐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

那名影卫听了,不知为何,颅中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蹙眉运了半晌内力,那股痛觉才缓缓消下。

当晚,浮萍阁官府偏殿中,萧阳月静坐在琉璃烛台跳动的烛火边,听完影卫的禀报后,淡淡地问:“侯爷与那丫鬟离开时,你们可有跟着?”

影卫面色浮现些许迟疑,垂首道:“属下没有跟随,那处暖阁窄小,没有太多藏身之处,恐被侯爷发现端倪,且想必侯爷那时……也是去寻欢作乐的,我等便守在外边了。”

萧阳月不再询问,抬手让影卫退下。

第二日下朝后,戚逐回到府中,林管家便说有事需要向侯爷禀报。

戚逐向来只当撒手掌柜,但想到明日便要和浮萍阁南下了,家里的大事小事还是得明面上安排一二为好,不然他这个一家之主当得,着实是有些太不称职了。

戚逐把林管家叫来偏殿书房,后者恭敬道:“侯爷,今天安贞侯府派人来府上问候,说下月初八是安贞侯六十大寿,想请侯爷到他们府上参加寿宴。”

戚逐闻言,眼眸微转,笑道:“安贞侯府上,是不是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嫡小姐?”

林管家略一颔首:“是,有一位未出阁的嫡小姐。听人说,品性和相貌都是极好的……侯爷若是喜欢,可着人去打听一二,想必安贞侯府上也正有此意。”

这京城之中,想要与贤坤侯府攀亲的门第数不胜数。偌大的侯府,年纪轻轻又相貌俊美无双的侯爷,又无长辈需要伺候,若真能寻得这门婚事,做了贤坤侯府的侯夫人,日后那自然是有万福可享的。

戚逐笑道:“那安贞侯想与我结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此事林管家想岔了,我并无此意。如今我还在孝期,不宜大肆议亲。”

林管家心里纳罕,虽说孝期确实不宜结亲,但可没有连相看相看也不许的道理,等侯爷出了孝期,总该是得娶个高门小姐为妻,再不济也得有几个知冷知热的侧室姬妾伺候着才好啊。

虽说心里这么想,林管家面上也不敢忤逆戚逐的意思,只能点头说是。

“至于寿宴一事,我也去不成了。”戚逐摇摇扇子,故作惋惜道,“我正打算和林管家说这事,今日接到皇上旨意,让我两日后动身前往西南重查几起大理寺的悬案,一来一回,也要数月。”

林管家惊异道:“这……怎的如此突然?西南那地不比京城富庶,还年年都闹灾荒和流寇,侯爷尊贵之躯,怎受得住啊!”

“放心,皇上自有安排。”戚逐道,“你在安贞侯寿辰那日打点些礼物送去便好,后日我就要出发了,府上这些事务,还要林管家你多多看顾。”

西南一带,向来是历朝历代的帝王都焦头烂额的地方。气候不佳、民风不化、流寇和灾荒盛行,每隔两年,朝廷便不得不派兵去镇压流寇或是拨粮赈灾。

从京城到西南,快马加鞭都要至少两月。若此次只有浮萍阁,行程还能快上许多,但这一次,一队的车马中多了一顶轿子,其中坐着的,自然是那有着“尊贵之躯”的戚逐。

马车一路颠簸,此时已快抵达西南边境。戚逐伪装成一位出来游山玩水的世家少爷,其余浮萍阁的护卫则是他的随从杂役。

他们都是朝廷中人,既然丁飞云可以渗透到皇上直辖的乾门卫,那么他背后的集团,想必也清楚二人的身份相貌。因此,戚逐和萧阳月的容貌都经过了易容,尤其是萧阳月,他早在武林中立下恶名,容貌也过于出众,熟知他的人,远比熟知戚逐的人多得多。

萧阳月换上一身黑色劲装,骑马跟随在轿子周围,是戚少爷的护卫之一。

轿子中的戚逐轻轻掀开轿帘,看轿子边的马上坐着的那经过易容后的,平庸中带着几分戾气的脸庞,神色交织着几分复杂的惋惜之色。

萧阳月抬眸道:“少爷有何吩咐?”

这还是戚逐第一次见阁主大人身着男装,可这男装太粗糙,萧阳月也隐去了他的真实面貌,着实是暴殄天物。

既然戚逐伪装成了一个出来玩乐的少爷,那就自然得有点少爷样子,于是戚逐回答:“我渴了,找个人进来伺候茶水。”

萧阳月闻言,眼眸微眯,他轻轻一踏脚蹬,身体稳稳地落在轿前的阶上,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这轿子内空间不大,两个男人坐进来,便显得更加窄小了。萧阳月把佩刀放在一边,沉闷的一声响。

戚逐看向那把佩刀,四尺有余的刀长,刀鞘通体暗红镶玉,镀有隐隐的蟒纹,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光是放在这里,便觉得煞气逼人,想来这把刀上,也沾了不少血腥。

萧阳月倒了一杯茶水,却不是给戚逐的,而是自己仰头喝下。他掀开轿帘,望向小路周围那幽深静谧的山林,道:“再走一个时辰,便找客栈歇下。”

“今日这么早就歇息?”

“这里已是西南境内,夜晚流寇山贼众多,不宜久留。”萧阳月沉声道,“且当今武林众多门派都在西南发家,英雄豪杰数不胜数,流寇山贼大多都习武,并不是普通的蛮人。”

皇权被削弱的地方,武林英雄便会层出不穷。想当年,太祖皇帝的孤剑山,也是从西南境内开始广纳各路武林高手,逐渐壮大起来。

戚逐闻言却是一笑:“想必再厉害的流寇,也比不上阁主大人武艺高强吧?”

萧阳月的确有责任保护戚逐的安危,后者闻言,瞥了戚逐一眼,转身又掀开轿帘回到了马背上。

酉时过半,一行人抵达一处坐落在矮山脚下的客栈,客栈大门迎客的仆役打眼一看,见那从轿子中下来的男人气度不凡、着装富贵,身边还跟着十七八位护卫仆人,那轿子和马匹也都是少见的稀罕物,心里直唏嘘,这一看就是从北边富庶地方来游玩的富家少爷。

仆役殷勤地上前行礼问好,帮着众人把车马在后院安顿好,恭恭敬敬道:“诸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戚逐答道:“是,你们这儿可有足够的房间?”

“有有有,客官老爷放心,且让小的带您上楼看一看,咱们这儿虽然偏远,家具摆件都是上好的,包您满意。”

客栈很宽敞,一楼正坐着不少休息住店的客人,颇为热闹。萧阳月跟在戚逐身后上楼,目光扫过整个前厅。

这西南一带,习武的风气旺盛,不像京城的人喜欢佩戴各色装饰挂件,这里的人许多都带着武器,连女人的腰间都别着长鞭,举止形容彪悍。

安顿下来之后,戚逐便来到客栈前厅落座,点了一壶好酒和几盘家常小菜,萧阳月和几名近卫则坐在了另一张桌前。

一旁的一张桌上,三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谈说的内容,正是这当今的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