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和江宸用过早膳后,又来到了沅陵大牢内看望江豫,江豫烧退了不少,人还没有醒。

大牢的环境并不好,阴暗潮湿,里头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苏叶这次来,在路上还特意买了一床被子来,花了好几百文钱。

进大牢时,使了银钱,狱卒就没有为难了。

不过还是有一点,挺让苏叶费解的,她和江宸在大牢里待了时辰不少,狱卒们竟然也不赶他们走,沅陵的狱卒给了银子,就这么好说话的吗?

她在江宸给江豫熬药时,打量了一下沅陵大牢,土墙很厚实,牢门的木栏杆看着也很坚硬,不过,狱卒是不是太多了点?比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多,尤其是江豫的牢房外。

衣袖被人拉了拉,少年手里拿着册子,交给她看。

[此处我一人照看即可,苏姐姐可先处理自己私事。]

牢房墙角处的江豫面色已然好转,大夫也说了等人醒了就没事了,而她来沅陵,是要给少年找寻名医的。

苏叶权衡了一下,认同了少年的建议。

也不能太耽误功夫了,在沅陵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而且药铺也等着她回去。

“我去附近的医馆看看,到了午膳时辰,你就在大牢门口等我。”

她就不进来了,让他出来比较好,因为进监狱比进客栈都要花钱,苏叶有些肉疼地捂着钱袋子,只期待着江豫早点好起来。

苏叶从沅陵大牢出来后,就直奔附近的医馆了。

得快点找到名医,治好江宸的嗓子。

她有点慌,慌少年对她的感情,也慌自己对少年的态度。

他和她走得太近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跟她走得如此近了。

苏叶知道自己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她纵容他靠得这么近了,将来,她舍得他离开吗?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苏叶深吸一口气,不管她不同意,她都不能赶他走的,别纠结这么多,先找大夫要紧,往后,那就往后再说吧。

狱卒守在牢门前,温珵安指尖银针飞出,躺在新买的棉被之上的江豫睁开了眼。

江豫刚醒本来还很迷糊,但在转头看到温珵安的那一瞬间,脸色突变,他圆瞪着眼,眼中有血丝浮现,额角的冷汗直流,他大张着嘴,想要尖叫地喊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来。

眼前这个魔头,半蹲在他身前,挡住了狱卒的视线,狱卒根本看不到他清醒了。

魔头脸上挂着笑,指尖有寒光闪过。

见识过这人的手段,和他父亲的惨状,江豫已经吓的不敢动弹半分了,他长这么大,是头一次见有人一脸笑意地将人开膛破肚,而遭受此等待遇的人还能活着一直惨叫着,那种场景,每每想起来,他都是要做噩梦的。

魔头指尖的银针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江豫看了,恨不得他就没醒来过。

[我是江宸,谁要是认为我不是,天涯海角,你会比你父亲你更惨,知道了吗,二哥。]

那晚的惨叫声好似在耳边回响了,江豫满眼是泪,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在魔头不耐烦的眼神下,狠命地点头。

他们江家是做了什么孽,惹上了这么一个魔头,他又是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遭了报应?

难不成是因为他抢了良家小娘子,还是因为他重伤了几个泥腿子,又或者是他故意找茬砸了几家看不顺眼的店铺?

可沅陵城里,比他过分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他这么倒霉?

害怕到不行的江豫开始埋怨老天爷不公平了。

却见他眼前的魔头,衣袖轻轻一挥,地上的字迹就消失无踪了,然后,在消失的字迹上,魔头又写了一行字。

[我让你说话,切记,我不喜欢大声吵闹,你若是今后还想说话,就不要惹我不高兴。]

江豫如捣蒜般地点着头,他哪里敢得罪他,别说他怕死,就算是个不怕死的,也不可能不怕这样的人的。

他绝对不要遭受他父亲受过的那些罪。

地上地字迹再次被抹去,魔头起了身,江豫也终于能出声了。

牢房外的狱卒见他醒了,好几人都围在了他的牢门前,牢头走了进来,看了眼江豫身边的人,问江豫道:“此人说是你四弟,你认识他吗?”

江豫偷偷瞟了魔头一眼,见那人柔和地笑着,跟方才威胁他的样子判若两人,越发觉得此人可怕,不敢轻易得罪了。

他回道:“是,是的,他是我四弟江宸。”

不是也得是,也不知道他那哑巴弟弟给他找了什么麻烦,竟然让魔头看中了,还被魔头假冒了,等以后他出去了,非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小哑巴才是。

牢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脸上也不自觉透出几分疑惑来,跟计划的不一样,牢头没好气地对少年道:“人醒了,你还不赶紧走,当大牢是你家吗,快滚。”

调了不少弟兄来牢里看着,没想到,还真是江豫的哑巴弟弟,到手的功劳没有了,牢头就对少年不客气了起来。

少年紧张地看向江豫,江豫接触到他的目光,硬着头皮,支吾着道:“四,四弟,我,我没事,你走吧。”

走,赶紧走,多留一瞬,都是对他的折磨。

江家的高墙护卫拦不住他,隐秘的密室也拦不住他,江豫很怀疑,沅陵大牢的牢门兴许也是拦不住他的。

少年神色担忧地离开沅陵大牢,出来之后,在大牢前等着苏叶的少年,嘴角上扬,心情很是不错。

苏叶来到沅陵最大的医馆仁善医馆前,医馆前人不少,她等了好一会,才进到医馆去。

她没有去找医馆里的大夫,而是直奔柜台,找到了医馆的掌柜。

“掌柜的,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擅长治疗哑疾的大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同的人,一模一样的问话。

苏叶朝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望去,是一个年龄和她相仿的公子,身着月白色锦袍,看起来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

“没有特别擅长治疗哑疾的大夫,不过二位可以先将病人带来,让我馆的大夫看看,兴许有办法。”

苏叶失望地对医馆掌柜说:“多谢,打扰了。”

要是寻常的大夫能治好,她也不必跑到沅陵来了,她弟弟就是学医的,不是这方面的圣手,是治不好的。

苏叶有些失落地走出仁善医馆,跟她同时走出来的,还有方才和她异口同声的那位公子。

她礼节性地跟人点头示意,刚跨出门口,那位公子叫住了她。

“姑娘,请留步。”

苏叶停住了脚步,“公子有何贵干?”

“在下姓温,是途经沅陵的客商,在下有一兄弟,染恶疾口不能言,听闻姑娘在找擅治哑疾的名医,想和姑娘打听一下,姑娘可还知道其他有关名医的消息?”

温辞绎走近苏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后,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苏叶遗憾地回道:“要让温公子失望了,我昨日才到沅陵,对此地并不清楚,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名医的消息。”

温辞绎略显失望地笑了笑,又跟苏叶分享道:“无碍,不过在下听闻太医院有一位擅长治疗哑疾的太医辞官,这会正在沅陵,只是不知其人在何处,姑娘在沅陵城若有幸遇上了,还请姑娘只会在下一声,当然,在下若遇到了,也会派人告知姑娘的。”

“消息来源可靠吗?”

苏叶激动了起来,如若当真如这位温公子所言,她只要找到了人,江宸的嗓子就有很大的可能治好了。

毕竟,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医术过硬的。

苏叶眼神发亮,整张脸都活泼艳丽了起来,温辞绎眼眸一深,随即恢复正常道:“是在下一位在朝廷当官的友人所说的,应该是错不了的,只是沅陵城人海茫茫,在下一人之力有限,便想多寻几人帮着找人。”

他态度诚恳,又告知了苏叶重要的消息,她对这位温公子的印象还不错,多一个人,也就多了一分可能,便说:“多谢温公子了,我若有了消息,一定通知温公子,只是不知该怎么如何找到公子?”

她答应了他的提议,温辞绎眼中兴致更浓,笑道:“在下暂住在城东弄琴巷温府,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何处找寻?”

“我姓苏,这些天内住在悦来客栈。”

同是为家人寻医,苏叶能体会到这位温公子的心情,如今有了消息,又有了可以互帮互助的人,为江宸治好嗓子的希望就变大了许多了。

跟人告别后,苏叶见时辰不早了,前往沅陵大牢去找江宸了。

她到的时候,少年正挺拔地站在牢门口,静候着她回来,一看到她人,原本面无表情的人一下子就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心口处的跳动突然加快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少年,哭的时候好看,笑的时候更好看,将来治好了嗓子,定是会迷倒更多的小姑娘的。

苏叶加快了步伐,走向了少年,“阿宸,你二哥怎么样了?”

[醒了,人没事了,但是狱卒把我赶了出来。]

举着小册子的少年神情还有些委屈和不解。

“没事了就好,明日再来看他就是了。”

人好了,不需要照顾了,不给够银子,狱卒就不是好说话的了。

苏叶想着,按照今日的情况,明日再来,就得多备些银子了。

然后,苏叶又跟少年说起她打听到的太医的消息。

少年笑着听她娓娓道来,但是,在听到名叫温公子的客商时,笑意顿时消失,在苏叶没有注意到时,那双好看的星眸里,盛满了怒意和杀气。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