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铸造台不远处，一个身穿道袍，仙气飘飘，仿若仙人的老者，缓缓地收回手来。
水君。
天下第一高手。
不知何时，这个堂堂天下第一高手，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或者说。
他自始至终都在这里？
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这个绝世强人，这个世上最强的人，到底何时来的。
这个绝世强人只是出手一招，似乎就改变了某种现实。
水君默默地背起手来，静静地观察。
“绝世神剑...错过了之前的【无欲】，能够赶上这把【归鸟】，却也不错。”
虽然老刀王确实非常厉害，制造工艺也相当惊人，只是他虽强，想要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将净土剑、归鸟熔成一块儿，那还是有点儿难为他。
而且，老刀王虽然工艺极强，但他自己也知道，他并非是什么“绝世神匠”，当然没有本事锻一把武器，就成一把绝世。
真这样，他还练什么武器，全天下的江湖人都得供着他，便是朝廷都得求他来更替铸造工艺，玄机楼的大师们都得跪下求他教他们改良材料技艺。
何况，就算老刀王能够锻造的出绝世神兵，他自己也很难把控的好这个节点。
在水君看来，这冯礼锻出一把绝世神兵的概率，应该是百中无一，千中取其三的可能。
换句话说，非常拼运气。
你想想，千分之三的概率。
比所有抽卡游戏的五星出货率都低了，还没保底，概率得多低啊！
不——
或者说，也并非没有保底。
因为水君在这。
的确。
这个世界上，术业有专攻，各行都有各行的本事，让不懂行的人冒然去做一些他们不懂的东西，通常的情况都是搞砸。
即便水君成为绝世高手之后穷极无聊，研究起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制造了不少拥有他力量的惊人道具，但在锻造一途上，也仅仅只是浅尝辄止。
专业技能，确实需要长久的锻炼，水君再强，时间和精力也有限，再加上他更感兴趣的是研究武功和研究数学，所以真要让他锻造，他是肯定做不到老刀王这样的效果的。
但虽然他做不到，可在老刀王锻造的过程中加速，为老刀王找到一个精准的火候、时刻，他却可以轻易地做到。
等几天就为了等一个契机，这种事儿水君自然是等得了，但他来都来了，看都看了，老刀王剑都开始熔了，他也实在是懒得等，干脆帮老刀王来了个加速，顺便让他抓住了核心点，敲出了这惊天的剑光。
从剑光成色上来看，确实是一把绝世宝剑。
水君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
他的眼睛稍微闪了一下金光——
如果荀武或者熟悉荀武的人看了，一定能认得出来，这正是荀武全身上下最强的两门武功中的一门：《大橘观》。
只是稍微看了片刻，水君便点了点头。
虽然外观已经完全不同，整把剑凛冽异常，但这确确实实是【归鸟】。
归鸟本来是“皇者之剑”，所以整把剑更加倾向于恢弘大气，但，不管冯刀王如何修补，这剑也确实是由东山派的武功修复的，可都不能改变一个现实。
那就是张不默的个人风格太过突出。
他的武功或许没有问题，但他的风格会影响他的所有功夫，自然，也包括内气。
哪怕是东山派最基础的武功，在张不默手中，也是凛冽万分。
自然，这剑也多多少少会受到这种风格的影响。
不过。
这也正是归鸟不仅能重铸，同时也能更进一步的原因。
张不默的天资，确实惊人，便是水君，他也要承认，至少在剑这一途上，他不如张不默。
这正是归鸟能焕然一新的原因。
而在这之后，水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宝剑。
剑灵自然早就不是归鸟原初的剑灵了，但归鸟归鸟，正应“回归”之意，这剑灵虽然与原初的剑灵不同，却又在老刀王的手下，拥有了一部分和当初剑灵完全相同的功效。
若是水君所料不差，应该是与之前剑灵相同的【豪意】。
尽管归鸟这把剑的名字听起来很有意境，但这剑毕竟是当年叶氏皇族专门铸造出来的，应的是两方和睦、友谊天长地久，所以这剑，也就和东山派的武功比较相近，是一门配合的上《登天玉皇剑》的剑灵。
冯礼曾经对上过，自然知道这归鸟的剑灵，在锻造之时，自然也就尽可能地往这个方向上来。
不过，哪怕冯礼再优秀，哪怕他真的是个绝世名匠，他也没有办法轻易地改变剑灵。
因为剑灵这种东西，其真正的含义乃是“剑之灵性”。它的诞生不仅与武器的材料、制造的工艺有关，就算是天气变化、环境变化、气温变化、地理位置不同，乃至于旁边的人不一样，都会有巨大的差别。
至少在水君看来，当今天下，是无法制造出完全一模一样的剑灵的。
所以，虽然同样是“豪意”，这归鸟，可与最初的归鸟，完全不同。
水君抬起手来，随手扬了一下，一阵风猛地吹过，剑光慢慢地收紧，气浪也开始吹去，荀武挑了挑眉，左右看了两眼，有点儿困惑。
风？
哪来的风？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是不可能有风的。
归鸟在空中一个回旋，咻地一声落到了台子的一边，直插在地上，老刀王虽然不解，但也不至于真的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绝世名匠了，走上前去稍微试着拔了一下，感受到了阻力，随后立刻停下了动作，没有继续拔剑。
“不默，你来拔剑吧。”
张不默点了点头。
他走上前去，倒着握着尚且滚烫、冒光的归鸟，稍微皱了一下眉头，感觉到了明显的阻力。
似乎有某种剑意要缠到他身上，但还不等剑意缠上，张不默手上猛然发力，一股强劲的剑意直接反向袭去，撞进了剑中。
下一刻，张不默直接抽剑而出。
在归鸟剑意浮现的那一个瞬间，张不默就知道这剑上的剑意是什么了。
豪意嘛。
纵横天下，无人能当的豪意，他懂他懂，没必要考验没必要，直接拿了。
他举着长剑在身前稍微挥动了两下，根本不像方闲那样备受阻力，想怎么耍就怎么刷，甚至只是挥了几剑，张不默就明悟了这剑的其他功效。
像是无坚不摧之类的效果暂且不提，不管再厉害，那都是针对绝世兵器之下的武器的，和同级别的武器对上，还是得看持械之人。
这把剑，排斥“非东山”系的人，简单点说，如果一个武者体内没有东山派系的内气——也就是张不默所拥有的这种基础内气，那么这把剑就会自主地排斥。
类似于【无欲】对非正气之人的排斥、【天涯】对所有人的排斥，这把剑因为是受到张不默的力量而诞生的，自然就亲近东山派系的力量、排斥除此之外的所有人。
而在这之外，这把剑则只有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剑灵效用。
回归。
张不默在空中稍微挥动了一下，只见剑刃划过，在空气中留下一条明显的痕迹，而这之后，原本的痕迹似乎又被划过，仿佛有另一把剑从原本的位置划过。
一旁的荀武猛地跳了跳眉毛。
好强啊！
张不默震惊地看着剑，也是瞪大了眼珠子。
好强啊！
虽然周围的人不太懂相剑之法，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荀武稍微张口说了一下，他们就惊觉这剑的厉害。
的确，从刚刚的滑动上来看，只是平平无奇的再斩一下，没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按照正常的逻辑，如果这把剑能够把使用内气、气势的武功也“复制”的话，那也一定需要持剑之人使用内气，所以并没有太离谱。
而在张不默稍微使用内气实验了一下之后，发现这剑虽然能继续回归，但这一剑并没有内气附带。
这就是说，这把剑的第二击，无法附带任何的其他力量，就只是单纯依靠剑的锋利和韧性。
可饶是如此，依旧是相当强大！
因为这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宝剑，是一把绝世宝剑啊！
哪怕只是单纯依靠剑的力量，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抵挡的啊！
嘶——
方闲倒抽一口冷气。
看上去不强，但这玩意儿落在厉害的人手里，恐怕有些难以想象。
虽说，他并不觉得【天涯】咫尺天涯的强大功效，或者【无欲】无视任何防御效果直接伤人的能力比这玩意儿差，但那也要看谁用。
他要是用这把剑，恐怕一点儿多余的效果也没有，荀武用这把剑，则可以打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刀剑组合，用一把剑打出刀剑合击的效果。可张不默拿着这把剑，那又是什么光景？
张不默会多少种剑法，他会多少种剑术，他能在短时间中变出多少招数？
没人知道，根本没有人清楚！
连荀武都不知道这种事。
张不默的剑术，早已经登峰造极。
张不默心中也是有些震惊，也有些跃跃欲试。
他很想知道这把剑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看向了荀武和方闲。
方闲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摆起手来，摇起头来。
虽然武器上差不多，但武艺上，他和荀武、张不默有明显的差距。
他更多，还是对那些新武道的研究，虽然整体很强，可哪来和张不默打，可能完全没用。
况且，真要试验剑的强度，找天涯也没用啊！
“不默，”荀武这个时候则出言询问，“你刚刚释放了那么多内气，哪怕有所补足，此时用不出多少内气，真要动手吗？”
张不默稍微思索了一刻，皱起眉头来。
但他看了一下手中的剑，回想起了当初立志重铸归鸟的愿景。
如今归鸟终于重铸，他自然要好好地试一试。
于是，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唔，那我陪你吧。”荀武把手按在无欲之上，缓缓地抽出，银白色的刀刃伴随着一条火红色的长线，在空气中缓缓地划过一条火红色的圆弧，“不过就不用内气之类的好了，单纯地比比武艺吧。”
张不默点了点头。
“诶？”一旁的霜满秋低声轻咦。
但还不等别人说什么，张不默和荀武，已经站到了铸剑台附近。
因为不动用武功，所以不太需要多大的空地，两人彼此拿着武器，轻轻地在路上稍微挪动着步子。
荀武握着长刀，无欲微微震动，刀身上的线条开始冒起更加明亮的红光，仿佛火焰一般。
而归鸟，则没有无欲这么炫酷的特效。
或者说，在荀武了解的这些宝剑、神兵之中，好像只有无欲的“特效”比较大。
其他的，似乎都没有那么惊人的特效。
不过荀武倒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好。
毕竟他早就已经明白了，气势之道，就是装杯之道，无欲要是不够炫酷，他说不定还要用对极门的【惊世绝技】《成影术》来增加特效呢。
两人彼此站好之后，握着兵器，小心谨慎，远没有上一次切磋的时候那么果断。
这是自然。
没有了内气、气势、意或者魂，单纯依靠兵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安全性大减。
尤其是，无欲和归鸟，都是真正的绝世兵器，在这种情况下，受伤是绝不能接受的。
刀剑无眼，想要在这种纯粹的兵刃战斗中获得胜机，那就绝对不能冒然动手，不然任何冲动的，都会致使失败。
因此，在出招前，一定要慎之又慎。
忽然——
荀武和张不默几乎同时动手，两人齐齐前冲，一人劈砍，一人横斩。
猜错了？
张不默心中低语。
最初一招，要看发力、看神态、看动作、看发力方向，张不默虽强，但在这一方面，和荀武比，那可要差太多了。
刀劈脑袋，剑斩腹部，不能换伤，张不默当即变招，挡下这一击。
砰——
刀剑相击，一道刺耳的鸣叫声响起，无欲身上的红光也更加明显。
荀武右手翻转，扭动长刀，试图将剑甩出张不默的手上，而张不默丝毫不惧，直接松手，任由长剑在空中旋转。
荀武正欲抽刀而去，却默然心惊，看到空气中明显的剑痕，无奈回挡。
叮——
比起之前刺耳的鸣叫声，这一挡只是瞬间的事情，完全不需要考虑后续的承力，但张不默这时候，已经顺手接住剑刃，朝荀武挥去。
厉害的剑灵。
荀武刀上闪起一阵红光。
这是无欲本身的力量，如果不燃烧荀武的刀意，无欲便只能单纯地增加荀武的能力，或者是抵消一些东西，但对于荀武来说，这也已经够了。
叮叮叮，张不默一剑化两剑，荀武一刀斩两剑，却是彼此抵消，可荀武却似乎有点儿吃不消。
僵持之中，张不默横剑再扫，荀武位置不佳，不得不后仰身子，成了一个倒弓之形，躲开了张不默的横扫。下一刻，荀武长到抵在地上，轻轻弹动，身子在半空中一个旋转，横旋到一旁。
张不默乘胜追击，再度横剑，这一次，他改斩为刺。
戳向地面，荀武将刀甩出，正中剑尖，张不默因此受击，不得不后退半步。
荀武的力气，在纯粹的兵器战中，优势极大。
荀武半旋结束，刀刃在空中刚好再度弹回，落在荀武身下，荀武单手点按住刀柄，猛然发力，身子一个高弹，变成了一个以无欲为重心，倒着立在空地上的姿势。
唔——
荀武在半空缓缓倒下，顺手抓出刀来，站到张不默面前。
不默的剑术，比他强太多，只靠力气，恐怕比不过张不默的技。
得用点儿别的花样了。
此时此刻。
一直关注于此的水君，默默地抚起了胡子。
张不默的剑术，果然是登峰造极，便是他在张不默这个年纪，也绝没有张不默的剑术。
不过——
荀武这边，刀剑互通，虽然但一方面都要弱于张不默，却也不是没有胜利的机会。
只是...
水君轻轻摇了摇头。
这次仅仅只是第二次的切磋，两人真正的大战，恐怕还要过上数日，要到那东山之上。
可真要让他说两人到底谁能稳赢，便是他，也摸不准啊。
而这，更是让他满心期待。
他活到现在，已经算是穷尽武道之路，在他的【武道】上，他不管是创造剑法还是使用刀法，亦或者是制造一些隐匿之法，都是信手拈来，只要是和武学相关的东西，可谓是无所不能。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能懂、什么都会，什么都能算得准。
时间终究是有限的，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水君虽然武功天下第一，一法通万法通，能用的出来所有武功，但他在荀武创造“自然之势”，在张不默创出“剑魂”之前，也完全不懂这两种东西。
不是他没能力，而是他的想象力不够。
张不默和荀武，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兴奋。
而荀武，也不愧是他视为传人的人，果然拥有惊人的天份。
他想要见证，一个他都无法预料的结果出现。
想来到那个时候，他也能更加高兴。
“哦？”水君眼睛一亮，眉心一丝波纹浮过，顿时露出了笑容，“荀武这招？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