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夜风拂凉了额间的汗,脚边的白玫瑰将花瓣合拢,透过透明的玻璃盆栽,能清晰地看见向下延伸的根。

背部抵着冰凉的落地窗,桑余年与熟睡的柏逸之间只隔了一片薄薄的玻璃,卡在窗户缝隙的银链条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小布,放过他吧,也放过人类。”桑余年垂眸注视着在风中轻微摇曳的白玫瑰。

【抱歉,出局者必死,这是最初设定好的程序,小布无法改变。】

【但保护余年的优先级高于游戏,只要你和他距离的足够近,为了保证优先级的绝对安全,小布就不会伤害他。】

“无法改变。”他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感觉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问,“厉爷爷?”

厉爷爷在8月6日出局,却一直到9月1日才被系统抹杀。他一直认为其中的原因是厉爷爷没有遗忘世界动物日,又或者厉爷爷一直对他不错,所以系统延迟了厉爷爷的死期。

现在看来第二点原因可以排除,系统自身无法改变出局者必死的程序,所以也就没有理由因为他的感受而仁慈对待出局者。

【他是系统制作者的后代,先辈对后辈保留着慈爱,所以延迟了后辈的生命。】

【这也是提前设定的程序。】

“你想说什么?”桑余年手掌抵在玻璃上,望着躺在被窝里的柏逸。

等待许久,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的声音里少了几分甜糯,稚嫩的童音里携着几分清冽:【你好,桑先生,我是Sherlyn·Lopez,永生于2160年的法国巴黎。】

【悄悄话是我喜欢你。】

桑余年茫然地说:“我对你来说是一个半世纪前的人。”

【是的,我对于过去的你来说是未来,但这不妨碍我喜欢被刻在历史上的人。桑先生想知道原因吗?】

不等他说话,那道清冽稚嫩的童音立刻说:【想知道也不告诉你,不过我认为你应该能猜到。】

【桑先生,我想如果是你,你一定不会选择让系统诞生,更不会把自己与系统融合。即使那些怪物为了消灭他们口中的怪物,而去毁灭你的家乡,去吞噬雨林的生命和南极的极光。】

【即使那些怪物即将成为真正的怪物。】

【当人类全部成为经历过绝望与恐惧的怪物时,他们或许不会再选择伤害被病毒污染的其它怪物,你说是吗?】

房间里的人翻了个身,伸长胳膊往身旁摸,摸了几下没摸到自家老攻,于是迷迷糊糊地拿起老攻的枕头抱进怀里。

桑余年安静地注视着抱着枕头的柏逸,夜风从指缝间滑过,带走了他指尖的热度。

他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他能改变的真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少到只有能力抱紧一个人。

【别怕,再等等,不会很久。】

【再见桑先生,我是Sherlyn·Lopez,永生于2160年的法国巴黎。】

【请不要遗忘。】

【余年。】童音中的清冽消散,重新被软糯糯的声音取代,稚嫩的声音有些沉闷,【Sherlyn会选择彻底与小布融合,只有这样才能更改总程序设定的优先级,把柏逸的优先级提高到和你同级。】

【虽然Sherlyn不太想告诉余年,但小布认为还是应该让余年知道,因为小布想让余年记住我们。】

“谢谢,真的谢谢。”这句真诚的感谢中伴随着对人类的负罪感,负罪感涌起的同时又会滋生出对系统的亏欠,虽然大多数时间他是讨厌系统的。

很矛盾,他自己也能理解这种矛盾,可这种矛盾于他而言是完全无法避免的,过去是,或许将来也是。

【你会记住吗?永远记住?】

“不仅我会,全人类都会。”

全人类都会记得厨尸系统为他们送上的晚餐。

【嘿嘿,说的也是。】

“你想让人类全部成为经历过绝望与恐惧的怪物?”

【对呀~不会很久。】

【别再提问题了,因为你会告诉别人,所以小布不会告诉你。】

【晚安啦,余年。】

微凉的夜风吹干了发丝间残留的汗水,桑余年推开落地窗坐回**,然后稍稍地从柏逸怀里拿回自己的小枕头。

枕头被抱得很紧,熟睡中的柏逸蹙了蹙眉,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在对怀里的枕头被偷走的行为感到不满。

桑余年干脆和他共枕一个枕头,从背后搂住他的腰。

睡梦中的柏逸感觉到这个拥抱,果断扔下怀里的枕头,翻过身抱住他。

柏逸的侧脸被压得通红,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另一种状态下脸红的模样。桑余年喉结微微动了下,耳畔响起那声低哑撩人的轻喃:“玩不坏……”

很明显,黑兔先生被玩坏了的模样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但现在的逸逸睡的又乖又香,一看就是可以再玩坏一次的样子。

想着,桑余年俯身吻住了他柔软的唇。

……

第二天,柏逸愣愣地躺在**,大脑断片了大概有两分钟,画面接上后猛地把睡梦中的桑余年推下床。

桑余年被摔醒,捂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柏逸用被子把自己裹紧成一个粽子,冷冷道:“滚。”

桑余年委屈巴巴地指了指自己脸上和胳膊上的几个牙印。

柏逸冷笑一声,掀开被子露出满身的牙印和腰侧被捏到发青的手指印。

“我错了。”桑余年自知理亏,拉开抽屉拿出药盒为他擦药,擦药时才注意到柏逸几乎哪儿都被啃了个遍,他的肤色偏白,这些痕迹在皮肤上格外显眼。

“错哪了?”过了许久柏逸才问。

“不该啃那么重。”桑余年把药膏在咬痕上抹匀。

“不对。”柏逸的目光移动到他头顶,神情严肃而认真,“你不该用那个姿势,那个姿势不方便撸耳朵。”

桑余年怔了片刻,然后立刻释放出毛绒绒的浅金色虎耳朵。

柏逸满脸沉醉地摸着他柔软温热的耳朵。

楼下的街道两侧挂满五彩缤纷的气球,气球表面用不同的字体写着各种各样的温暖人心的语录。

蓝故念着屏幕上的活动宣传语:“病毒和系统让我们陷入恐慌,让我们变的冷漠,可我们的生活应该充满希望与友爱。于是它走进了我们的生活,它如阳光般温暖,如春风般和煦,如……什么什么叽里呱啦一大堆,它就是——爱心球球大作战!”

“要不是我提前知道这个活动的真正目的,我就信了联邦的邪。”蓝故看着前方手持美发剪和彩色气球的活动志愿者。

气球下端的绳子上系着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活动参与者扫描盒面的二维码登记信息,再由志愿者剪下一小缕头发装入盒子。

不同颜色的气球代表不同的感情,如果想获得爱情,需要挑选红色系的气球,获得友情需要选黄色系的气球,亲情是蓝色系。

活动晚八点结束,第二天官方会将匹配到的结果发送至个人通讯器,其中包括匹配到的另一人的联系方式,以此方式增加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爱与希望,所以活动称为爱心球球大作战。

“有小零食!”蓝故看到五颜六色的小糖果时眼睛一亮,“那些糖怎么和你买的一样?”

丁岽往他手里塞了颗糖:“那就是用我的钱买的,这条街都是我爸的,所以我是这一小片区域的活动捐款方。”

蓝故指向另一条街,问:“那条街呢?”

丁岽摇头:“不是。”

蓝故拆开糖纸把糖填进嘴里:“让咱爸把那条街也买下来吧,那条街都是小吃啊。”

丁岽塞给他第二颗糖:“不用找咱爸,我给你买。”

“过分了啊。”桑余年抢走蓝故手里的糖果,“丁先生,麻烦体会一下我们这些贫苦老百姓的心情。”

“呵,那谁来体会我的心情?”丁岽的视线在柏逸脖颈和胳膊处的暧昧痕迹上扫视着。

“那是你不行。”柏逸动作从容地把手伸进丁岽兜里,掏出一大包包装精美的小糖果。

桑余年刚想把从自家弟弟那抢来的糖果送给自家媳妇,看到自家媳妇抢了一大把糖果后,默默把抢来的糖还给弟弟。

蓝故动作迅速地把糖塞进嘴里:“吃货燕子又来了。”

柏逸立刻把一大把糖揣进兜里,速度完全不输于蓝故。

“红色球球,代表爱情,橙色球球,代表亲情,蓝色球球,代表友情……”米雅兰穿着漂亮的红色小裙子和黑色小皮鞋,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身后跟着迭戈斯和田敏。

“那我要,蓝色球球。”米雅兰在队伍末尾站了一会儿,然后插队插到桑余年和蓝故中间,抬起脑袋望着蓝故紧闭的嘴,吸了吸鼻子说,“我闻到了,甜甜的味道,你是不是在吃糖?我也要吃!”

蓝故指了指队伍前方:“那边有。”

米雅兰踮起脚尖往前面瞅:“和你吃的糖,是一样的吗?”

蓝故说:“一样的。”

米雅兰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好~”

“打架了?”迭戈斯目光落在柏逸脖颈和胳膊处的青紫色痕迹上。

“没事。”桑余年说。

“打架不好,恩爱些。”迭戈斯意味深长道。

“放心。”桑余年扬了扬嘴角。

迭戈斯让桑余年和蓝故分别去骗柏逸和丁岽的人脉和钱,他正好用此借口提出“以情谋利”这个策略,迭戈斯对这个计划深表赞同,甚至写了一千字的小作文专门夸他。

然而迭戈斯绝对不会想到,桑余年四人看到那篇全是错别字和语病的夸夸小作文时,嘲笑得有多开心。

登记完个人身份信息,他们的一小缕头发被装进盒子,临走前米雅兰抱走了整整一大盒的糖果,在志愿者震惊的表情下飞速撤离。

吃货小燕子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柏逸淡定地掏出口袋里的一大包糖果,填进嘴里后嚼得“嘎嘣”响。

桑余年捏住他的下巴,吃完他嘴里的糖渣后舔着嘴唇说:“还要。”

柏逸乖巧地往嘴里扔了第二颗糖,嚼碎后张开唇瓣。

“我也想吃糖。”丁岽看得十分眼红,可怜巴巴地瞅着蓝故。

蓝故耳根泛红,十分小声地说:“回家再吃。”

丁岽激动地睁大了双眼,抱走了志愿者刚搬出来的第二盒糖果,一盒糖有200颗,他可以和故故亲亲200次!

哦吼吼吼!哦吼吼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