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容咬着唇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来。

他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只要裴越肯对他好, 他才不会管其他的那些事情, 但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酸胀呢?

一旁的二皇女裴裘勾起唇, 没有再说话, 开始慢慢品茶。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是裴越平日里听着就不正经的脚步声, 楚小容没有抬起头, 依旧低着头,没有平日里的殷切。

这是怎么了?裴越挑挑眉, 没有多想, 坐在楚小容身边。

她一坐下,楚小容就当她看不见一样,把屁股跟离她远的地方挪了挪。

裴越明艳的眉目微微皱起, 伸手就要将楚小容拦腰移到跟她相近的地方。

“老七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裴裘放下茶盏, 笑着开口。

裴越心里啧了一声,松开手,她素来敬重她的二姐,便端坐好, 才回答:“京城里谁不知道二姐这儿的菜最好, 说书的亦是最精彩的。”

“只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老七你是想叫我看看你身边的这位小郎君呢, 看来是二姐会错意了。”裴裘将质地极好的茶盏放在裴越的面前, 调侃。

楚小容捏住茶盏边缘的手收紧, 指尖泛出些白来,有些出神。

裴越会怎么回答呢?

裴越转头看了眼一旁还低着的头的楚小容, 话到嘴里又咽下去,声音淡淡的:“二姐你又在打趣我。”

楚小容的头栽得更低了,抿着唇,看着杯中的倒影,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听不懂也插不进姐妹俩的谈话,只能一杯接一杯的茶水饮着,待他喝了一肚子的水,裴越才拉着他的手出来。

楚小容还是一言不发,跟在裴越的身后,见裴越要出去,才低着声音开口:“公主,还有好多菜没吃完,我想带回去,我小爹爹也喜欢吃。”

走在他前头的裴越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唤来小厮,叫小厮打荷几碗新菜,抱胸看着又低下头的楚小容:“刚才我就想问你了,我是什么地方惹你了?让你对我这么摆脸色?”

楚小容抬起头,小狐狸眼的眼眶有些红,他的声音软绵带着丝颤:“没有,只是我想回去了。”

说完,又揪着手指将头低下。

“楚小容,你当我傻子吗?”裴越声音带着丝不耐烦。

“我要是有什么错,或者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就说出来,不要摆着要哭不哭的样子。”

楚小容的手指掐进手心里,想问裴越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柳公子才和他在一起,但他不敢问,他怕一问出口,裴越就再也不理他了。

“真的没有。”

他刚说完,裴越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楚小容看着裴越的背影,低下头悄悄擦了擦眼泪,呆立在原地,直到小厮拿着打荷的饭菜过来,他才回过神,失魂落魄地将食盒接过,朝酒楼外走去。

到了楚府,他不会翻墙,找到他经常溜出来的狗洞,钻了进去。

接下来的一连好些日子,裴越都没有来找楚小容,楚小容每天失魂落魄地坐在树底下的小板凳上,一下子笑眯眯的,一下子又哭丧着脸,将在院里酿酒的他小爹吓得半死。

“楚小容,你最近摔坏脑袋了,怎么瞧着越来越傻了?”

楚小容转过头,生气地瞪了眼他小爹,腮帮子鼓鼓的:“没有!你不知道安慰我,你还笑我,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小爹:“臭小子,你怎么说话呢,你老子给了你这张脸你还敢不满意?”

楚小容揪着地下有些枯黄的草,语气突然有些伤感:“小爹,我和那个柳公子长得像吗?”

灵鹫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楚小容的面前,捧起楚小容的小脸,左看右看,最后说了句废话:“不知道啊,我都多少年没去西月楼了,不过我儿子长得真好看。”

“你问这个做什么?儿子,你有做头牌的脸蛋,但爹身为过来人可告诉你,千万别,那只是一时的风光罢了,那些人的真心也做不得数的。”

楚小容:“我知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灵鹫放下他的脸,继续捣鼓自己的东西去了。

.

“两位姐姐,行行好,我就见一眼柳公子,马上就回去。”楚小容站在西月楼门口,小狐狸眼水灵灵的。

“走开,走开,你个小郎君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两位女子不为所动,还是挡在楚小容的面前。

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好奇地看着门口的楚小容,楚小容无奈地跺了跺脚,皱着小脸打算先回去,改天再找个机会溜进去。

这时,一道风情万种的声音传来:“你慢着。”

只见一风韵犹存的男子推开他面前的女子,走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慢悠悠开口:“你是灵鹫那小子的孩子?”

“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这么漂亮,不如来我这西月楼做头牌。”

楚小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男子,软着声音:“这位哥哥,我来西月楼找人,你能放我进去吗?我一会会儿就出来。”

男子低笑一声,被楚小容的这声“哥哥”给取悦了,他拉着楚小容的手,带着他进了门。

“你这小嘴儿比你爹爹的甜多了,来,捉谁的奸,哥哥给你指路。”

楚小容的狐狸眼蓦地一亮:“我、我找柳公子,就看他一眼。”

男子表情有些为难,见楚小容白白嫩嫩的一团,忍不住掐了把楚小容嫩得出水的小脸蛋:“那你得等等了,他现在正在接待贵客呢,那贵客身份了不得,你怕是得等好一会儿。”

楚小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就在刚才,他好像看到了裴越下属的身影,他轻着声音,要哭了的样子:“哥哥,柳公子的厢房在哪儿啊?”

“最东边那间最好的屋子就是了,你先到我屋子里等等。”

“欸,你别跑啊!”

楚小容一路七拐八拐,凭着感觉,然后迷路了,他有些茫然地四周,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去了。

他正打算找个小厮问问,却突然被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扑在墙上,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楚小容皱着漂亮的小脸,面色苍白,伸手想将身上的酒鬼推开。

但他还来不及动作,这酒鬼就急不可耐地撕扯他的衣裳,像猪一样拱着他的脖颈。

“你放开我!我不是这里的小倌!”

“救命!快来人!”

酒鬼像是烦了他的声音,带着酒臭味儿的手用力捂住他的口鼻,一阵恶心从胃里传遍全身,楚小容挣扎得更狠了。

却一点用都没有,像待宰的羊羔一样被人扒下一层一层衣裳。

只剩最后一层里衫了,楚小容呜呜呜地叫着,用尽力气挣扎。

突然身上一轻,一件温热的衣裳盖在他的身上,第一眼入目的,是叫楚小容魂牵梦绕了好久的淡紫色眸子。

裴越冷着脸将外衫盖在楚小容的身上,确保将楚小容包的严严实实,才转过身,走到地上趴着的酒鬼面前,面无表情,却一脚踢在酒鬼的小腹上。

一下又一下,淡紫色的瑞凤眼微微眯起,像是没听到酒鬼的哀求,仿佛她在踢的不是人,只是无关紧要的物件。

楚小容回过神来,鼻头一酸,见到地上已经面目模糊的酒鬼,心里一惊,刚想上前,一人却比他更早上前,楚楚可怜的抱着裴越的手臂,不知道说了什么,裴越才冷着脸停了下来。

楚小容刚刚回暖的心仿佛又坠入寒潭,全身突然不受控制的发着寒。

这回,他看清了,也听清了。

那位和他有五分像的柳公子,声音哀哀:“公主,这酒鬼上次虽然欺负了奴,但你要是将她打死了,奴这辈子想是也要到头了。”

裴越像是深情地看了眼身旁的柳公子,看杂碎一样看了眼地上的酒鬼,才转头看向楚小容。

她开口,声音带着怒意: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她要不是恰巧路过这个地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一想,她就觉得心都快被撕碎了。

楚小容的手指用力揪着仿佛还带着裴越体温的衣裳,小狐狸眼要哭不哭地盯着还站在柳公子身边的裴越,声音轻轻的,却像是用尽他所有力气了:“裴越,小公主,我不要跟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