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雪昭从贺太妃手里得了一颗南珠, 她当然也看出来了,两位太妃是真心喜欢她。

“臣女谢过静太妃、贺太妃。”

谢了恩,乌雪昭态度便自在了许多。

贺太妃留乌雪昭说了些话。

她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 知道少女初入宫闱的紧张和惶恐。

问的都是家常话,读什么书,平日喜欢做什么。

“回太妃, 臣女书读的少, 喜欢女红、练练字, 偶尔帮家里管管账。”

斟酌了一下, 乌雪昭还说:“臣女的女红和练字下的一样功夫, 但是字写的平平无奇, 女红稍好一些。”

贺太妃忍俊不禁,问道:“账算得怎么样?”

乌雪昭温声道:“算账没出过错。”

回答得很妥帖, 踏实中还带着点真诚。

贺太妃性格飒爽,很喜欢乌雪昭。

静太妃随贺太妃, 贺太妃说好的,她觉得不会差。

闲话间,乌雪昭也就免不了正视两位太妃。

初看时, 她便有些惊讶于太妃们的年轻貌美,只是脸上不显。

细看下,讶然愈甚。

贺太妃是永宁侯老夫人的女儿, 算算年纪也四十多了,瞧着却像个刚过三十风韵犹存的妇人, 很耐看。

静太妃眼神看着就温柔小意,甚至有些软弱可欺的感觉。但她也不显年纪。

静太妃为先帝嫔妃时位分不高, 到这个年纪还能显年轻, 便说明同住的宫主待她很好。

外面都说, 贺太妃和静太妃关系好,看来不是谣言。

静太妃是天子生母。

乌雪昭稍稍多看她一些。

不过乌雪昭没能从静太妃的容貌中,看出和天子的母子相,硬要说,也只有头发像,色泽都很好,乌黑浓密,但那头发,在静太妃脑袋上显柔,在天子脑袋上却黑得冷厉霸道。

她暗暗下了结论。

天子大抵还是像先帝更多。

宫人来禀:“静太妃、贺太妃,皇上来了。”

接着就听到了太监尖细的嗓音:“圣驾到。”

两位太妃不必起身,阖宫宫人和乌雪昭,却是要起身跪迎的。

乌雪昭随宫人起身。

她和宫人们异口同声:“参见皇上。”

一袭明黄衣角渐近,熟悉的香味也越来越近……乌雪昭从未见过天子穿龙袍,那种威严与私下相处时截然不同,无孔不入地彰显帝王气息。

她头一次觉得有这么强烈的压迫感。

桓崇郁迈着长腿缓步走进来,竟然就站在乌雪昭跟前。

垂眸,淡眼看人。

嗓音显冷:“这是太妃宫里的人?”

明知故问。

乌雪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贺太妃道:“这是本宫母亲常夸赞的姑娘,说是容貌生得好,性子也好,今日入宫,本宫叫来瞧瞧。”

桓崇郁手里挽着一串碧玺珠,甩到虎口上挂住,负手一点点逼近,藏在身后的手,还在轻轻捻动碧玺珠。

好像立刻就要俯身挑起她的下巴。

郑喜都惊了惊。

要这么猝不及防宣告众人么?

乌雪昭不知天子要做什么,也轻抿唇角,越发收敛了呼吸。

帝王淡音从头顶传来:“抬头。”

冷漠得仿佛两人从无肌肤之亲。

乌雪昭应言抬脸。

不是第一次抬头见天颜,这回却是她最紧张的一次。

只见天子眸色冷淡,仿佛在看陌生人,丝毫没有露出半点认识她的意思。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既觉得天子漠然到匪夷所思,又觉得……理应如此。

乌雪昭眼睫微颤,细微得像蝴蝶展薄翅。

贺太妃眉心微跳,扬了扬唇角。

永宁侯府还真挑对了人?

皇帝瞧着像是对美人终于有了点兴趣。

就在阖宫人都这么以为时。

桓崇郁淡掠了乌雪昭一眼而已,就从她身旁大步走过去,面无波澜道:“都平身。”

贺太妃暗道,就说了,若是先帝,许还会青眼这等美人。

眼前这位,她也算看着长大的。

绝没可能。

后宫佳丽就算掏心掏肺侍奉他几十年,也未必能从帝王心里熬出一分真心来。

宫人起身,站回应站的位置。

乌雪昭起身回座。

两位太妃也调整了合适的姿态来迎帝王。

一切都如大家预料那般时。

桓崇郁忽然勾着唇角赞道:“的确生得不错。”

倏然间,阖宫俱静。

天子夸人了。

还是个女子!

贺太妃挑了挑眉,朝皇帝那张薄情的脸上看过去……这要不是左右宫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永宁侯府是真挑对了人?

桓崇郁说完,接了宫人奉过来的茶,问两位太妃安。

似未在乌雪昭身上多留神,只是随口一夸。

贺太妃这才缓神应答。

静太妃也攥紧了帕子,笑问:“我们都好,皇帝近日身体怎么样?”

桓崇郁呷一口这里的蒙顶甘露,道:“朕都好。”

再没多看乌雪昭一眼。

乌雪昭入了座,低垂脖颈。

天子与太妃说着话,她便安安静静听着,仿佛不存在一般。

静太妃打算和皇帝说一说去阜光寺祈福的事,便吩咐宫人道:“送乌姑娘回去。”

乌雪昭跟着宫人起身,告了退。

同一时刻,桓崇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淡淡余光落在那一袭纤细的紫色背影上。

很快又收回。

郑喜会意一笑,往后退了几步。

静太妃还在和桓崇郁说:“……这回祈福,本宫想带一些官眷过去。”

“太妃自己拿主意。”

桓崇郁没什么意见,听了两耳朵就起身要走。

静太妃也没留桓崇郁。

虽是她肚子里落下的孩子,但她并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儿子。

硬留下来,也是相顾无言。

“朕回了,两位太妃注意身子。”

两人应好。

桓崇郁刚一走。

静太妃觉得桓崇郁态度不明,就蹙眉问贺太妃:“……皇帝会不会不喜欢咱们去阜光寺祈福?”

她是觉得七龙夺嫡杀孽太重,想为儿子祈福,也想为亡魂超度,怕儿子有所介怀。

贺太妃笑着宽慰说:“皇帝若不想让咱们去,咱们肯定去不成。你还是想一想,想带哪些官眷过去。”

静太妃安了心,浅笑说:“乌家姑娘就不错,我想一并带去。”

能陪太妃祈福的都是世家贵女,乌雪昭身份肯定低了。

但贺太妃只是笑着说:“合你心意就好。”

-

太后的仁寿宫离慈宁宫很远。

薛芷语现在才快走到慈宁宫,随行的丫鬟还帮她带着额外一份,孝敬给另两位太妃的东西。

她姑姑虽贵为太后。

但薛芷语有自己的算计。

天子拥有铁腕,不容人拿捏,太后教她低调固然没错,但更要紧的是,能讨到天子的欢心。

天子就这么一个生母,只要能讨静太妃喜欢,天子就是看在生母份上,怎么也会多看她几眼。

纵然知道姑母不喜,薛芷语还是得私下里得静太妃的青眼。

薛芷语来晚了。

还没进慈宁宫,已在宫外遇到了乌雪昭。

两人都是朝臣之女,宫中相见,没有谁需要对谁行礼。

相互见个平礼,错开过去就是了。

乌雪昭是这么想的。

薛芷语却明晃晃冲着她迎面走来,问道:“乌姑娘,不知是哪位太妃召了你过去?”

她身后跟着不少宫人。

应当是仁寿宫的宫人。

乌雪昭便停下来,答道:“贺太妃。”

薛芷语笑得还算客气,继而问道:“静太妃可在?”她们二人形影不离的。

乌雪昭说:“在。”

果真静太妃也想见乌雪昭。

怕不是听贺太妃的话,看中了乌雪昭,想把她也选入宫中,送到天子跟前邀宠。

薛芷语按捺住心里的不快,微笑问道:“太妃召你去说了什么?”

还不等乌雪昭答。

身后送她的慈宁宫宫女,已经上前一步,沉了脸,道:“太妃说的话,薛姑娘也要打听?”

薛芷语微怔,眼神闪烁过一丝不悦,却即刻改口同宫女道:“姑姑勿怪,我与乌姑娘相识,只是担心她头一次进宫紧张,女儿家的私话罢了。”

这是贺太妃身边的宫女,自然也学了贺太妃的性子,并不买账,面色凛然反问道:“姑娘不知道不该探听尊者之言?私下也不能打听。”

薛芷语脸色涨红,彻底地认错,冲宫人欠身道:“是。芷语受教。”

她不想也不能,再惹帝王厌烦。

宫人这才侧身同乌雪昭道:“姑娘请随我回去。”

乌雪昭步子刚抬。

薛芷语便喊道:“乌姑娘等一等,太后有赏。”

她声音不小,也是故意说给方才出言的慈宁宫宫女听的。

既然姑母让她表现大度,最好是静太妃也能知道她的胸襟,这宫女能把事情传到太妃耳朵里,最好不过。

慈宁宫的几个宫女与乌雪昭齐齐看过去。

薛芷语抬手示意宫女,将两支金簪拿过来,面带笑容,故作含歉的姿态:“太后近日问及永宁侯府风波,我很后悔因自己言语表述不清,闹出种种误会,也愧疚此事多少有些累及乌姑娘。今天听说乌姑娘入宫,太后便命我过来赏姑娘两支簪子。”

然后便特地命人将盖簪子的红绸布揭开,让乌雪昭见一见宫中御赐之物的精致华美。

仁寿宫的宫女将两支金簪呈到乌雪昭跟前。

乌雪昭自然就看到了那一对雀登枝的金簪。

宫里的东西,美是美的,但御赐之物也分三六九等,这金簪流入民间,的确算个稀罕物,可若是配上薛芷语高高在上的,仿若她是以皇后的身份赐了乌雪昭金簪,再跟贺太妃赏的南珠比起来。

莫名生出些轻挑滑稽感。

薛芷语浅笑提醒:“乌姑娘,还不——”跪下谢赏。

话音未落,郑喜也正好从慈宁宫里出来,高声笑道:“这不巧了么,太后竟也赏了乌姑娘东西?”

众人闻声看过去。

只见郑喜缓步朝乌雪昭这边走过来。

慈宁宫人纳闷道,郑喜可是天子身边近侍,谈不上左右逢源,毕竟,处处都是旁人讨好他,怎么会过来掺和乌雪昭的事?

莫不是出来调和太后与太妃间的敏|感关系?

薛芷语这会儿倒是乐得见郑喜。

郑喜这阉人的嘴,最烦人不过,从来不为她在天子跟前美言。

但他也绝不敢在天子面前胡言。

她代太后大方施赏,如能通过郑喜的嘴,传到天子耳朵里,不知能不能挽回此前在天子面前失去的形象。

薛芷语率先福身道:“见过公公。”

郑喜受宠若惊地道:“薛姑娘折煞奴婢,奴婢怎么敢受您的礼。”

可笑,尊贵的太后侄女,这般心甘情愿地同他见礼,还是头一遭。

薛芷语笑道:“公公说笑,您是天子身边的人,合该受礼。”

郑喜只是一笑。

其余宫人与乌雪昭,也都还在福身。

郑喜扭头同乌雪昭说:“姑娘请起。”还隔着老远,伸手虚扶了一把。

薛芷语注意到郑喜的优待,心里生出些疑惑,郑喜这人心黑,轻易不会真的给人脸面。

上回在永宁侯府里,她被拽下南珠,别说多难堪。

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抬举乌雪昭……

薛芷语心中一拧。

想到眼下不是深思的时候,她便接上了之前郑喜说的话:“听公公这话,太妃也赏了乌姑娘东西?”她入宫这么久,太妃可从来没有赏过她任何东西,实在好奇,便忍不住说道:“不知太妃赏的什么,我可有福气一观?”

慈宁宫宫人倒是没敢上前。

眼看着薛芷语不是善茬,太妃赏赐本是好意,若给乌雪昭找来祸患,却与太妃的恩宠背道而驰了。

郑喜却笑道:“奴婢也想有这个眼福。”

慈宁宫宫人只好硬着头皮,托着南珠上前。

薛芷语转目看过去,脸色一变,顿时捏住了手里的帕子,原本得体的笑容,也一点点淡下来。

竟赏的南珠。

慈宁宫的那两位,难道不知道她在永宁侯府,就是因为南珠才颜面大失吗。

这会儿居然赏乌雪昭南珠,是故意折辱她,来打她姑母的脸?

看来是一丁点儿也没把他们薛家放在眼里。

郑喜格外惊讶地“哟”一声,笑了笑,道了声:“巧了。”

宫人:“……”

不巧也给您说巧了。

薛芷语不禁清晰地回忆起永宁侯府那日,郑喜是怎么对待她的。

她脸色几乎近青色。

这个死阉人,分明是刻意提醒众人想起永宁侯府的风波!

而南珠又珍贵。

相比之下,姑母赏赐的两支金簪,可就称不上什么大度。

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怎么好意思把两支金簪赏给乌雪昭?

简直难以启齿。

不过……

天子既不喜旁人营造准皇后身份的声势,那便好办。天子能厌她,也能厌乌雪昭。

薛芷语沉住气,走到乌雪昭面前,笑道:“南珠珍贵,太妃也绝非随意赏人。想来太妃也是听说,乌姑娘在灵空寺求得了个凤命的上上签。”

凤命?

宫人咋舌。

天子没松口,谁敢为自己求这种签……这不找死么,薛芷语就是前车之鉴。

郑喜也着实意外了一下。

没想到薛芷语来了这么一出。

谁敢为自己批出凤命,皇帝还真是不能容忍。

这招毒。

换了旁的姑娘,恐怕是招架不住,吓也吓得大脑空白了。

乌雪昭抬眸,静静地看着薛芷语。

正要一屈膝,从容回话。

桓崇郁从慈宁宫里也出来了,信步过来,冷声道:“凤命?朕的皇后,轮到你来赐封了?”

九五之尊周身笼着一股骇人的寒气。

众人战战兢兢下跪:“参见皇上。”

薛芷语稍顿一刻,也赶紧跪下。

只因腿软,有些跪不稳,险些摔倒,幸好被宫女扶住。

桓崇郁走了过来,脚步声里,似带薄薄戾气。

薛芷语已经感觉到了帝王之怒,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地解释道:“皇、皇上……臣女……也只、只是听说……”

桓崇郁冷漠地打断她:“朕不想再听见你说话。”

薛芷语却是快晕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再也不想看到她,不给她入宫的机会了吗?

郑喜机灵地点拨道:“薛姑娘不是还要去拜见太妃吗?快些去吧,迟了太妃可就要去宴会上了。”

薛芷语也只想立刻逃离。

被宫人搀扶着起身,连告退的话都不敢再说。

太后的赏赐留了下来。

桓崇郁往那两支金簪上淡淡掠过一眼。

郑喜又打发了慈宁宫里出来的人,笑着跟领事宫女说:“南珠给我吧,乌姑娘我送过去,你快回去跟太妃复命。”

出这么大的事。

宫女也巴不得赶紧回去告诉太妃,免得太妃还不知薛芷语犯了多大的错。

“奴婢告退。”

慈宁宫的宫女退了回去。

这会儿剩下的,全是天子身边的人。

和乌雪昭。

乌雪昭站在原地没动,她该回宴席宫殿了。

可护腕还没送。

人多,她不好意思现在就把护腕拿出来给天子。

桓崇郁走过来,淡声问道:“在等朕抱你走?”

乌雪昭顿时睁大了眼。

跟在天子身后,连忙低声说:“臣女自己走。”

早知她这般反应。

桓崇郁往她脸上落目,轻笑一声。

至于一旁伺候的太监,就跟耳朵聋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敢“听”见,各个没有一丝表情。

内阁有人过来,桓崇郁要去干清宫。

郑喜安置乌雪昭,干清宫人多眼杂,还是帝王寝宫,他肯定不好把乌雪昭带过去。

可安置在哪个宫殿,是个问题。

郑喜跟在桓崇郁身边,悄声问道:“皇上,眼下里干清宫最近的,已经收拾出来的就只有坤宁宫……”

桓崇郁淡声说:“那就坤宁宫。”

郑喜先应:“是。”

随后掩下心里的震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

-

薛芷语还没进慈宁宫就晕倒了。

贺太妃派了人把人先安顿在耳房,就去听回来的宫人禀告,宫门前发生的事。

薛芷语醒来的倒也快,打发慈宁宫的宫女出去回话,她便偷偷抱着自己的丫鬟哭。

天子这是偏袒乌雪昭吗?

还是单纯地只想教训她?

丫鬟也吓坏了,皇上金口玉言,那话既说了,便是圣旨,绝无再收回去的可能。

她只能宽慰主子道:“姑娘,日后您安分些,皇上也许会收回口谕。”

薛芷语心道,若是天子只是嫌她说话没分寸,日后还有挽回的机会。

可若是有意偏袒乌雪昭……

她心凉了半截。

又觉得不可能。

薛芷语又庆幸着喃喃道:“皇上只会让女人去死。”

怎么可能垂青乌雪昭。

薛芷语又开始懊悔自己实在冲动。

帝王最厌旁人染指皇权。

早知天子也在慈宁宫,她就不会在慈宁宫门口,谈什么凤命不凤命的事了。

应该让这件事自然地流传到天子耳朵里,而不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还恰好被天子听到。

-

乌雪昭去了坤宁宫。

见到宫殿牌匾的时候,她心里也是大吃一惊,觉得十分不合规矩。

不过郑喜一脸笑意地迎她进去,她也只好跟了进去。

郑喜还直接把人引进了主殿。

乌雪昭坐在里面,觉得皇后的寝宫十分宽敞,因为很久没有人住,还很冷清,倒是正和她心意。

外面有宫人的地方,自然也很静。

但和这里无人的静,不是同一种清净。

不知要等多久,乌雪昭坐在桌前,开始想准备新描的花样子,手指头贴在桌面上,随意地勾勾画画。

桓崇郁进宫时,从窗外看到一个陷入深思的乌雪昭,白净的脸,秀眉时而蹙,时而展。

这才像个样子,知烦知恼的。

郑喜在殿门前,请示桓崇郁:“皇上,太后也赏了姑娘东西,不过薛姑娘晕了过去,乌姑娘还没受赏。”

桓崇郁迈过门槛,漠然命令道:“扔了。”

“是。”

郑喜挥挥手,让太监把那两支磕碜的金簪子给处理了。

太后什么时候赏人这么小气了。

打发叫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