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谁在说话！
顾涵惊慌的左右四顾, 陈设没变，花瓶、茶盏摆放的位置也没变，这里就是她的房间。
可是刚才的声音……
不男不女, 古怪至极！
顾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是人是鬼？
“我是宠妃系统, 不是人也不是鬼，宿主，我必须再次提醒你，你的命是赊欠回来的, 请尽快攻略皇帝、成为后宫第一人。”
啊！
顾涵下意识捂着耳朵尖叫出声，鬼鬼鬼，有鬼啊！
“姑娘……”“涵儿！”
大房的院子瞬间乱了起来，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慌乱，脚步匆匆, 被打发去喊大夫的下人一波接着一波。
很快顾家三姑娘掉了次湖，好似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直在喊着“有鬼”、“耳边有声音”的消息便从府内扩散到了外面, 闹得京城沸沸扬扬, 说什么的都有。
这种灵异奇事向来为人津津乐道，茶楼酒肆里几乎每日都有人在谈论。
等刘氏终于腾出手来、察觉到不对劲时，事态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查, 给我往死里查, 查清楚到底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刘如梦气得眼冒金星，这种事瞒着还来不及, 如何能宣扬的人尽皆知？
涵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想到房里喝了双倍安神汤才睡下去的女儿, 她的身体都不由的开始打晃, 这可如何是好啊。
“娘，您没事吧？”
一双纤细的小手扶住刘如梦的胳膊，顾汐目光担忧，神情娇怯，莫名透着一丝紧张和忐忑：
“娘别着急，姐姐只是一时被吓到了，很快就能缓过来，等身子好了，出去走走，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刘如梦揉着不停跳动的额头，不着痕迹的推开小女儿的手：
“你怎么出来了，病了就在屋里歇着，莫再乱跑，这里无需你操心。”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径直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贴身侍女：
“多找些人在外面散布消息，就说三姑娘听见的是梵音，不是鬼，而是佛祖对她的指点。”
刘如梦抬头看着被云彩遮住的太阳，眸光晦暗难言：
“她是有大造化的人，才会有此奇遇，明白吗？”
侍女手一颤，垂首恭声应是，这一传播，说不得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还是天大的机遇。
顾汐睫毛抖了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好半天才缓缓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而去。
娘亲总是这么为姐姐着想，无论她闯了什么祸，她都会替她收拾烂摊子。
顾汐唇角隐晦的挑起，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同样是她的女儿，可是就因为她不是她期盼的儿子，又在生她时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就对她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当真是一位好“慈母”啊。
她倒要看看，她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最后能不能攀上登云梯！
如果她踩着姐姐的肩膀，将她拉下来，自己爬上去，只关心姐姐的娘亲又会怎么样呢？
顾汐的脚步越发从容，尽管造势吧，我等着接收成果。
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两道消瘦的身影正在静静的注视着这边。
“姑娘……咱回吧？”
李蓉芹转眸，清清淡淡的一眼就让丫鬟再不敢出声，总感觉自从姑娘醒来，好像有哪里变了。
以前温柔贤淑，不管对谁都是和和气气，从不苛责下人。
现在依然如此，行为举止并未改变，但是气场却强了很多，好似一下子从柔弱变得坚硬了。
还有偶尔无人时露出的眼神……
丫鬟只要一想起那双漆黑幽深的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的太瘆人了。
一点光都没有，寂寥又空洞，仿佛蒙着一层黑雾，什么都看不清，气息阴森又恐怖。
似乎随时可能从雾中冲出一只恶鬼来，将敌人绞杀干净。
李蓉芹看着地下似有似无的影子，轻轻一扯嘴角，她可不就是恶鬼吗？
从地狱里重新爬上来、要吃人的鬼。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躺在**昏昏沉沉，等大好时，坊间已全是顾涵乃天降贵人、有大造化的传言。
随后宫里听闻消息，还特意召见了她，不知怎么弄的，从未通晓医理的顾涵竟然帮母后皇太后解决了陈年旧疾。
从那开始，顾涵的人生就像真的受上天眷顾一般，人是越变越漂亮，路是越走越顺畅。
最终从一个小小的婕妤坐到了后宫至尊至贵的位置。
哪怕作为二嫁之身，天下人皆称她为祸国妖妃，哪怕为此背上万世骂名，那个人依然义无反顾的册封她为皇后，她所出之子为储君。
据说那日的封后大典异常盛大，只可惜李蓉芹没能亲眼所见。
因为同一天，她于冷宫中香消玉殒。
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所有人都在恭贺新后时，还有谁记得她这个前任瑞王妃、新帝元后的存在？
谁还记得顾涵和那个人曾经在礼法上是小姨子和表姐夫、皇嫂和小叔子的关系？
李蓉芹眼尾微挑，露出几分嘲讽和讥诮，真是肮脏啊。
弟弟继承了兄长的皇位，连带着将他的女人也一并纳入后宫，宁愿废了她这个发妻，也要扶持那个贱人上位。
谁听了不得夸一句：“情比金坚。”
李蓉芹将披风裹紧，一步一步朝回走，只有极轻的声音散落在空气里，很快消失无踪。
“我知道你有个相好的在门房，你去告诉他，只要他将‘是顾三姑娘因为嫉妒推了章家姑娘入湖，害死了她，才被她的魂魄缠住”的流言散播出去，我就同意把你许配给他，并且送你丰厚的嫁妆。”
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全身抖如筛糠。
李蓉芹的步伐连一丝停顿都没有，语气愈发平静：
“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以偷窃的名义发卖了你，如何选，自己决定。”
她倒要看看这一辈子，他们还能否如前世一般，不管千难万难都要在一起。
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远处隐隐有雷声传来，似是昭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顾倾抬头瞧了瞧天，面色就是一苦，怎么偏偏这时候要下雨！
她脚下不由的加快了几分，念夏紧跟其后，嘴上不停歇的念叨：
“姑娘，慢点，小心点……哎呀，看着点路呀，摔了可怎么好……姑娘，好像要下雨了，要不咱回吧？如果被王妃或是世子知道，奴婢这条小命估计就要没了……”
“念夏，你真是越来越啰……”
一句话没说完，顾倾忽然停了下来，念夏措手不及，直接撞到了她的后背，吓得她连忙就要请罪。
却见她家姑娘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
“姑娘？”
念夏奇怪的挠挠头，侧过身探出脑袋张望，怎么了？
顾倾一个激灵，猛地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姑娘！”
“霖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惊了正坐在小屋门口看顾火炉的男子一跳。
他倏地转身，神情戒备，却在看到顾倾激动的面容时又是一怔。
她是……
“是霖哥哥吗？”
顾倾提着裙摆，因为小跑面色有些微红，乌溜溜的杏眼闪着不知名的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青年。
可能是熟悉的环境让过往的那份记忆更加清晰，才在别庄住了两日的顾倾，实在忍不住心底的思念，偷偷上了山。
原本并没有期待会与故人重逢，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她已经做好了以后很可能再也遇不到的准备。
毕竟当初他们选择不告而别，只怕也没想着与她再见。
顾倾只是想来看看，看看这个留下了很多快乐回忆的地方。
就像六年前，她在随姨母离开之前做的那样，过来转一转、笑一笑，然后收拾好心情，继续自己的生活。
谁成想，命运竟然又这么巧合的安排他们相见了吗？
顾倾凝望着面前男人陌生的容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不认得霖哥哥了，霖哥哥只怕也不认得她了吧……
“我是小倾，霖……你还记得吗？”
林书飞握着长勺，望着一步之外泫然欲泣的姑娘，很有些手足无措。
他……她……她认识他？
可是小倾？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不应该啊，这样的姑娘他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
眼见着他迟迟不说话，顾倾瞳孔里渐渐蓄满了泪，是她认错了人，还是霖哥哥真的不记得她了？
“哎哎……你别哭，我记得呀，记得！小……小倾，我刚才在逗你呢，怎么可能不记得。”
林书飞又慌又急，这种情况他是真没遇到过，对于如何逗小姑娘开心，他就是根实心竹子，一窍不通啊！
自小长在军营，周围都是糙得不能再糙的汉子，荤段子倒是听过不少，可那能说吗？
绝对不能。
林书飞绞尽脑汁编瞎话：“你长大了，变得太……太好看了，我都不敢认了。”
顾倾“噗呲”一笑，泪眼朦胧，脸上却明媚灿烂，可怜又可爱。
看得林书飞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的面容，又总忍不住时不时偷眼打量。
顾倾笑容顿了顿，心情反而更低落了，霖哥哥好像变了很多，再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清冷的少年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有段时间了。”
其实三年多了，但是林书飞再傻也知道，实话说出来，对方肯定会更伤心。
“赵姨还好吗？”
林书飞眸光一暗：“娘几年前过世了。”
顾倾愕然，随后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我娘也不在了……就在你们走后……姨母来接我，我还想跟你们道别，却不想你们早走了……”
啊？
林书飞狠狠的拍了下额头，他这么混蛋的吗，不仅不告而别，还可恶的竟然不记得人家了？
可是为什么啊，难不成他什么时候受了伤，或是中了毒，丢失过一段记忆？
林书飞摸遍了全身，都没找到帕子之类的东西，只能拽起衣袖给顾倾擦泪。
动作小心翼翼，好似怕衣服划破了她嫩生生的脸蛋。
顾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感觉对面人的气息很陌生，竟是再也找不回一丝过往的熟悉感。
林书飞的手顿在半空，气氛莫名显得有些沉滞，恰在此时，头顶忽然轰隆一声，天色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
念夏担忧的扯了扯顾倾的衣摆，姑娘，真的该下山了，不然等雨下下来，真要被困在山上那就麻烦了。
顾倾看看天，又看看“霖哥哥”，飞快的低头：“我走了，你……”
本来想问你现在还住在这里吗，应该去哪找你，但是喉咙眼好像堵住了一样，就是说不出来。
顾倾抿了抿唇，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小跑着走了。
这是个和幻想中完全不一样的重逢。
顾倾迎着寒风，发丝在身后飞扬，只觉不仅眼眶，就连心都变得酸酸涩涩的。
是霖哥哥变了，还是她变了呢？
原本以为霖哥哥对她来说很重要，其实只是记忆将他美化了吗……
林书飞站在小屋门口，手还保持着往前伸的姿势，看着顾倾逐渐跑远的身影，想喊又不敢。
刚才的一切都犹如做梦，让他一点实感都没有，那样的人儿不会是怪谈奇闻中的山间精怪吧？
会不会他一步跨出去，就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即便是吸人精血的妖怪，他也愿意啊。
林书飞慢慢抬脚，正准备追上去问问清楚，身后就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你认识她？”
慕容霖从门后走出来，面色冷凝，眼眸暗沉，周身的气势更重了几分，几乎快要压迫得人喘不过来气。
“皇上。”林书飞赶紧见礼，抚着后脑勺笑得有些憨：“应该是认识的。”
都知道他姓林，他娘姓赵，肯定是认识的吧……
“什么时候的事？”
额，不知道啊。
“大概……应该……是臣小时候来京城那一次。”
此外他再没离开过军营，总不至于在边关认识的。
“关系很好？”
“可……可能吧。”
慕容霖看着他，神情莫测，林书飞讪讪的垂下脑袋，莫名有些心虚。
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
慕容霖的目光在他俊朗的面容上转了转，心底的烦躁愈发浓郁，让他有种很想毁了什么的冲动。
“你的姓真难听。”
哈？
林书飞茫然的抬头，姓？林？怎么难听了？？
慕容霖转着左手的扳指，速度越来越快，每当心烦意乱或是有难以抉择之事时，他就会有这样的小习惯。
林哥哥，叫的可真亲密。
初一听，还以为在叫他……
那会他明显感觉到了心弦一震，仿佛四肢百骸都在跳跃，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可惜还不等他走到门边，就发现那声特殊的呼唤其实与他无关。
慕容霖望着前方乌云密布的天际，拽着扳指的手有些发紧。
当时的心情就如同此刻的天，透不进一丝光亮。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仿佛应景一般，蓦地狂风大作，山林间的树木被摇晃的哗啦作响，阴暗的天空中亮光一闪，噼里啪啦的撕扯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轰隆”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紧接着，瓢泼似得大雨倾盆而下，像一片巨大的瀑布，从远处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狂风席卷着暴雨，宛如无数条鞭子，形成一幅斑驳陆离的画面。
慕容霖眉头紧锁，算算距离，这个时间她应该才刚到半山腰。
想都没想，他立马冲了出去。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