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沉着眸看了眼梦冥, 带着些警告,却被她丝毫不怕地回望了回来。

“啊?”祝康不信,“那干嘛还给我们都送羹汤?”

绪寒忍不下去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一天往梦冥那儿跑四趟还没个理由遮掩?”

“你小子说什么呢!”祝康脸上一红,急忙打断他。

“就事论事啊, 扯我做什么!”梦冥不悦, 又要和绪寒吵起来。

闻砚揉了揉眉心, 准备转身回屋等余绯的消息。

可应姝却又提着食盒到了。

“闻砚大人。”娇俏的声音响起,应姝福了福身,又朝着梦冥他们道:“三位大人安。”

梦冥还在和绪寒小声地吵着, 唯有祝康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但也并没多看,他急着跳下树去拉架。

应姝见着这三个人把她忽略,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但也没有气馁,她看着不远处的闻砚, 鼓起勇气,道:“闻砚大人, 今日我炖了当归黄芪乌鸡汤,您劳累了半日,也尝尝吧?”

闻砚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前两日落刑还没走, 闻砚知道不是余绯有事找他后由着落刑把人拦在了前厅。

可昨日落刑跟着常奚去幻族了,没了人拦她, 闻砚正在看书, 应姝又来了西四院, 闻砚以为是余绯找他, 便问她有什么事。

应姝却说无事,只是给他送汤来,闻砚颔首,只礼貌性地道了声谢后便又挪开眼继续看书,没再搭理她。

过了会儿他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抬头就看见应姝还没走,他放下书,问她:“还有事?”

男人那会儿的声音就像带着被注视和窥探的不悦,应姝吓了一跳,慌乱地移开眼,着急忙慌地退了出去。

他以为应姝今日不会再来了,可谁知......

那边拌嘴拉架的三人此刻也停了下来,满脸兴意看着闻砚会如何应对。

“多谢姑娘好意,但你家少主似乎没有让你做这些事,大赛在即,此次机会来之不易,不要辜负了你家少主的良苦用心。”

梦冥拍了拍绪寒:“听出来了没,是坏男人会说的话。”

绪寒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摇摇头:“没看出来。”

梦冥眼角一抽:“你本质里还是闻砚的狗腿子。”

绪寒弹开两步:“别乱放屁。”

祝康一拍额头,阻止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再吵一句试试看!”

顿了顿,又问:“闻砚说这话不是挺好的吗,哪儿坏了?”

“不懂了吧。”梦冥冷笑,“不喜欢就拒绝,闻砚说这话虽然是在护着余绯,旁人是听懂了,可那姑娘自己还以为闻砚在关心他呢......你们这些男人都是没用的!”

祝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梦冥说这番话时特地没有收着声,闻砚耳力又好,他离开的脚步顿住,看到应姝的脸上果然如梦冥所说露出了甜甜的笑。

他叹了口气,转身直言道:“姑娘日后不必来给我送羹汤了。”

梦冥三人一愣。

应姝也是一怔,笑意僵在脸上,怯怯地问:“是应姝的羹汤不合大人胃口吗?”

祝康感叹:“啧啧,闻砚还真这么说了。”

闻砚朝后面看了一眼他们三个,对应姝道:“祝康喜欢你的羹汤。”

祝康:“......”

闻砚没停,也面无表情:“梦冥想要龟鹤延年乌鸡黄芪汤。”

梦冥:“?”

他继续:“绪寒想要那只暖玉雕花碗。”

绪寒:“。”

在应姝羞赧的泪意之下,闻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又加了一句:“我喜不喜欢不要紧,他们喜欢。”

可他不知道这句话杀伤力更大。

可惜闻砚已经朝她颔首致意转身离去,没有看到泪如雨下梨花带雨的姑娘。

剩下梦冥三人尴尬地和她对望,祝康打了个哈哈朝她问了声好,说了声别往心里去,就把祝康和梦冥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屋。

面前空无一人,只有秋千还在晃动,应姝抹着眼泪往回走去,心底的委屈难以诉说。

正好撞上来找她的姒羽。

余绯被天族小太子请去了珍香阁,她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合,但是姒羽和天禄都是游刃有余的,所以每次也会带上他们两个,几场宴会下来,也拿到了不少消息。

原本今日聚会结束后余绯就要打道回府,可谁知路上遇到了言庭,说什么都要和余绯叙叙旧,余绯没法子,只好让姒羽先回去。

于是她便独自回了别院。

而那日余绯为她解围后两人的关系虽然没缓和多少,但她整个人显然不再那么沉闷。

自从她失去原本拥有的一些荣耀,整个人的棱角就在被渐渐磨平,知道自己的那些可笑的清高傲气才是一切祸端的根源。

她已经开始变得沉稳,知道轻视别人并不能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姒羽此时看着应姝从西四院走出来,眼眶红红的,还提着食盒,便知道她又去做什么了。

这几日余绯让她监督他们大赛前的操练,她不是不知道应姝做的事,但既然没有耽误他们的操练,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可今日她回来,却发现正在抓紧时间操练的几人唯独少了应姝。

“应姝,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姒羽的声音一直都是冷冷的,吓了应姝一跳。

“没......没什么。”还在哭哭啼啼的。

姒羽皱眉,提醒了句:“后日就要比赛了,别让别的事耽误自己。”

这话一入耳,应姝就想起了闻砚对她说的类似的话,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连食盒都不要了,丢在地上捂着脸就跑了。

姒羽紧紧蹙着眉看着她跑远,走过去捡起她的食盒打开看了看,又望了望不远处的西四院,若有所思。

她提起食盒往回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身看到秋神步履匆匆。

“秋神大人。”

“嗯。”闻砚应了声,路过她时停住了脚步,问:“余绯在哪里?”

他刚刚收到了余绯的传讯,说她正和言庭在外面,让他们先用膳,不用等自己。

闻砚却坐不住,他想起那个男人在妖宫时屡次帮余绯说话和他领口的幻族标志。

心中不安。

不知道为何不安,但就是不想让余绯和他待在一起。

“回大人,姒羽不知。”

“嗯。”男人没多问,一路带风地离去。

姒羽看了会儿,从岔路口离去。

闻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余绯。

和言庭站在一起,巧笑倩兮。

少女身上披着男人黑色的披风,宽大的披风拖在地上,沾上了未融化的雪水,脏得碍眼。

可余绯身旁的白衣男子毫不在意这些,依旧笑颜如春风,温和地和她谈笑风生。

言庭眼中的情绪温柔而喜爱,两人站在一起,俊男靓女,看起来般配得很。

闻砚能听到余绯和他说话时愉悦的声音,那是带着笑意的。

一旁有个调皮的孩子玩耍着冲出来,眼看就要扑到余绯身上,言庭眼疾手快地拦着余绯躲到一边,又蹲下声闻声细语地看那孩子有没有受伤。

待那孩子离开,言庭又起身,和余绯一起往回走。

男人看起来无害和蔼,却平白无故让闻砚不喜。

闻砚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觉得扎眼得很,心里蓦地痛了一下,眯了眯眼,想转身离去,却又不知为何没动。

余绯一路和言庭笑着,直到别院门口才看到立在门前的闻砚,她有些诧然,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就问:“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闻砚冷眼看着言庭,没说话。

“对了,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吧,言庭,这是秋神闻......诶闻砚你去哪儿!”

余绯话说到一半就看见男人不留一片衣袖地离开,任凭她怎么喊都不停。

她抱歉地朝言庭笑笑,道:“不好意思啊,他平时不这样,下次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言庭一笑:“没事,绯绯,快进去吧,仔细冻着。”

还没走远的闻砚听到言庭这么亲密地喊她,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余绯点点头,把披风解下来还给他,朝他挥挥手,便转身朝闻砚的方向小跑去。

言庭站在大门口看着她,直到大门关上,才收回眼神,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看自己时毫不遮掩地审视,笑着摇了摇头。

闻砚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听见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心里憋着的气居然散了一半。

“你怎么走了,祝康又气你了?”

这几日余绯已经和他们熟得直呼其名了。

闻砚转过身,看见她红扑扑的小脸上嘴唇微张喘着气,额头前的发向上翘起,身上的黑色披风已经不见了踪影。

闻砚气消了。

他附身与她平视,抬手将她翘起的小发丝捋下,望着她汪汪的大眼,道:“没有,他哪能气到我。”

“那你怎么了?”余绯没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闻砚没答,反问:“你的大氅呢,也不嫌冷。”

余绯耸了耸肩,无奈道:“今日天族太子和鬼王的弟弟吵起来了,动了手,不小心把我的大氅也划破了。”

闻砚眼神一凌,凝着她,“受伤了?”

余绯摇摇头,笑道:“没有,我躲过了呀,只是大氅笨重,被我带得飘了起来才会被殃及。”

闻砚直起身子,还是不放心:“回去让梦冥给你看看,万一伤着就不好了。”

“真的没事。”余绯觉得不必大费周章,跳了跳,又张开双手给他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闻砚抿着唇,直白道:“我不放心。”

余绯一下噤了声,耳朵上飞速爬起一抹绯红,看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是他在说什么啊!

可看着男人坦然自若的表情,余绯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刚刚进来的天禄也被惊到了,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许久,她才硬着头皮道:“知、知道了。明日要去抽对战的顺序,我去通知绪寒!”

少女说完便快步离开了,不给男人再开口的机会。

闻砚看看呆着的天禄,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