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骤降,玻璃窗面凝结雾气,外面大雪滚着风飘扬,房间里暖意上涨,仿佛提前来到四月春。

温静望着眼前的男人,眸底弥漫起朦胧的迷离感,喉间低低呜咽出声,慢慢迷失自我,听到他那调侃的声音,不甘于屈服,她抬起胳膊用胳膊抱着林叙,随着他的动作腰肢扭动起伏,声色掺杂不情愿:“我们还没成婚呢。”

“迟早的事情。”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将人拉坐起来,彼此间仍然贴合,唯有声音更低醇沙哑,“你不嫁我你嫁谁?”

这话他之前说够。

如今再听到,竟然有种阔别已久的感觉,她今年不小了,公司的大叔同事隔三差五就试图给她说媒相亲,温静每次都拒绝,仍然遭不住频频盘问,她快要恍惚地觉得自己可能以后真要相亲结婚了。

这五年忙忙碌碌,她没有回头找过林叙,却好像一直在等他,留着傅凡洲的联系方式,也只是在等他哪天撂她一句,林叙结婚了。

真若如今,她又会怎么办。

温静忽然哽咽了下。

林叙微顿,停下来,安抚地亲吻她泛红的眉眼,“重了?”

她别过脸,不给亲。

“嗯?”他低声哄着,“怎么了?”

“要是我们不在一起,你会和别人结婚吗。”

“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只能是我的。”林叙只是笑,“这辈子是我的,以后也是我的,如果我回国后你有男朋友的话我也会直接抢回来。”

他拍拍她的脸颊,不让她多想,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捞起腰身抱了起来,然后翻个面,温静半趴着,声音都发不出,自然轮不到瞎想,人好像漂流在狂风骤雨的海浪上,浪花滚撞冲击,整个人的意识都渐渐涣散。

他俯身低头过去吻她,哄着她叫老公,迷糊之中她睁着朦胧双眸,声音支离破碎,“……嗯……老公。”

大雪过后,林宅的风光喜人。

林家老太太和老爷子太过热情,加上一家人都在这里,温静的新年假期本来受邀请打算在这边度过,年三十的头一天姐姐温萍给她打电话说要来南城探望一天。

她的事情还没和温萍说过。

温萍没见过林叙,不过这几年因为他的离开骂了他不少次,来龙去脉说起来太复杂,索性只能等到见面再提。

林叙对此倒十分坦然,总归是她的家人,哪个未来女婿登门拜访不挨个盘问?他开车带温静一起去机场接见未来的亲家姐姐,再一道去吃饭。

姐妹两好久未见,变化太大是正常的,但温萍从坐上库里南再到星级酒店的一路都以为自己仿佛在做梦,?????温静陪她坐在副驾驶,试图简单和她介绍林叙。

比起那熟悉的名字,温萍更意外的是现在的身份,“他是做什么的?”

温静:“做点小生意吧。”

温萍:“……这叫小吗。”

真当姐姐好骗了。

温萍注意到温静手上还有个玉镯子,那玉泽质地哪怕一个外行都瞧出并非等闲之物,“这又是什么?”

“他奶奶送我的。”温静轻咳一声。

去林宅走一趟后,爷爷奶奶恨不得把能送的都送一遍,奶奶一边挑拣首饰一边念叨,年纪大了,看东西眼花缭乱,听得温静哭笑不得,这哪是年纪大,分明是东西太多,她在一堆礼品中挑了个不起眼的玉镯,只想寓意好,奶奶却夸她有眼光,这镯子是传媳妇的祖物,又上百年历史,她怕小姑娘不喜欢,还赠了一些时尚珠宝。

“已经见过家长了?”温萍只觉不可思议,“那我为什么还被蒙在鼓里?你交男朋友的事情都不和我这个做姐姐的说过?”

“……姐,你知道的。”温静低声,“就是之前谈过的那个。”

温萍感觉血压要上来了。

就是那个曾经在温静陷入绝境时分开的前男友,怪不得不肯说呢,原来另有隐情。

这顿饭吃得自然不安宁。

林叙已然做好心理准备,带她们抵入事先预订好的包厢,谦逊地喊了一句:“大姐好。”

温萍白眼一眼,没受着,自己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在开饭之前,就把温静给撵出去了,她要好好质问他。

“你先听我说。”温静试图阻拦。

“没事。”林叙坦然面对,“我和她解释就好。”

温静是了解自家姐姐的脾性的。

压抑久了她会爆发的,当年林叙出国,温萍知道后骂不到他,所有的话都骂到温静身上,数落她不长眼睛,告诫她远离那样的男人。

温萍说她自己是恋爱脑就算了,以为三妹是最清醒的,没想到是最不清醒的。

大姐的恋爱脑好歹是分布在不一样的男人身上,而温静认死理了,就认他一个。

向来沉默寡言的温静那时回了一句。

就一句。

可是,爱情如果是清醒的,那就多意思了。

于多少个夜晚,她站在家属病房的窗户口仰望月光,哪怕知道和林叙无法看到同一片月亮仍觉得其能将思念送达,想见他又不想见他,喜欢又不喜欢,情绪游离于冰火间。

温静没等太久,听到开门声,一抬头看到林叙,他依然笑得散漫,牵起她的手,“好了,吃饭吧。”

再看温萍的脸色,很正常。

不知他们谈了什么,似乎一切和解了,温萍在饭间仍然在问着什么,不过林叙转而和她谈起连锁店投资的事情,正有这方面打算的大姐立刻来了兴致。

温静没听出具体的内容,大致了解大姐应该是被说服拿捏了,饭前气势汹汹,饭后已经喜笑颜开了。

安顿完大姐在南城酒店住一晚上,温静坐在回家的车上,手里攥着安全带,有些好奇他们谈了什么。

“好奇吗。”林叙看着前方,打转方向盘,故意卖起关子,“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你开车呢。”

“马上红灯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是红灯,他侧首挑眉,意思明显,温静算是折服,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索吻的坏习惯,她凑过去,在他下巴上碰了下,“好了。”

“太敷衍了。”

“反正我亲了。”

她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地缩到副驾驶座,

像只小狐狸似的狡黠一笑,和他玩起心眼了。

“其实没说啥。”林叙停顿,“她理解我们分开的理由,我也从她嘴里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什么事情。”

“再亲一下。”

“……”

这个秘密不听也罢。

哪有人说话说到一半卖起关子的。

晚上,温静洗漱后坐在沙发上剪指甲,白猫趴在她身侧,尾巴时不时摆动。

这边住处已经添了她的换洗衣物,住阵子是没问题的,因为是假期,不用担心腻腻歪歪忘记时间来不及上班的事情。

电视里在放猫和老鼠,切换的画面吸引白猫的注意,津津有味地看着。

林叙穿着薄衬衫,刚洗过澡,领口没系紧,流露出一块喉结和锁骨的肌肤线条,他从厨房走出来,两指捏了杯热茶,递送到温静的跟前,“媳妇,该睡觉了。”

茶有醒神的作用,大晚上的喝茶温静很难不怀疑他有别的意图,拿起遥控器切换一个频道,里面正放着偶像韩剧,帅气的欧巴出场时她眨了眨眼睛,“好帅。”

林叙回头瞥了眼,小白脸一个,他走过去,抬手在她视野里挥了挥,“哪里帅了。”

“不告诉你。”

闹别扭呢。

他也不气,“喜欢哪个男明星?”

“就现在这一个啊,又帅又有魅力。”温静振振有词。

“我可以从韩国请他过来。”

“真的吗。”

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慢条斯理地回一句:“当然是假的。”

“……”

闲来无事还能给自己整个小绿帽子戴戴吗。

怎么可能。

温静更是没抱想法,这个男人是出了名的小气,她打了个哈欠,把猫抱在怀里,继续在他眼前明目张胆地看帅哥。

逼得林叙无可奈何,又没胆量去拿媳妇手里的遥控,低声提醒:“不早了,该睡觉了。”

“你自己一个人去睡呗。”

“一个人睡不着。”

“那你这几年都没怎么睡觉吗?”

“嗯。”

她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听到他认真的回应后怔了怔,“你别骗人。”

“没有。”他自己浅抿了口茶,“可能是药物控制情绪的缘故,带来失眠和头疼的副作用,不是因为想你。”

还嘴硬。

“其实我也有点失眠。”温静附和,“也不是因为想你。”

“是吗。”他低笑,“可我听你姐姐说,你这几年对我日夜思念,茶不思饭不香。”

她瞠目,“没有,别瞎说。”

“她说这辈子只见过你哭过两次,一次是母亲去世,一次是收到花束的那天。”

分手没哭,离别没哭,甚至还能淡然说出不喜欢的话,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生活,走过他们走过的路,路过熟悉的咖啡店,但看到他人已经离开,花还被人托送过来时就没再忍住。

温静担心姐姐会骂一顿林叙,这下好了,没骂,反而把她的事情给抖落出来,她想试着辩解,对上男人幽深的眼底,一下子没了话,算了,认。

“以前总觉得很多好事都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所以会觉得难过。”她低声叹息,“我都怀疑我会不会拥有幸福,哪怕很短暂。”

“不用怀疑,会的。”他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薄唇撩起笑,“而且是一辈子。”

.

年三十这天他们过了二人世界,林叙没接任何狐朋狗友的邀请,梁成打电话过来时一边祝福新年快乐一边询问他是不是大过年的还在工作。

毕竟老爷子抓得紧,林叙回国后就没闲下来过。

“工作嘛,是做不完的,不如陪我们哥几个喝酒。”梁成洋洋得意。

“陪媳妇过年,没空。”

“?谁?”

“单身狗们,新年快乐。”

“?”

卧槽——

梁成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就被挂断了,再拨过去已经忙线,估计是接到其他人的新年祝福,他跟个愣头青似的和一群大老爷们四目相对,迅速消化已知的最新消息。

媳妇?是谁?不会是……梁成脑海里蹦出这个名字后,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咂了两口酒,单身狗的酒还挺冷的。

以前新年对林叙而言只是三百六十五天里最平凡的一天,一样的孤寂无趣,后来去温家所在的小镇意识到年味这个东西的存在,时间一晃而过,如今,他已然可以和温静一起过年,而不像很多年前还要翻窗户出去。

家里阿姨和司机都放假了,温静自己和面拌馅儿准备包饺子,手艺欠缺的林叙过来帮忙,当然帮的是倒忙,饺子皮到他手里都不成型,她一边说一边教,他慢慢有了眉目,不过比她还差很多。

她包的是牛肉馅的,还带花边,玲珑小巧,看着就很有胃口。

“我妈以前在的时候能包各种各样的饺子。”温静感慨,“以前一家子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

话说得不严谨,因为那弟弟和父亲并不会参与其中。

可即使如此,那场面再也回不来了,作为顶梁柱的温母离开后,温家的所有都变了味。

“我小时候对这个没印象。”林叙思忖一会,“倒是记得我妈会给我们换很多衣服,尤其是我姐,她们两个跟玩娃娃过家家似的。”

现实版的过家家游戏,爱美的林母和女儿,一个喜欢买一个喜欢穿,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温静想了想,“还是人多热闹些。”

她本来想说回林宅过年也挺好的,林叙俨然曲解成被的意思,眯了眯眸,顺势接话:“那咱以后生三个,家里热闹些?????。”

她两颊染上红,低头不搭话。

他还要凑过来时,她一抬手,抹了林叙半个侧脸的面粉,咯咯地笑,他当然没放过她,小情侣两个干脆在厨房里打起面粉仗来。

结果可想而知。

好在饺子已经包完了,各自都重新洗个澡换身衣服,回去吃饺子看春晚。

温静把一盘饺子放在桌面上,瞥到旁边放着一本杂志,随口道,“这是什么。”

林叙单手拧开一罐啤酒,顺口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桌上时常放着一些他会过目的财经杂志,但这本和之前那些都不太一样,封面是亮晶晶的珠宝设计,温静以为里面是明星代言什么的,本来没什么兴趣,看他的神色又充满好奇。

翻开第一页,发现是一条蓝水晶项链,晶莹剔透的光泽透着人民币的味道,文字是意大利语言,温静不太看得懂,随手又翻了翻,问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这不是想订个戒指想向你求婚嘛。”林叙指腹微微颤了下,心底略有发笑,这时候的他还挺紧张的。

“是吗。”温静看他一眼,好像没当真。

杂志被她翻着翻着,最终停在一页戒指上面,水滴形鸽子蛋,明星婚礼上都没见过这样的,估摸着是私人定制,光是图片就看得温静眼花缭乱。

“喜欢这种吗?”林叙忽然问。

“挺好看的。”她点头。

“还有更好看的。”

“在哪?”

“别眨眼。”

林叙接过杂志,在她好奇的目光下,掌心覆在杂志上,然而并没有翻动,像是施加咒语似的,手晃动两下,掌心陡然出现一个和图片一模一样的戒指。

不是图片,是实物。

实品比戒指不知耀眼多少倍,三角改良切割的,折射出的光彩夺目,戒托是心型,底下还刻着一串很小的英文字母,翻译的意思就是,我的公主,温静。

她一整个震惊住,而林叙已然单膝跪下,虔诚而谦卑,温柔地拿起她的手腕吻了吻微凉的手指。

“原来……”温静说不出话来。

原来不是给她看杂志。

原来是另有“所图”。

注意力刚才都被图片吸引,她现在毫无心理准备,胸口仿佛藏了一只小兔子猛烈地跳动。

“本来还想再等的,又觉得这五年实在太久了。”

“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我想要让我的公主殿下,永远幸福。”

“给你一个现在嫁给我和半分钟后嫁给我的选择。”

温静吸了吸鼻子,又好哭又好笑的,这个人真的是。

她将永远铭记这一天。

“好。”

听到自己笃定的回答。

看见那枚钻戒从他的掌心,慢慢地过渡到自己的无名指时,温静乍然恍惚,这一刹那,幸福就在眼前。

这时窗外大亮,烟花冉冉升起,腾空释放,流光溢彩,家家户户都响起新年的笑声。

林叙看着眼前的姑娘,无名指上闪着亮光的钻戒和漂亮白皙的面孔,近在咫尺,他低声感叹:“这次美梦成真,你是我的了。”

不是梦里见到她。

而是现实里,娶到她了。

温静踮起脚尖,这一次没等他来求,主动吻上男人的薄唇,“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