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那个电话还有后续的内容,和普通小情侣一样,结束后各自收拾东西和对方撇清所有的关系,林叙快挂断前,让她来别墅一趟。

“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儿。”他说。

“哪些东西?”

“睡衣牙刷什么的。”

“不要了。”

以林叙对她的了解,平时勤俭得多走两步去坐公交也不愿打车的姑娘,不太可能丢下自己的生活用品。

现在看来,他的了解还不够。

“行。”他冷绝答应,“我全扔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谈话。

之后,冬季正式来临,气温降得飞快,赶早八的路上,经常能撞见穿单衣和裹棉袄一同出现,汤臣一品的晚上,段小佳和手机那端的老母亲唠着嗑,和去年一样,狡辩现在还不到穿秋裤的时候。

时间仿佛出现倒带,倒回他们的最开始,再倒回彼此不相识,就像当初,温静不起眼地缩在人群里,看个子挺拔的男生撑着自己的那面黑伞,一切皆为未知和陌生。

温静坐在校车的末尾,偏头看向窗外缓慢流过的风景,N大很大,南城更大,如果不刻意去联系一个人,彼此见面的概率小到忽略不见。

“接下来预告一波流星雨信息,将于本月末出现,专家称这可能是今年最美丽的流星雨……”

车载广播台放着天气的最新消息。

前排的女生们兴致勃勃讨论,挑个好地方去看,只有一个女生泼了一盆冷水,“每年都有这样的预告,每年能看见几颗流星就不错了。”

消息听得不错,真正看到的少之又少。

温静听声音熟悉,抬头去看,林苗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前,对方瞧见了她,耸耸肩,算打招呼,到下车地点,两人是一块下去的。

林苗没和那队女生走,跟在温静身侧,像是有话要说。

她直性子,闷几秒后直接道:“听说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是因为……我上次说的话吗?”

她看过论坛,对温静和男友的事情了解个七七八八,知道两人恋爱有一阵子,却在她说那句话之后分开,这未免太蹊跷。

起初林苗只把这个当做巧合,然而看别人说的什么笔记本写名字,愈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温静只说:“和你没关系。”

在林苗开口前,她就有话要说,而且分手从来不是冲动,早就斟酌好的。

“哦,我还以为是我破坏的。”林苗不以为意,“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们自己感情问题。”温静扯了个理由,“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我好奇啊,他和我哥重名,我怀疑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他谈恋爱的。”

凉风从一片湖面徐徐拂来,铺盖在地面上的白果叶凋零飘动,每一步都带着沙沙声,将温静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覆盖住。

“不是。”

林苗还想问点什么,温静已经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其实冷静未必是件好事,不如当初以他和前女友暧昧为由吵一架后闹掰,避免自己冷静下来后发现,这个人,已经占据她生活的一部分。哪怕她试图以其他事情充实覆盖,忙忙碌碌,闲下来的时光,走在某一段熟悉的路,脑子里不可避免翻涌出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依稀记得她之前给他拍过湖边一张黑天鹅的照片。

现在大鹅怕冷,瞧不见鹅影。

想过去再找一找时,碰见迎面而来的越初妍。

上学期越初妍道完歉后焉巴了,最近满血复活,光彩亮丽一如之前,见面就是讽刺:“被人甩了的滋味怎么样,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例外。”

温静当没听见,独自略过。

她一直都这样。

不管什么时候,总能漠视于他人。

越初妍都搞不懂她到底哪来的本事,一没靠山二没背景的,转过头喊道:“你是聋子吗听不见我说话?”

还是没理。

哪怕过来争辩都比无视要强。

尽管只有两人,越初妍感觉自己颜面全无,她才是校园风云人物的标识,温静凭什么比她还要高傲。

心中积攒的怨气在那瞬间愈演愈烈,堵在胸口难以宣泄,潜意识里一个阴暗的小人观察地形后迅速做出一个卑鄙的判断,加快步伐追到温静,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胳膊肘一抬——

毫无防备的温静身体失去平衡,往波澜不惊的湖面跌去,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半秒,越初妍仿佛策划了很久。

人工湖不深,考虑到观景等因素一直没加护栏,哪怕人掉下去,也不会构成生命危险。

但对不会水的人来说,哪怕只有一两米,也够呛的。

水波的冲力和压力让温静刚开始全部都浸在水里,来不及调整呼吸,一开口大波的水灌入口腔,呛到难以呼吸,后面双脚踩到淤泥,挣扎好一会儿勉强露出水面呼了一口气。

很难受。

后面连意识都变得薄弱,隐约听到越初妍的喊叫声,随后模糊间看到林苗的身影,她在岸边伸过来一只手,“你别急,保持冷静,呼一口气,双手往前放……”

好在湖不深,两个女生拖拖拽拽一番后,温静成功上来,衣服全部湿透,头发贴在脸上滴着水,样子很是狼狈。

越初妍刚才的那番喊叫吸引不少围观的人。

发现人没事后,好心的同学过来送上外套。

“怎么又有人落水了。”其他同学议论道,“夏天就有女生脚滑不小心掉过一次,上报给学校,还以为会加强护栏,结果半年都没动静。”

夏天掉下去还好一些。

冬□□服厚重,吸水后加大重量,很难漂浮上来。

“怎么突然掉水里了。”林苗看着那狼狈的模样,皱眉道,“差点就出事了。”

温静浑身冷得不行,被带着走的时候低声道谢。

林苗一愣。

哥哥出事后她父母担惊受怕,就把她送到游泳班练习,所以她知道一点常识,如果水再深一点的话,救人可能也不在话下。

但她会不会去救是个未知数。

林苗摁了摁眉心,她没必要想这些糟心事,她才不会像她哥那样傻。

温静回寝室冲了好久的热水澡才去掉身上湿重的寒气,站在花洒下淋着温热的水,闭上眼睛再次想起落水时的感受。

原来窒息是这样的感觉。

难受至极。

那如果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的话,该有多痛苦,溺水可怕的地方不仅仅在于自身的痛苦,还在于面临死亡的恐惧以及短暂几分钟的意识。

两个舍友晚上回来后才听说消息,段小佳忧心忡忡地过问温静的情况,还把自己的暖手宝递过去。

“我没事了。”温静解释。

“女孩子身子很虚的,得多暖暖。”段小佳不由分说塞给她,“大冷天的,很容易冻感冒。”

言之有理。

田婉往茶杯里扔了两片姜和红枣,放到温静桌上,“湖底有阴气,吃点东西祛祛寒。”

温静接受她两的好意。

“到底怎么落水的?”段小佳问道,“我看别人拍的照片里有越初妍的身影,你两不会在湖边打架的吧。”

她想象力太丰富,总能想到奇奇怪怪的方面。

“你这比她自杀还要离谱。”田婉插一句。

温静问:“什么自杀?”

“大家都在说你为爱自杀。”

温静落水的事儿传得挺开的,部分同学希望学校加强护栏,还有一部分在讨论她落水的原因。

自从和林叙分手后,温静快成校园论坛的头条,去食堂吃个饭偶然碰见谢何都要被人提一嘴说水性杨花,出去夜跑说是假装偶遇,上回讨论最热的帖子是有人看见她因为分手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消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吃瓜群众越聚越多,不管真假,凑个热闹就好。

这回,算是给之前的猜测写上一抹强有力的证据。

一个标题为【N大女生求爱不得跳湖自杀】的大热帖横空出现,立刻霸榜,还上一些社交软件的热度讨论。

【失恋的人真可怕。】

【她不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林神关注,故意卖惨的吧。】

【心机女无疑了。】

【林神才不会理她呢,人家今年参完赛后就去美国留学了。】

不少人都在冷嘲热讽。

温静没细看,光听段小佳讲个大概就能猜到情况,那些流言蜚语对她来说其实构不成太大的影响,该干嘛干嘛,不会因为别人的说教就刻意避开谢何,或者不再夜跑。

那帮富家子弟的圈子里,消息最灵通的梁成第一时间知道这些八卦。

看得人实在闹心。

作为林叙身边比较近的人之一,他很遗憾自己不太清楚两人分手的原因,他不了解温静但多少知道林叙的性子,不会轻易把人放开的。

然而他们就这样分开,林叙恢复以前的时光,叫喝酒就过来,恋爱时光里身上总沾染一些女朋友身上淡淡的香气,现在依然是个烟酒都来的公子哥,场子里投怀送?????抱的女郎对他抛的媚眼照收不误。

陪着打保龄球的漂亮女服务生围绕在他身边,也不见他像之前那样将人赶走。

“叙哥。”梁成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能跟你说个事儿吗?”

林叙头也没抬,“婆娘似的,有屁就放。”

“我听消息说,你前女友为爱跳水自杀了。”梁成眼见着那位爷的脸色在听到前女友的时候出现转瞬即逝的变化,陈述得更加小心,“当然,只是听说,具体还不知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成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

真无情。

那他不好意思再继续提起温静的事情,正要闭口的时候,又见林叙轻飘飘扫过来一眼。

那眼神意味不明,梁成凭着自己多年的判断和猜测,继续多嘴一句:“人应该没事,毕竟那人工湖浅得很,就是可能冻感冒了,大冬天的掉水里,冷死人了。”

光想一想他都冻得哆嗦起来。

林叙对这事没有过多的讨论,神色淡漠,并不关心前任的任何事情,打一波STRIKE后接过女服务生托盘里的长杯酒,扬起脖颈,喉骨滚动几圈,一饮而下。

随后长腿迈开,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手机。

梁成眼睛好奇地快要抠出去看,笑得贼眉鼠眼,以为他是给前女友打电话,询问情况。

拨的却不是温静的号码。

听那官方化的口吻,似乎在和领导说话,可语气平庸,只带着基础的礼貌,顺利交谈后他没了打球的性质,去另一边抽烟了。

青灰色烟雾渐升,模糊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薄唇咬着烟蒂,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痞感。

“叙哥。”

梁成凑上前问,“你刚刚和谁打电话?”

林叙懒得搭理,又烦他总是过来问,“学校。”

“你要搞学习了?”

“没有。”

“那是什么。”

“你管得着吗?”

一根烟抽完,梁成还没从林叙口中套出答案。

这位爷和之前一个脾性,搭不搭理全看他心情。

唯一不同的是,人类的情感在他身上又薄弱几分,或者说,被他用到别处,一直没收回来。

温静落水这事讨论度越来越大。

越初妍适时敲响汤臣一品的门。

温静狼狈不堪,遭人诟病的样子是她最喜闻乐见的,来的时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春风得意,另外两个曾经的舍友都不太待见她,她问了好几遍温静在哪,段小佳才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

温静在那边晾衣服,知道越初妍来了后依然选择无视。

“你可真的是淡定啊。”越初妍故意挑衅,“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会很生气呢。”

“有事吗?”温静简单洗了下手,甩水的时候水滴溅落到越初妍的脸上。

似乎毫无感觉暴风雨前的宁静,越初妍依旧洋洋得意,“这不是看你情况怎么样了嘛,毕竟你是当着我的面掉下水里的。”

温静淡然望着,“所以呢。”

“可能我那天走路有点急了,不小心把你撞到,所以想和你说声不好意思。”越初妍笑道,“你这么大度,应该不会怪我吧。”

她那张脸上,哪有半点愧疚。

她还要明目张胆地表示,就是她撞的,就是要犯贱。

温静用毛巾擦着手,唇际扯了下像是在笑,“你真的是在道歉吗?”

“不然吗?”

“道歉不是这样道的。”

“那是什么?”

“你过来。”温静说,“我教你。”

越初妍半信半疑地挪动脚步,身子刚挨过去,头发和后脖被温静突然地给抓住按下去,毫无防备的她身子曲下,刚好盘在盥洗台前,温静按了水槽,打开水龙头,水花激烈喷溅,不一会儿蓄满半个池子,越初妍那张精致的脸就这样被按在水池里。

她拼命挣扎但由于位置缘故根本使不上力,温静按着她约摸半分钟后才将人抬起来呼吸一次,随后又按了下去。

“这种窒息的感觉,你和我一样体验一次,这才算是有诚意的道歉。”

哪怕是这个最疯狂的时候,温静的口吻听起来依然波澜不惊。

越初妍痛苦挣扎的时间和温静落水的时间差不多后才得到一阵解脱,外面的两人早就听到动静,段小佳想过去查看时被田婉一个眼神制止,不该管的事情她们不会去管的。

水流声停止后越初妍狼狈地瘫坐在地,头发和衣服都湿得差不多,眼里饱含泪水,想要控诉但面对温静的眼神后一切都吞没在喉间,大口喘着气。

她头一次意识到,温静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

之前被林叙威胁后她不敢造次,他们分手后她以为可以再出来作妖,然而……温静比林叙更狠,他最多给个威胁,但温静来真的。

“删帖,闭嘴。”温静重新洗手,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不然你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平。”

“你。”越初妍呼吸还是没缓过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越初妍。”温静只说,“脑子是个好东西。”

大部分的负面影响都是越初妍带节奏的。

当她以幸灾乐祸吃瓜的时候,其他群众也会跟风。

越初妍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这个寝室的,只知道她再不想来一步了。

折腾后温静打扫着洗手间里溅落的水。

田婉去看的时候已经一切还原,干干净净了。

“解气了吗?”田婉问。

温静一顿,“比起解气,我只是在提醒她。”

不要拿人的性命开玩笑。

没了越初妍的作妖,论坛那些糟心的讨论慢慢退减。

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处人工湖。

据说,施工队连夜带人加一道围栏。

还据说,校方是遭人施压的,至于是谁,始终成谜。

作者有话说:

47、。

论坛的风气纠正后,温静回归安宁,生活和去年如出一辙,教学楼,食堂,宿舍三点一线。

上早课时段小佳迷迷糊糊地问一句要不要看流星,她有张南山民宿的优惠券,再不用就要过期了,刚好趁周末游玩一圈。

年年有人因为蹲不到流星而失望,年年有人浪漫不死。

“我最近长胖太多,想借流星许个愿。”段小佳打了个哈欠。

“……”温静沉默,借流星许愿,还不如向奶茶祈祷,不要让热量全被吸收掉。

南山是南城为数不多的自然山峰景区之一,下接河流上靠云雾,腰间盘一所寺庙,不论本地人还是外地游客都颇具青睐,周末过去,难免迎上客流高.潮,冬游不如春秋,不知是不是天气预报宣传的流星雨带来的效应,这个周末人不是一般的多。

典型宅女田婉被段小佳从被窝里拿出来,和大家一同在检票口人挤人,连转头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莫名其妙地挤了进去。

“今个怎么这个多人?”田婉张望四周,“我社恐,早知道不来了。”

“不知道啊。”段小佳疑惑,“大家都对流星雨这么感兴趣了吗?”

显然,并不是。她们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发现前方有个越野摩托炫技秀场,几人全副武装,骑着摩托从台阶窄小的边缘直线而下,不小的高度让周边的观众捏一把冷汗,喜欢调皮捣蛋的小男孩都难得安静地观看那一幕幕。

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这才是造成人流众多的原因之一,惊心动魄的摩托表演比山里的猴抢零食更能吸引游客,男女老少都爱看,不一会儿就能将前头的路给堵着了。

“玩车的男生是真的帅。”段小佳唏嘘一句,“哪怕戴头盔都让人感觉酷毙了。”

高大的身形配上精装的摩托,不怒自威,行走的荷尔蒙。

“所以车圈的渣男也挺多的。”田婉淡淡补充。

顺带扫了眼温静。

温静抿唇没吭声,她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长呢,包裹住的身子显得愈加纤细清瘦,气温偏低,双手插在兜里,鼻尖和两颊被微风吹得泛起红意,和过往一样喜欢安静地站在人群里,不一样的是现在漂亮显目,格外出众,景色还没参观,就被两个过路的男生要微信。

温静拒绝他们要微信的办法简单粗暴,就是说自己有男朋友,谁知某些男的贼心不死,问她介不介意多一个,导致有时候拒绝的理由变成已婚。

就差无名指上戴个婚戒。

田婉对赛车兴致缺缺,枯黄的树叶和青石板也勾不起她对大自然的欣赏,大冷天的只想着去民宿叫个外貌窝沙发上打游戏,没看个几分钟就不耐烦,问另外二人:“我们坐车上去还是走过去?”

“走过去吧?”段小佳说,“我来南城一年,还没爬过这里的山呢,刚好减肥。”

田婉:“你又不肥。”

段小佳:“你昨天还说我肥。”

田婉:“今天不肥。”她只想坐车上去。

两人意见没打成一致,纷纷看向温静。

她的目光还停留在远处的秀场,被叫到后微微一顿,“我都行。”

“我们问你就是让你拿主意的,不是都行。”田婉说,“这么冷的天,你?????还有点感冒,咱们坐车上去比较稳妥。”

“感冒是因为体质不好,应该多锻炼锻炼。”段小佳强力发表自己的观点,“我们一边走一边看风景,那边高处还有帅哥团呢,没准还能碰见林神。”

田婉不接话了。

段小佳噎住一会儿,悻悻缩回脑袋,她真不是有意这样说的。

还好温静没有对前男友谈虎色变,还接了一句:“他应该不玩这个车吧。”

林叙玩的是四轮的,拉力赛车规模更大赛制更完善,不过比起刺激的话,越野摩托更胜一筹,尤其是花样秀车,秀出来的是天神下凡,秀不出来就是死神降临。

他们这种下坡只是玩着练练手。

可惜温静被打脸了,她们走到前面的高台后就能掠过人群看到几个车手,其中就有林叙那帮人的身影。

想来也是,那圈人一直都是哪儿好玩就在哪,挂个上学的名义还不能跑得太远,南城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和景观都被摸个遍,这种极具刺激和冒险的游戏哪能少的了他们。

看到他人就罢了,还瞧见身边的几个漂亮的女伴,冷飕飕的天露出长腿,看着都美丽冻人。

林叙没看见温静,一身蓝衣黑裤,长腿随意垂落,抵着地面,人坐在车上任由女伴过来整理头盔。

段小佳和田婉也看到这一幕,她们都在观察温静,在想一些安慰的话,然而温静不喜不怒,实在让人安慰不出口。

温静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在他和女伴贴得多近,说的什么话,她的视线落在他和车上,在开始的时候瞳孔微微缩起,目送人启动,车轱辘沿着那陡坡开下去,两耳都是轰隆隆机械闹出的声响。

他和其他人一样顺利抵达地面。

温静只觉心头似乎一松,收回目光不再看。

田婉和段小佳还在就坐车还是爬山这事儿纠结辩论,各持其词,最后温静出来打圆场,可以再走一段路,实在乏了再去坐车也不迟。

对于这种办法,二人欣然同意,南山作为5A风景区,逛一逛走一走是不亏的,段小佳嘴上闹着减肥,由于爬山体力消耗,去边上买了三根烤肠分过去。

温静没吃,段小佳一手一个,兴致勃勃啃起来,边说,“今天吃的可能有点多,待会要不要去寺庙许个愿?”

肥肉太多,光对流星许愿还不够,贪心地想要抱俩。

“我没有愿望要许的。”田婉说,“实在要许,就让我成为抽中SSR的欧皇吧。”

“静静呢?”

“我……没想好。”

“那你能不能借给我。”段小佳拜托道,“祝我再瘦一点。”

“……”

温静笑着点头,反正愿望嘛,多许几个都没关系。

嬉笑间看到路道边上有停车牌,三人刚好走得有些乏便过去坐车。

一同等车还有几个青年,染着不同毛色,东张西望的,其中一个眼睛明晃晃地瞧到那边的温静身上,挨过去搭讪。

温静不习惯给陌生人微信,看那人不太正常,直说自己结婚了。

“结婚了?姑娘,编也不编个像样的借口。”青年猥琐地笑了下,“刚刚还听到你们谈学校的事儿呢,你大学没念完就结婚?”

“怎么,不行吗?”田婉冷冷地搭了一句。

“哥几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找人玩玩。”另一个青年也过来,“几个女的爬山多没意思,我们组个团,今天的吃饭住宿我们都包了。”

好在现在是白天,周围游客众多,他们不敢胡作非为,只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人。

段小佳也搭一句话:“我们有地方住,不用了。”

“别和哥客气。”刚开始的青年抬手,想搭在温静的肩上,她看着文弱,躲闪得倒是飞快,眼里看得出十分嫌弃。

“这妞还挺刚的。”他笑起来,“模样这么纯,还是个处儿吧,估计连男朋友都没谈过。”

有路人大叔看不下去,“你们几个干嘛呢,对人家姑娘指指点点的。”

几个青年脸皮糙厚,一看就是经常惹事儿的,一点没听劝,还往她们那边凑。

田婉拉住温静的手,打算带人往后面跑,上山的台阶那边人多,不至于势单力薄。

步伐还没迈开,耳边呼啸声传过,转瞬间,一辆锃亮透黑曲线漂亮的越野摩托驶过,以利落的漂移收尾停靠,带起的风尘里弥漫着油箱浓郁的气息。

隔得老远,林叙就看见停车牌下的情况,过来后直接下车,精准揪住凑得最靠前的那青年的衣领,下勾拳狠重地落在那鼻梁骨上,打得人翻滚在地,止不住地鬼哭狼嚎。

另外几个同伴看不惯,纷纷过来,看到后面还有一帮骑越野的,又都不敢动。

林叙鞋子踩在青年趴在地面的手上,无情残酷地碾压着,居高临下地漠视,“哪只手碰的她?”

“哎哟喂疼……”青年痛苦哀嚎,“我没碰到,求你了,放过我。”

碰没碰到林叙刚才没看清,就看到这人有意动手。

哪怕没碰到,那手也被踩得不轻,林叙这人上尊老下爱幼,猫猫狗狗都有点同理心,就是对恶臭的流氓极度残忍,从不手软。

被揍的青年双手捂着流血的鼻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恐慌地看着眼前血性冷气的林叙,话都吞吞吐吐:“你不会就是她……”

林叙横眉,“什么玩意。”

“你是她老公吗。”青年求饶得很快,“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想朝她要个微信,她说她有老公,我以为是骗人的。”

林叙撩起唇角,笑了,真是好笑,他踢了踢那人,“对,我就是她老公,下次再让老子碰见你,这手别想要了。”

这话让青年吓得半死,带领同伴连滚带爬地离开。

息事宁人,那三人仍然心有余悸。

刚开始田婉握着温静的手感觉她还挺淡定的,林叙解决完危机后,她的手变冷了,指尖也在轻轻颤动。

那张小脸还维持冷静。

温静过去,似乎要和他道句谢,但林叙没给这个机会,她人刚过来,他长腿迈开往前走,随后跨上停靠的那辆越野。

连个正脸都没留。

她只能停步。

戴上头盔后林叙没直接走,回头对上她清莹的眼眸,薄唇掀起,撂下一问:“要和我说谢谢吗?”

“我……”她其实不只想说谢谢。

“那不如叫句老公听听。”

她一愣。

“不叫一声。”他嗤笑,“都对不起你刚才编的故事。”

“……”

温静轻咬了下唇,不过两三秒的停顿时间,前方的人已然敛目,懒得再和她说太多的废话,头盔一戴,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她突然发现。

这个人,连调戏的话都变得短暂又冷漠。

作者有话说:

48、笨

中午她们在景区饭店吃了顿麻辣香锅,口感十分正宗,非常地道的景区口味,没有拉高平均水平,段小佳最后给出的评价是,这里最好吃的是米饭和白开水。

填抱肚子后她们去事先订好的民宿落脚,田婉人一沾床就不想再走,至于她们说的逛寺庙看猴子孔雀,兴致不大,大冬天的,孔雀不开屏,猴儿都冻得没毛了,看头实在太小。

段小佳只能和温静一起去。

在网上看订的这处民宿房间宽敞,视野开阔,然而就是个照骗,房间勉强够住人的,外面的视野大部分都被树木挡住。

出来后顺带去找前台盘问。

前台就是老板,一个胖胖的中年大叔,笑眯眯道:“这不是因为前方的树太多给挡住了吗,想要看流星的话可以去楼上。”

估计每年都有人为看流星包山里的民宿,老板糊弄人的本事一流,出于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地方,段小佳只能接受。

“先去寺庙吧,先去许个愿。”段小佳说。

老板听到这话后,又笑眯眯说:“今天寺庙不开门。”

“啊?”

“你们来得不巧。”老板说,“寺庙闭关休息了。”

“我们今天不会什么都许不到吧。”

那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段小佳不信这个邪,本来蹲流星就够难的,谁知寺庙还来整这么一出,她搞不懂寺庙还有休息的时间,拉着温静一起去看个究竟。

一过去,见寺庙的门还真的关上了。

“这么倒霉的吗?”段小佳沮丧道,“天啊,晚上我再因为睡过头错过流星的话,那我岂不是无处许愿了。”

温静安慰:“没事儿,也许你明天会瘦。”

“为什么?”

“你今天运动太多了。”

“……”

午饭不合胃口没吃太多,再加上来回上下山的折腾,不瘦个二两才怪。

段小佳知道那是安慰,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兜兜圈圈,绕到寺庙的后门,说是后门,看着不比前门差,门前路修得平整,周边无太多杂草。

段小佳扒拉着门,站到石头上试着张望里面,“是不是我们来的时间不对,要不晚点再来。”

温静点头,“行,那我们去别处看看。”

“哎——”

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臭丫头干嘛?????呢?!”

段小佳从石头上跳下来,正想找本地人问个情况,这小老头却摆手,让她们赶紧走。

“咋了?”段小佳好奇,“这里有鬼吗?”

“哎呀,今天庙不开张。”小老头催促道,“赶紧走吧。”

“噢噢,好吧。”

段小佳和温静都算识趣,挑个路道想去看猴的时候,见一辆低调的宾利缓缓驶来,停靠在她们刚才所在的寺庙门前。

以为也是个游客,段小佳本想过去提醒今天不开门,发现刚才撵人的老头再度出现,不同于刚才的态度,老头鞠躬颔首,对车上的人毕恭毕敬。

十分注重礼仪。

“什么情况。”段小佳自言自语,满肚子疑惑。

温静没说话,视线落在车后座下来的人,一个样貌英俊,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她一眼就认出他是林叙的父亲,不仅仅因为他身份特殊,也因为他是她鲜少看到如此会保养的男人。

上次见面看得不太确切,较为特殊的情况没体现出这个男人的魅力,此时他的状态最为正常,举手投足间从容稳重,再配上那张和同龄男明星媲美的面孔,哪怕不坐拥权势地位,依然会有不少女人投怀送抱。

见温静一直在看,段小佳问:“你认识他吗?”

这声音不小。

中年男子被惊扰到,侧首看过来。

温静没躲开,只能颔首。

老头发现她们,一脸头疼,想要过去把她们赶走,中年男子这时开口:“她们是想参观的吗?”

“可能是。”老头低头,“对不起,是我失职,我这就……”

“请她们过来吧。”

“啊?”

中年男子没再重复,迈开步伐,踏过高高的门槛儿。

老头从来没见过这位先生会松口让人进来,他并没看出那两个姑娘的不同之处,不敢违背命令,还是将人请了过去。

态度,一百八十大转弯。

“请我们过去吗……”段小佳都有点不敢相信,“哇哦,那个老帅哥是谁啊,心可真好。”

温静其实不太想去,见人都走了,脚步稍作迟疑跟上前,段小佳心情激动,头一次见过无人的寺庙,庄重严肃得让她都不敢大声说话。

“今天什么日子,为什么闭门啊。”段小佳问道。

小老头实在觉得她吵闹,“休息一天而已。”

“那为什么那个男人可以进。”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人吗?”

小老头懒得理睬。

温静轻轻拉了拉段小佳的手,“别问了,去许愿吧。”

“哦。”

没开门,里面的出家人依然在,段小佳借着沾光的机会,不排队不花钱,享受vip待遇。

拿到赠送的许愿排后,她无意间看到从来没见过的住持在和那个男人说话,刚才的疑惑逐渐被解开,也许,不是因为寺庙关门,这个男人身份特殊才可以进来。

而是,他身份特殊,寺庙才关门。

理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她大为震撼,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牌子。

温静垂头,手握一根细毛笔,迟迟没在牌上落笔。

“那老头说这牌子是桃木,墨水是上等的,经久不衰,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段小

佳感慨,“我们今天沾了大人物的光才有这个机会。”

不然光排队就耗一番功夫。

温静问:“你写的什么?”

段小佳的毛笔字不好,就写了“瘦十斤”几个字。

愿望很干脆,就看老天赏不赏脸。

温静思忖一会儿,最终在桃木牌上落下精小的几个毛笔字。

-不求光芒万丈

-只愿无难无灾

两个人的桃木牌被专人给挂上。

真是沾了大人物的光,小老头让人给挂在高些地方,免得被人蹭掉。

菩提树下,林远实眯眼眺望着那两行竖写小字,两只间拨弄的佛珠停止滚动,似有被触动到,他再看那姑娘时的目光略有不同。

段小佳被小老头带去烧香,温静一个人仰望别人的许愿牌时,身边不知不觉多个人。

脚步声她大致能分得清。

“温姑娘。”

林远实礼貌地叫一句。

他给温静的印象不同,无法言语,既不是暴发户,又不是真的温雅君子,更不像豪门里尖酸刻薄的老男人。

她以为对方看她的眼神是轻蔑和鄙视。

但都没有。或者,被隐藏得极好。

“本想约你喝个咖啡细谈。”林远实说,“可惜一直没机会,今儿个算是凑巧。”

温静不卑不亢,“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想必自己的家底都被对方摸索清楚,她隐约猜到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只是按理说豪门家长找上门,应该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而不是两人已经分了手。

总不可能是劝合的。

“听说你们分手了。”林远实陈述,“我感到很遗憾。”

这语气,似乎不是在阴阳怪气。

温静发现他是个摸不透的人,这大概就是年龄的差距,二十岁的姑娘,不可能和五十岁的中年人玩心眼。

在不确定自己的优劣势时,沉默是最好的回应。

“我原本打算让温姑娘陪他一起出国留学的。”林远实淡笑,“看来是他没这个福分。”

客观来讲,像林父当年逼林喃联姻这样的人,对独生长子的婚姻少不了干涉,如今对温静友好的态度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温静不懂生意场和官.场那类说辞,态度谦卑,“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学生,林先生不必把我想得太复杂。”权当她和林叙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一样便好,她掀不起大风大浪。

“这些年林叙一直都孤身一人,桀骜叛逆,我倒觉得你是难得一个能管住他的好姑娘,有你在他身边督促照顾,我这个做父亲的能放心不少。”

话里有话,温静洗耳恭听。

林远实又说:“如果你两未来真的成了,如果你不介意名分,我也不会反对。”

这大概就是聪明人说话的精妙之处。

看似站在她的角度,夸赞她是个好姑娘。

实际话里话外都在警告提醒。

所谓的让她陪同出国留学,更像是给林叙找个全能保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顺带监督他管控他,收收他的心免得留学期间和洋妹子闹出更糟糕的名堂。

这比直言“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来得更精妙。

最后一句最为点彩,所谓的不反对他们有未来,就是在问温静,她和林叙能有未来吗,有未来也不代表,她有名分。

深谙的道理摆在明面上说就膈应几分,温静似笑非笑,“先生多虑了,我既没野心也没本事,您与其盼别人去管束他,不如多想想这些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林远实面色沉下去。

时候不早,温静看到段小佳烧完香出来,准备走之前还颇为礼貌地表示这寺庙偌大空阔,只烧一炷香实在是可惜。

有意暗指他一人占大坑。

也仿佛在说,多烧几炷香仍然掩不了造过的孽。

林远实望着两女生离开的背影,捻动手里佛珠,以他看人的目光,那姑娘没野心是真的,至于本事,全看她心情,她若有意来林家搞事,不说天翻地覆,大风大浪肯定是有的。

“祸害。”他说了一句。

守在一旁的小老头颤了颤,“林先生有什么吩咐?”

“去。”林远实指着树上高高挂起的许愿牌,“把她那份拿下来。”

晚上。

山里的温度比城市低个两三度,三个女生就近在民宿附近买了份木桶饭当做晚饭,景区的食物实在差强人意,挑来拣去,红豆黑米包裹着肉松脆果的木桶饭吃出星级餐厅的满足感。

赶一天路,午饭没吃香,段小佳把自己那份吃完后,从包里搜刮出零食,趴在**吧唧咀嚼,亮起的电视屏幕在放一档热门的综艺节目,里面男女嘉宾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时间过得好慢。”段小佳翻个身,“什么时候才能有流星雨。”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田婉漫不经心搭话:“八点到明天早上都可能出现。”

“这么久?”

“不然呢?”田婉说,“这玩意本来就分时间段出现的,而且时间很短,很难被看到。”

段小佳鼓嘴,她还以为像画里那样一次性出现。

城市光照太亮,哪怕有流星,可见度也很低,山村乡野看得清晰一些,但能看个四五颗降落就算很幸运了。

她没啥耐心一夜不睡蹲点,看温静坐在窗口没动,喊了两声。

温静似乎没听见。

“静静,有蟑螂!”段小佳使坏道。

温静回头,并没受到惊吓,“在哪。”

“没有啦,骗你的。”段小佳嘀咕,“你今天怎么不对劲,从寺庙出来后就一直发呆。”

“没有。”温静否认,“我在等流星。”

“我还以为你不是很感兴趣呢。”

来都来了,总得向流星许个愿。

蹲了约摸一个多小时,仍然不见流星的影子,其他星星倒倔强地发着光。

她们没蹲到,对面房间蹲着了,欢呼雀跃地喊叫。

这让人不由得怀疑,她们房间是不是定错了。

几人果断出去,其他房?????间也有人出来,跟上人群的步伐到外面蹲守。

“哇,那边那边,快看——”

有人指出来。

其他人懵圈地抬头,瞧不到一丁点动静。

“太快了,只有两秒。”有人说,“想拍照都难。”

不仅仅是拍照,在哪个位置蹲守都是玄学。

外面风大,受不住寒的人都进屋去,田婉缩着脖子走了,段小佳坚持一会儿,“算了,这流星不看也罢。”

温静只比她们多停留两分钟,快要放弃之际,还真被她看见了。

十分短暂。

短得她只来得及在心里默许希望家人平安的愿望后,就消失不见了。

真快。

她幽幽叹息,摸出手机,拍了张普通的星空照片,发朋友圈当做一次纪念。

配文是【没拍到】。

不一会儿,有人点赞。

看到林叙头像时,心口微微一动。

在新更新的朋友圈动态里,她看到林叙也发了条内容。

一张两颗流星托着小尾巴,划过广袤夜空的轨迹动图。

配字:【笨】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