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的信任?

鹿正青却嗤之以鼻,莫因雪才认识予安多久?他和予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莫因雪看出鹿正青的不以为然但是却懒得解释。

这时莫因雪的助理拿着手机快步走来小声说:“莫总,予安刚刚打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家?”

鹿正青听闻不由的看去,心中涌起莫名的滋味,以前予安从没有问过他什么时候回家之类的话,莫因雪和予安的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更好一些。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莫因雪竟然因为予安的一个电话将晚宴的事情交给助理,自己提前退场。要知道晚宴才刚刚开始,慈善晚宴虽然名义上是晚宴,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每年南市不知道有多少合作的初步意向就在这里上达成共识。

莫因雪作为莫氏的嫡长孙,这是他在南市社交圈的第一次正式露面,晚宴上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他的附近,想要抓住机会在他凑个眼熟。

而他竟然就这样走了?只因为予安一个电话?

鹿正青不由的皱起眉毛。心中不赞同。

莫因雪对予安太过娇宠了,教养男孩子怎么能这样?

他想起下午予安和别人离开的样子。

予安心性不定,莫因雪怎么能放任予安按照自己的心意和那些人来往?予安是野蛮生长枝条横生的藤蔓,稍微疏忽就是会走上歪路。

他是予安的爸爸怎么能放心?

他对鹿家孩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们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不要走上歪路,从小他就这么教育孩子们。

鹿正青忍不住想起记忆之中予安小时候的样子,粉雕玉琢的小孩白嫩可爱,性格骄纵但确是家里最善良柔软的孩子。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心里对莫因雪不满到达了极点,若不是他们插手他们家的事物,又怎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爸爸!杨大师到了!”鹿与宁终于找到了爸爸,松了口气。

他见爸爸看着宴会厅外出神的样子,疑惑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鹿正青回过神来,看着鹿与宁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由的又泛起了难,自从与宁拜师失败之后,与宁还一直和杨大师保持联系,杨大师也会教与宁很多,杨大师始终欣赏与宁画那副重叠山水图时展露的天赋,虽然始终没有确定下来师徒的名分,两人已经有些师徒的默契在。

若是和莫因雪闹的太难看,怕是会连累与宁。

或许他能找杨大师,从中间斡旋?

鹿正青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宴会的另一边,晚宴过后的社交已经开始了,警局的代表们身边的人群总算散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松了口气,应对这些有钱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他们刚刚放松下来,穿着橙色亮片鱼尾晚礼服女人却缓缓朝他们走来。

代表们也认识这个女人,女人是南市赫赫有名的记者,在行业内都极具影响力,甚至报道的社会新闻有几件还引起社会轰动,出了名的字字如刀。

女人也不客套,径直问道:“我对你们故事里的那个叫哥哥的孩子很感兴趣,想要为他写一篇报道,我能不能向你们了解一下当年案件的详情。”

讲述往事的警察面露犹豫,其实根据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本市案子的主谋就是当年隔壁省犯罪团伙中的漏网之鱼。

而恰好有一位重要叫王茹的女受害人也是关键证人就在他们省,市局已经派人走访,如果口供有新的突破,可能会将两件案子合并处理。

而牵扯到现在正在侦查的案子,隔壁省特大拐卖案许多敏感信息暂时不能对外说。

女记者察觉出警察的为难,她笑了一声说:“实话和你说,我想报道这个新闻,并不是想到引起什么社会关注,我的孩子和那个孩子当年差不多大,当了妈妈听不得这种事情,我只是觉得那个孩子哪怕死了,我们做大人的也要让别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过,不是吗?”

这番话让警察动容,他想到那个可能无声无息就消失在寒冷冬夜里却无人知晓的孩子,一瞬间他心里做了决定,朝女记者道:“行,但有一些细节目前还不能说,不过可以说的我会尽可能告诉你。”

*

莫宅里。

趴在台灯前写语文试卷的鹿予安,心绪却有些时不时的看向一边的手机,就连写试卷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叮的一声,手机又收到了信息。

鹿予安放下笔,快速的拿起手机,看着手机屏幕——

毛栗子头:予安,你的英语试卷写完了吗!可以给我看一看吗!搓手手.jpg

不是莫因雪的消息。已经十点了,他还没有回来。

鹿予安失望的又将手机放回原位。

只不过,他笔尖接触到卷面的瞬间,又忍不住停顿下来。

以往莫因雪都会回他消息的。

他能够察觉到莫因雪的时间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总在隐隐的保持和他的距离。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鹿予安将笔尖稍微往下压了压,抛开自己的思绪,又定了两个小时的闹钟,抽出一张数学试卷。

夏夜的微风吹动着他书桌旁边的窗帘,深蓝色天鹅绒窗帘如波浪一般微微摆动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

窗帘遮住的楼下,莫因雪坐着车子里开着窗户,静静的看着窗帘里亮起的灯。

他接到予安的信息,没有犹豫就回来了。可回来楼下他却开始犹豫起来。

他不断的重复告诉自己。

予安现在对他的依赖,只不过是他们长期亲密生活在一起的错觉罢了,如果他永远给予安回应,只会不停加深这种错觉。

他不能够上去,最起码不能在予安刚刚给他发消息后不久。

可窗台的灯久久没有熄灭,莫因雪忍不住想,予安这是还没有入睡吗?他又熬夜学习了吗?他晚上有没有记得将冰箱里的牛奶拿出来?是不是有是赤着脚在地板上乱踩。

终于窗台的灯熄灭了。

莫因雪放轻动作回到了家,路过予安房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敲敲扭开了房门。

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照在予安的脸上。

少年睡得十分安稳。

莫因雪才放心缓缓的将房门关上。

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黑暗又再次铺满整个卧室,一片漆黑中的鹿予安睁开了眼睛,看着房门的方向。

*

夜里,夏易谦偷偷翻过学校宿舍的大门,避开上自习回来的人群,绕到鹿与宁的画室,灵巧的从窗户翻了进去。

白天的时候,鹿与宁对那个背包态度太奇怪了,背包里面一定有问题。

对于任何能够让鹿与宁不开心的事情,夏易谦都非常愿意去做。

他对鹿与宁厌恶不仅仅是鹿与宁抢走了哥哥的东西,还有一种没来由的厌恶,就好像讨厌了很久很久一样。

夏易谦知道哥哥不想让他和鹿与宁纠缠过多,可是哥哥的东西,哪怕哥哥不要了,他也不会允许别人拿去,更何况哥哥因为鹿与宁受了那么多的苦。夏易谦眼中冰冷的光一闪而过。

他记事其实比所有人想象中要早,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爸爸妈妈并不爱他,他们爱晚会,爱珠宝,爱豪车胜过爱他千万倍,他也记得从小照顾他,被他看作亲人一般的保姆从豪华冰冷的家中带走,关在冰冷的地窖中时内心深深的恐惧与恨意,他还记得保姆和他爸爸妈妈通话威胁时,爸爸妈妈散漫而无所谓的态度。

哪怕他被那对夫妻再次接回家,他所谓的爸爸妈妈换了一张嘴脸,对他再荒谬的要求也千依百顺时,也没有丝毫让他有所动容。

他们在意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而已。而他愿意和他们虚与委蛇,但他知道他们却绝对不是他的亲人。

他的亲人只有哥哥。

和哥哥共同度过地狱般的五年,是哥哥给了他所有的庇佑,那五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五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他是被爱着的。

而他也清楚知道哥哥对家人的感情,每一次哥哥偷偷为新来的孩子们记下属于他们父母的信息时,他都看到哥哥露出黯淡的神色,每一次他们遍体鳞伤,疼痛难耐时,哥哥都会和他们讲着记忆里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

哥哥是一直笃定的相信着他是被爱着的,并且大方的将他的爱分给了他们。

在哥哥的描述中,所有的小黑屋的孩子们眼里,哥哥的亲人们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亲人。

可是结果呢——

夏易谦嗤笑一声。

平心而论,鹿与宁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人,用心机深重形容他都是高估了他,可偏偏这样的人却享受尽了属于哥哥的偏爱。

正是有这一份偏爱他才能肆无忌惮,用哥哥在乎亲人的爱为武器伤害着哥哥。

要知道哥哥是哪怕浑身皮开肉绽照顾他们时也不会让他们看出丝毫端倪的人,在看着鹿家父子的时候,哥哥眼底隐藏不住的那抹悲伤,让看在眼里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哥哥。

夏易谦眼底深深的恨意闪过。

正在这时滴的一声,夏易谦手机响起,是哥哥信息的专属铃声。

“明天记得早起和我一起在操场跑步。还有早一点休息。”

看着信息,夏易谦嘴角翘起,笑得格外幸福。

“知道啦哥哥,哥哥也要早一点休息。明天哥哥给我带我最爱的早餐,好不好?撒娇.jpg ”

收起手机,夏易谦嘴角的笑意消失,他在鹿与宁的画室中四处翻找,要找鹿与宁的东西并不难,就连画室的窗户鹿与宁都没有关。他本来今天只是想来探了探路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鹿与宁竟然连窗户都没关。

终于,他在画室角落的一个抽屉里,看到了那个黑色背包。

他漫不经心的将背包拉链打开。

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鹿与宁这么小心。

背包的拉链一拉开,里面的卷轴掉落在地面。

是画?

鹿与宁这么画做什么?

夏易谦不解的将卷轴捡起来,慢慢展开——

重叠在一起的三张画卷缓缓出现他的眼前。

夏易谦看清画卷勾勒出的内容后,瞳孔不由猛地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