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之后,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潦草的走了过场,就让下人把炕桌撤走。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苏三默默地等着王爷把他安排到别的屋子去睡觉,没想到景奕居然让苏三和他睡一张床,还只准备了一床被子——这不是逼他和王爷挤一个被窝吗?!

“小人,小人不敢……”苏三穿着薄薄的亵衣,垂头跪在床角。景奕心火陡起,上去将苏三拽进被子里,压住他的小腰,低声训斥道:“你想冻着是不是?现在什么天气,你还不盖被子?”

现在秋色虽然深冷,但卧房里的薰笼烧得十足,并不怎么冷。苏三胆战心惊的缩在王爷怀里,恨不得此时自己是个聋子瞎子傻子,要不然怎么睡得着?!

最后睡还是睡着了,只是睡得极不安稳,梦里边都想着逃离身边的人。等到第二天鸡叫,景奕一睁眼,就感觉怀里空空,抬头一看,见苏三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亵衣被蹭的皱皱巴巴,露出一截后腰来,身上连半片被子也没盖着。

不过他倒是睡得挺熟,景奕叫他了两声,苏三也没有回应,仍旧呼呼地睡着。

景奕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劲。探过身去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厉害,苏三呼吸也急促,难受的紧蹙眉头。

景奕心叫不好。

昨夜苏三不识抬举得厉害,他心火烧的也盛,下一手就难免重些,晚上又只备了一床被子,本想是逼他在自己怀里睡,哪曾想这人儿看着胆小,心气还挺傲,宁可挨着冻也要跑到床角去。

府里的大夫来望闻问切之后,便说无大碍,只是染了风寒,喝些药就好了。尔后又犹豫的进言,说这风寒容易沾染他人,王爷顾着点儿自己的贵体,还是别在床前守着了,叫下人们来照顾就是。

景奕不太爱听这话,不过念着大夫是忠心劝谏,也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叫他下去了,自己坐在床边帮苏三擦拭发热的身子。

苏三病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身上烧得难受,忽然有个湿凉的东西贴过来,不由得就自己凑近了。

景奕把帕巾拿走换水的时候,苏三还闭着眼睛去寻,寻不着还不满的哼唧,直到景奕把帕巾洗好,重新擦拭起他的小脸来,苏三才安安稳稳的不闹腾了。

景奕看着他这副神智不清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尔后又想起这人是在病中,不免又有些心疼。

苏三这次烧的厉害,昏睡到中午才堪堪醒来,被景奕喂了半碗淡粥之后又闭了眼睡了过去。苦药灌下去不少,可到了晚上,他身上的温度也没降下来半点儿。

王爷大怒,把府上的若干太医叫来一通责骂,吓得太医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最后还是那个给苏三把脉的叶太医,壮着胆子拱手进言:“王爷,奴才斗胆,苏公子这病,光靠药草是治不好的,得辅佐着心药医。”

景奕心下了然了。

昨天忽然把苏三掳回,紧接着就是一通分量十足的下马威,更别提自己还下了死令,说绝不会再放他回家。这么折腾几回,苏三的病能好才怪。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景奕叹了口气,挥退下人,“本王知道了,都下去吧。”

屋子安静下来后,景奕绕进内室,坐在床边俯视着苏三的睡颜。

这小子睡得极不安稳,呼吸略显急促,眉头紧蹙,面色潮红。

景奕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间,却不得法。心里没由来一阵焦躁,康靖王爷握权多年,见多识广,见过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见过沽名钓誉攀附权贵的,还真没见过这种抵死不屈的傻东西,一时间还有些为难。

若是常人,如此不识抬举,早就勒死抛尸后巷了,可对上苏三这难受的脸色,心就狠不下来了。

要不放了他算了,也不是什么千娇百媚的尤物。

这念头刚一冒头,立刻就被景奕打消了。他行事向来铁腕,从来没有看上的还要白白放走的道理。

但此时苏三烧的厉害,景奕无法,只得先给他个念想吊着,俯下身去在苏三耳边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糟心,我本不是个心性长的人,过几个月对你厌倦了,自然会重金打发你回家,到时你手里有了银钱,自去娶亲生子,本王一概不管。”

这话说得凉薄,苏三半睡不醒间全都听进了,艰难地理解过来之后,心中一喜,眉头就不由得舒展了。

景奕本来也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可一见苏三这样高兴,心火陡起,又忍不住凑过去恐吓一番,“可要是到了明早你的病还没好,本王就挑断你的手脚筋,锁在深院的**当一辈子的小宠!”

苏三在梦中也是打了个哆嗦,景奕知道他把话听下去了,便不再吓他,收拾帕子热水又给他擦了一遍身子,就让人好生睡觉去。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话说的真没错,第二天中午,景奕正在内阁与几位臣子议事时,汪公公就躬身进来,与景奕附耳说了几句话。

景奕听了,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三言两语把政事说清楚了,便让汪公公送客,自己加快脚步回了卧房。

苏三大病初愈,身子乏着,靠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一颗梧桐树。

虽至深秋,这梧桐却被匠人们打理的颇为漂亮。王爷府这么大的面积,小景数不胜数,却每个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由得让人赞叹不已。

听见有人进来,苏三回头一见景奕,立刻就有些惴惴,不等景奕说话,他就赶忙小声解释道:“王爷,小人,小人辰时就好了,只是有些困顿,才睡到了午时……所以,小人算是在今早就把病治好了,王爷……王爷不要……”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昨晚的恐吓,景奕哑然失笑,“放心,不会挑断你的手脚筋的,乖,别在窗边站着了,当心再受凉。”

见王爷神色和善,苏三咬咬嘴唇,斗胆道:“王爷昨晚说的可是真的,过几个月……就放小人回家?”

屋里的气氛霎时间冷了下来,苏三垂着头不敢去看景奕的脸色,正忐忑着,听见景奕轻笑了一声,“你这病刚好,就说些糟心话来招惹我,是不是得把你舌头割了才能安分些?”

此言一出,苏三扑通一声就给景奕跪下了,忙不迭地求饶,“王爷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就是有点儿心急。”

苏三其实也知道这时候说这话太煞风景,但他无法。

别看苏三在景奕面前这样谨小慎微,其实他也是个有主意的。今天不冒险一问,以后保不准就被景奕搪塞敷衍过去了。到时候想要开口更难,还不如现在趁热打铁。

他这点儿小心思景奕清清楚楚,随口道:“本王答应的自然算数,别在地上跪着,过来让我摸摸,还发热不曾?”

苏三老实的起身,任由景奕搂过去揉摸了一番,又被询问了渴不渴,累不累,可曾用了午膳,想吃些什么等一连串问题。

苏三心不在焉地一一答了,脑中却开始盘算起了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