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红叶亭那一见,苏三与东来算是结下了梁子。

东来在王府里欺软怕硬惯了,试探地讽刺了苏三几次,见他没有跟王爷告状,便放下心来,以为他在王爷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并不怎么得宠,这欺负就变本加厉起来。

明嘲暗讽还算好的,东来是厨房的管事儿,平时给苏三送上来的茶水都带着一股霉味,有时候趁王爷不在府里,他还偷摸的往苏三饭里放沙子。

这些事儿明月都不知道,苏三不想生事,左右不过两三个月,面对东来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咬咬牙也便忍了。至于那沙子,他就当磨练牙口了。

这天苏三闲来无事,景奕又明令禁止他做粗活,苏三只好到曲水回廊这边喂鲤鱼玩。

长廊这边风景甚好,树影婆娑,秋风习习。

明月一边把鱼食交给苏三,一边打趣,“这阵子公子天天来喂鱼,河里的锦鲤鱼都胖得游不动水了。”

苏三心里一动,“既然如此,正好可以趁着冬日未到,湖水结冰之前把鱼捞上来吃了。”

明月失笑,“这可是宫里御赐的锦鲤,是玩赏用的,哪能吃呢。”

“因为肉不好吃吗?”苏三倒是没觉得锦鲤有多特别多好看,横竖不就是鱼吗。是鱼不就归人吃?

明月也不知如何解释了,正想着说辞,忽然见长廊另一头过来几个人,手里抬着两个大箱笼。东来俨然就是带头的,领着他们往这边走。

苏三看见只当没看见,依旧给湖里锦鲤撒食儿吃。

东来见他这副隐忍的样子以为他怕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拿肩膀撞了他一下。苏三没想到东来会这么直接,脚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栽进了湖里。

秋天水冷,苏三纵使会水,也被冻得直打哆嗦,赶紧游到岸边爬上来。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这回苏三是真恼了,拧了拧湿透的袖子,怒视东来,“你别欺人太甚!”

东来蔑视的一笑,“我可没欺负你,不过是你正好挡了我的路,叫我不小心碰着了而已。你一个粗鄙的乡野小人,在这儿装什么柔弱!”

明月赶紧吩咐周围的下人去拿斗篷,东来一挥手,招呼他那几个杂役,“走了,别误了时辰。”

苏三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走在最后边的一个小杂役经过苏三身边时,悄悄从怀里掏出条手帕来,塞给苏三,“公子擦擦吧。”

苏三愣了下,接过手帕,却没擦脸,而是怔怔地看着他跟着队伍走远。

明月把下人拿来的兔绒斗篷披在苏三身上,担忧的劝道:“公子快回屋换衣裳吧,仔细又得了风寒。”

苏三若有所思地摸着身上柔软的兔绒,好半晌才开口,“明月,你知道那个给我手帕的人是谁吗?”

“那个呀……”明月回忆了片刻,“那是顺子,是厨房里的一个杂役,心肠挺好的,就是可惜跟了东来这个混账。好了,不说他了,公子快回去吧,万一生病了王爷又要发火了。”

苏三点了点头,“明月,今天的事儿,你别和王爷说。”

明月知道他不想生事,但也不好欺上,且明月忠心,只好先点了点头,等后来见了王爷,还是把这事儿说了。

景奕一听,脸色瞬即就阴沉了下来。他不过是没在王府几个时辰,就有什么猫三狗四的来欺辱苏三,当即就要发作东来。

后来还是明月劝住了,说要是真为苏公子打算,还是问过他本人的意愿再说。

景奕想想也是,就等着苏三主动和他提这事儿。这次可不像之前的那些冷嘲热讽,这都把人推水里了,苏三无论如何也该忍不下了吧?

没想到苏三还真能忍,在**一句话也没提,倒是把景奕气得够呛,压着火儿把苏三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番,直到人哭着求饶才作罢。

景奕天生心硬,苏三不来求他,他也不会白费那个心思去给他伸张正义。

景奕就看着苏三熟睡的侧脸冷笑:且看着吧,本王总有一天能让你痛哭流涕的来求你男人做主!

苏三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根本不晓得为何昨夜王爷忽然下了狠手折腾他,只以为他是朝政不顺,心情不好,完全没想到自己才是引发这场火气的罪魁祸首。

甚至于,苏三都把昨夜那场抵死缠绵的疼爱当成了王爷要厌倦他的征兆,不由得更加雀跃起来,白天在书房给王爷磨墨的时候脸上都带了点儿笑意。

景奕一看见他的笑,心里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火气都化成了绕指柔,一把揽过苏三的小腰亲昵调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你这么高兴?”

苏三不敢说实话,只乖顺的回道:“小人今天起来看见喜鹊在屋檐上,觉得会遇见喜事儿,故而高兴。”

“喜鹊?这天气还有喜鹊?”景奕哑然失笑。

“所以小人才觉得奇妙。”

景奕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以为然,所以也不再提这些,拿了两张新的云纹宣纸过来,把毛笔塞进苏三的手里,“叫你练字你练了没有?写几个大字让本王看看。”

苏三心里一紧。他哪有闲心练字啊,再说他还以为王爷就是随口一说呢。所以他这字,一个月前写的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桌上还有景奕刚批的一些公文,那字才称得上一绝,笔锋苍劲,如行云流水,有颜筋柳骨。苏三自己的字就算再练,恐怕也入不了王爷的眼,更别提他根本没练。

但碍于王爷的威严,苏三只好战战兢兢地提起笔来,竭力模仿王爷的字写了起来,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还不如之前写得工整。

景奕看着苏三紧张得一头冷汗就觉得好笑,不过是让你写几个字,怎么就吓成了这样?但是康靖王爷向来心眼坏,看苏三不安,就更想吓唬吓唬他。

拿起苏三的字看了两眼,随手撕了,啧了两声,“你这字,还不如从前了,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纸。”

苏三忐忑的低下头,“小人愚钝……”

景奕打量着他纤细白嫩的脖项,上面还有昨晚留下来的绯红咬痕。

“怕不是愚钝,是你懒惰吧?依本王看,应该去太庙请一把戒尺回来做家法……”景奕慢悠悠地说着,故意拍了拍苏三的臀,“到时候戒尺上身,你的字自然也就写得好了。”

苏三几乎能感受到臀上一疼,小时候被家父拿藤条子揍得屁股开花的噩梦又回来了,吓得他连忙跪下,“王爷饶命,小人真的愚钝,王爷就是把小人打死了,小人也开不了窍。”

景奕忍俊不禁,“行了行了,一把戒尺还能把你打死了?起来吧,本王手把手教你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