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做完笔录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 沈青芋揪了下陈肆的领子,在他垂眼的时候,问:“你给我讲讲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

陈肆皱了下眉, 很快舒展开。

她想知道的绝不是这三年的时事新闻, 否则她大可以自己上网搜。

问他, 是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事情。

他想了下,说:“你离开后,陈兴野进了局子, 再就是阿婆去世了,我念了大学。”

陈肆省略了很多。

比如, 为什么?

为什么陈兴野进局子, 他又为什么选了湘雅?原因真的和贴吧的回答一样吗?

沈青芋理了理疑问, 说:“你为什么选了湘雅?”

“因为学费、奖助学金和扶持,也因为沈教授在。”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回答和贴吧有一点点出入。

她的手抓着他的领口,一时忘了放下来。

陈肆很崇拜她父亲吗?听姚大乐说,他一直想报她父亲的选修课。

沈青芋又将疑问问出。

看着女孩乖巧的侧脸,陈肆再度解释:“因为沈教授是你的父亲。”

其实, 陈肆看沈清德没什么名师光环, 完全是基于个人情感。直到跟着沈教授学习久了,才慢慢知道他的学识渊博和人格魅力。

一切的起点是她, 沈青芋。

沈青芋又怔住了。

过了会儿,才小声地说:“其实我父亲也挺厉害的。”

“我知道。”

陈肆回答的还是生硬。

沈青芋又问:“那你怎么受伤了?我听阿婆的邻居说,你浑身是血。”

这个问题,是她问的第二遍。

不知道陈肆会不会像回答第一个问题一样直说。

半晌,

他启唇, 却又含糊过去, “没什么。他们夸大其词了。”

沈青芋皱眉。

她感觉不是这样。

筒子楼的左邻右舍说起陈肆受伤的事都说的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是陈肆一句轻飘飘的‘夸大其词’那么简单。

她不信。

但知道从陈肆口中是撬不出什么信息了。

他能缄口不说,必定打定主意一直不说,绝不透露一星半点。

听到沈青芋叹气,陈肆开口:“还有什么问题?你说,我都告诉你。”

沈青芋不吭声了。

敷衍,不也是说了?

就不能加个前缀,实话实说吗?

她沉默,不理他。

陈肆敏锐察觉到沈青芋的小情绪,倏地想起一个冷笑话,脱口而出:“一个猎人开枪打了一只狐狸,然后猎人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青芋不搭理。

“因为那只狐狸是反射弧。”陈肆自问自答,又说,“绵羊剃了毛之后再也睡不着了,因为它失绵了。你知道为什么……”

沈青芋面色淡淡,“你别说话了。”

她怀疑,他是打算把他这辈子看过的冷笑话全都讲出来。

她问,他又不实说。

她不问,他又可劲儿地讲笑话,逗她说话。

男人,怎么那么麻烦?

感受到沈青芋的嫌弃,陈肆紧紧闭上了嘴。

他就知道三个冷笑话。

还是姚大乐重复念,才记住的。

光头跟在后面。

走了很远的路,还是没从震惊中醒过神。

他再次向姚大乐求证,“真的吗?”

姚大乐:“什么真的假的?”

光头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前面。

姚大乐:“你自己不是看到了?”

是看到了。

看到陈肆抱着个姑娘,无比亲昵。

任那姑娘抓着他衣领,手背蹭着他脖颈。

光头:“这怎么突然冒出个女朋友?”

让他措手不及,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我估摸着是一见钟情。”姚大乐托着下巴沉思,“高中我们同校同级,但嫂子和四哥完全没说过话,我也没见四哥正眼瞧过哪个姑娘。谁知嫂子一入学,四哥就开启了猛烈攻势,硬是把人追到手了。”

光头没听明白,“怎么追的?”

“重要吗?”

自从刚才看到陈肆往死里打人,姚大乐就心甘情愿改口了。

他相信了,四哥不是一时兴起。

四哥很认真,认真到把沈青芋当宝贝。

太宝贝了,才不愿她受伤。

见她受伤,彻底失了理智。

所以,重要的不是追人的过程,而是结果。

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感情,真的可靠吗?

光头:“重要啊!对我这种母胎solo非常重要。”

“自己问去。”姚大乐嫌弃地说。

走出一段距离,他蓦地想到一件事,停下来问光头,“你怎么在附近?”

“正好路过。”

光头心虚。

他差点因为犹豫酿成大祸。

姚大乐捕捉到光头的脸色变化,说:“你表情怪怪的。”

“她喊我光头,她怎么知道这个称呼?”光头赶忙岔开话题。

姚大乐:“你脑袋反光。”

“不是这个原因。”

那个时候,沈青芋站在桥下,以她的角度看不到他脑袋。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陈肆在沈青芋面前说起过他。

一定是好话,才能让她毫不犹豫向她求助。

光头有点开心。

旋即想起那群人,又气不过,咬牙切齿,“把他们交给警察,真是便宜他们了。要是落我手里,我非得把他们吊起来打。”

姚大乐哟呵一声,“还挺霸气哦,刚才怎么没见你去揍人。”

光头:“我哪儿能上。陈肆正生气着,总得有一个出气筒。”

说到出气筒,张然耐不住了,出声:“没想到陈肆会打架。”

这句话很耳熟。

高中就有同学这样说过。

比如,徐州州。

花臂男:“我都怀疑跟陈肆同寝三年的人是不是我。”

怎么他就一无所知呢?

想起刚才,张然毛骨悚然。

“我真怕陈肆一个没刹住,把人打没了。还好小沈喊停了他。”

花臂狠狠点头。

-

路边,光头拦了辆计程车,钻进副驾驶。

姚大乐打开后车门,沦落到在后排当电灯泡发光发热。

陈肆弯腰将沈青芋放在计程车后排。

动作很轻,脸色很沉。

坐下后,他环住沈青芋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依旧是揽着她的姿势。

一刻也不松。

空气有些闷。

风从车窗外刮进来,更热。

沈青芋蹙了蹙眉,想推陈肆。

手刚伸出去就被他摁住了。

陈肆:“关窗,开空调。”

姚大乐抹了一把汗,“我衣服都汗湿了。”

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司机匆忙移开眼,打开空调,“这个天气,确实热,该开空调。小伙子,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嘴上说着,还悄悄同情地看了下被抱住的沈青芋。

脸肿了,还特狼狈。

怎么看,那小姑娘都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突然,后排响起小姑娘轻软的声音。

“陈肆,我饿了。”

闻言,陈肆一僵,本能地垂眼望向她。

他摸向口袋,空****。

姚大乐和光头也赶忙在口袋翻找,但空空如也。

他们男孩子出门不爱带纸,更别提零食了 。

想吃了,随处买不就是了。

陈肆凝眸想了下,眼神一晃,看到外面的便利店,喊师傅停车。

为着女孩一句话,几个男生手忙脚乱找东西。

司机打消疑虑,将车停在可停区域。

陈肆打开车门,跑向便利店。

沈青芋脸上红肿,买的冰袋在脸上贴了一路,快化了。

正好便利店旁是药店。

从便利店出来后,陈肆转而进了药店。

-

计程车里安静极了。

沈青芋打破了宁静。

她偏头看向姚大乐,问:“最近三年发生了什么?”

本来,她以为不知道也没事。

可刚刚,陈肆发狠揍人不计后果,将人往死里打的模样,

她觉得陌生。

更多的还是心疼。

姚大乐欲言又止,等到陈肆拎着一兜零食回来,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路上,陈肆把加热过的三明治打开,递给沈青芋。

又把沈青芋手中的冰袋换下,递给她新买的。

她咬了一口,望向他眨了眨眼。

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陈肆拿着冰袋帮她敷脸,另只手抬起捂住她的眼睛,“快吃。”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想问什么。

可他不想回答,却又不能不回答,更不想说谎。

沈青芋闷闷地‘哦’了声,不再言语。

直到回了宿舍,还是没等来陈肆的回答。

对有些事情,他避而不提。

沈青芋能明显感觉到。

珂珂和乌纭随后回来,她们俩是被张然和花臂送回来的。

陈肆从实验室跑出去之后,张然和花臂纳闷,就也跟去,结果遇见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姚大乐。

三人结伴跟上去。

陈肆车开得很快,他们追不上去,只能远远落在后面。

还有后来回来时,也是这样。

张然和花臂唠唠叨叨一路,叮嘱珂珂和乌纭以后注意安全。

发挥学长的责任感,将人送到楼下,才离开。

乌纭揉揉耳朵,坐在沈青芋旁边,埋怨,“我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他俩可真能说。”

珂珂深有同感,点头。

手机在桌面震动几下。

是姚大乐发来的消息。

从开学那天加了微信后,就一直躺在沈青芋通讯录里,没动静。

她蓦地想起今晚的一些事情,赶紧拿起手机。

姚大乐:[四哥说得顺序不对。]

陈肆说,她离开后,陈兴野进了局子,阿婆去世,他成绩一落千丈,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之后就是上了大学。

是这里不对吗?

沈青芋理着思绪,姚大乐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不是因为阿婆去世才有低谷,是因为陈兴野。]

[陈兴野拿刀刺了四哥,四哥住院,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不说话不吃饭,整个人像没了魂儿似的。那段时间,阿婆总来医院照顾他,是两个月后,阿婆才去世的。]

[你看完赶紧删了,别让四哥看到。]

姚大乐想,陈肆不愿意说的事情,自然有他的思量。

可是,陈肆说过的,说错的,自己还是可以纠正一下的吧?

发完消息,他悄摸摸清除聊天记录,关上手机,左顾右盼做贼似的。

手机另一端,沈青芋在对着屏幕发呆。

他受刀伤住院的事,是真的。

怎么可能?以陈兴野的能力,根本无法伤到陈肆。

何况,她也给他争取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

既然,没有这个可能性,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他受伤……不是因为别人。

而是他自己。

可,大家都说是陈兴野伤了他。

沈青芋噌的站起来。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