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芋感觉到陈肆的手心在出汗。

等电梯的时候,掐着她手心,时重时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就算是和人干架,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好在阿婆没事。

好端端坐在病**,在病房里和人说说笑笑。

陈肆松了口气,悬起的心得以放下。

他没有进去,而是站在病房门外。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蹲下身,直至将脸埋进手里。

他感到后怕。

心中的那团恐惧还没完全散去。

沈青芋看着,心跟着揪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环住陈肆的肩,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不进去看看阿婆吗?” 沈青芋声音很轻。

陈肆头抵着沈青芋的肩颈,肩膀轻颤。

听到沈青芋的话,他抬头,眼神逐渐聚焦。

眸子晶莹,眼睫压着泪。

眼尾也红红的。

沈青芋不忍,复又抱紧了他。

“阿婆没事啊,她在病房里等你去看她呢。”

光头找过来时,看到陈肆蹲在地上。

心惊,腿软,险些一个滑跪跪到陈肆面前。

“兄弟,怎么了?”

可别是因为他来晚了,错过了什么。

他真的尽力了。

光头的脸皱起来。

打量周围,好在不是什么重症病房。

过了会儿,

陈肆拍了下沉青芋的肩,嗓音低哑:“可以了。”

-

看到陈肆,阿婆笑得合不拢嘴。

“小陈,来了。那儿有凳子,自己坐。”

陈肆在床沿的凳子坐下。

光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阿婆后知后觉发现光头在,看向他,“你是小陈的新朋友?”

小陈......是陈肆吧?

光头用力点头,“阿婆好,我是陈肆的新朋友。”

“坐,坐。”阿婆深感欣慰,“多交朋友,挺好的。”

光头看看陈肆,又看看阿婆,决定收敛一点,做个乖巧的后辈。

他挤出看上去良善无害的笑容,坐在空凳子上。

玻璃透明,阳光铺洒,病房干净明亮。

沈青芋坐在窗台上,正对着中央空调风口。

四个人一间病房。

阿婆邻床的病友对陈肆说:“你是她孙子吧?你奶奶有心脏病,可得注意着点。”

平时,阿婆出门都会带有救心丸。

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药吃完了,她没发现。

等到需要药的时候,才发觉,晚了。

还好,地铁上有医生。

陪阿婆说了会儿话,之后,阿婆亲人就来了。

陈肆离开病房。

他一路问护士,找到医生所在的诊室。

只为了向那个帮了阿婆的医生道谢。

这个周末的白天,陈肆是在医院度过的。

他不怎么说话。

听阿婆说,神情柔和,脸上挂着笑。

沈青芋则在一旁陪着他。

她能看得出来,陈肆真的很喜欢和阿婆在一起。

和阿婆待着的每个时刻,陈肆都是快乐的。

卸了锋芒,柔和乖巧。

这样的他,也是最真实的他。

-

两天没怎么休息,午餐时间,陈肆趴在课桌上睡觉。

徐州州风风火火闯进来,“不好了!姚大乐跟人打起来了。”

陈肆有一瞬的迷茫,听徐州州又说了遍,才反应过来。

他起身,凳子在地面划出呲啦的声响。

沈青芋噌的跳下桌子,跟着陈肆他们往外走。

三中的学生中午可以去校外吃饭。

一下课,姚大乐就拉着徐州州和学委飞奔出去。

走前,他说:“四哥,等我点好了菜,你记得来。”

姚大乐跑到后门,才想起这茬,提醒陈肆。

但是教室太吵,陈肆没听见。

徐州州回来找陈肆,已经下课了近半个小时。

他在前面带路,心急如焚。

陈肆问:“怎么回事?”

好端端,吃个饭都能打起来。

徐州州解释:“真不是我们的错。邻桌有人对一女孩说荤话,把人气哭了,那女孩找他们理论,他们变本加厉,还动手动脚。姚大乐看不下去,就见义勇为了。”

他倒是会拣重要的说。

完全省略了是谁先动的手。

-

闹的动静很大。

店里的顾客都被吓跑了。

店主束手无策。

姚大乐揪着人出去打,那人却就是不愿,牢牢抓着桌角,死活不去。

没办法,坏了老板的生意。

姚大乐边干架,边对老板说对不起。

徐州州看见,无语,“嘴都占不住。”

沈青芋小声道:“是动手,又不是动口。”

她本打算就站在店门口看着,可缩在老板身旁的一道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沈青芋跟上陈肆,与他一并进去。

陈肆把姚大乐和那个男生分开。

男生寸头,看着和姚大乐他们一般大。

还在叫嚷,“你个孙子,还敢叫人。”

姚大乐:“我有人。”

话里话外,难掩得意。

陈肆凉凉瞥他一眼,姚大乐赶紧闭嘴,当个鹌鹑。

沈青芋越过陈肆,走到盛湘身边。

她表情惊恐,还没缓过神来。

脸上泪痕初干。

被陈肆瞪了眼,姚大乐安静一会儿就耐不住了。

他梗着脖子说:“四哥,我真的是见义勇为,我没惹事。”

陈肆一向不愿他打架,遇事,也是把他推到身后。

那天遇见光头那伙人也是,陈肆能自己一个人解决,就绝对不拉第二个人下水。

虽然他平时吃喝玩乐,基本不怎么干和学习相关的事情,但那不一样。

和今天的事比不了。

久等不到陈肆的回答,姚大乐心里没底,指着寸头对陈肆说:

“不信你问盛湘,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手,管不住下半身,一直在人女孩身上蹭,我真的是看不下去。”

盛湘狠狠低下头。

纵使现在场面是这样,她也还是不能走。

事情和她有关。

万一闹大,她绝不能置身事外。

听到姚大乐的话,寸头捧腹嘲笑,“刚刚掀桌子不是挺能耐吗?怎么这会儿怂了。”

寸头没否认。

果然,徐州州口中被欺负的女孩是盛湘。

沈青芋恼意更盛。

姚大乐也气。

他越过陈肆,伸腿踢寸头男。

一而再被挑衅,陈肆在这儿也阻挡不了他要伸张正义的决心。

何况,四哥还没发话。

寸头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下一刻,又有凳子凌空砸在他身上。

整个小店,除了陈肆,其他人都愣住。

那凳子是自己飞起来的对吧?

是自己飞向寸头的。

老板难以置信揉了揉眼,转身去看监控。

姚大乐:“鬼都看不下去了。”

寸头被砸懵,脑袋没出血,立马肿了个大包。

他双眼涨红,猝然抽出一柄利刃,朝姚大乐刺去。

姚大乐被陈肆推开,刀刃擦着他脖颈过去。

徐州州:“卧槽!”

惊呼后,这形势也太他妈严峻了。

他转身跑回学校,直奔教学楼而去。

满脑子都是:老师,救命。

围观的群众被寸头那把刀吓跑。

陈肆面不改色,扣住寸头的手腕,狠狠一拧。

只听咔擦一声,寸头骨头脱臼,随之响起的是刀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陈肆目光冷沉,把刀踢远。

同时,另只手迅速掐上寸头的喉咙。

寸头没躲开,被擒住。

张嘴拼命呼吸,要掰开陈肆的手。

只听咔吧一声,他另一只手也脱臼。

无一幸免。

每当寸头感觉自己快要过去的时候,陈肆就会慢慢放开力度。

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让寸头在濒死又死不了之间来回挣扎。

就像被浪冲到岸上的鱼,拼命呼吸,狼狈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徐州州的声音传来,“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他想着用老师来震慑大家,先免除血光之灾,结果跑到这儿一看,看傻了眼。

走前,刀不是在寸头手中吗?

怎么......?

姚大乐反应过来,赶紧去拽陈肆。

“快松手,老师快来了。”

受害者的身份不能丢。

陈肆松手。

回头,看了眼守在盛湘身边的沈青芋。

店主被陈肆阴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激灵,汗毛竖起来,冷汗噌噌往外冒。

陈肆朝后厨房走去,途径沈青芋身边,顿了下,向店主问卫生间。

店主颤颤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这少年,瞧着年纪不大,但打架是真的狠。

一招一式,利落犀利。

狭小的卫生间里站着俩人。

沈青芋抿了下唇,决定主动招认,“凳子是我扔的。”

陈肆盯着她数秒,移开视线,手放在清水下冲洗。

沈青芋忐忑,“你怎么不说话?”

陈肆:“你知不知道,老板去看监控了?”

“啊?”沈青芋没想到等了许久,等来他这一句话。

“以后做什么事,先想清楚后果。”

“知道了。”

沈青芋垂下脑袋。

陈肆沉默半晌,又说:“我不是替你出气了么。”

沈青芋眼睛亮了,她掩了掩,故作镇定,“你那是在帮着姚大乐一起伸张正义,又不是帮我。”

“盛湘不是你朋友?椅子不是你扔的?”陈肆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问,“扔完觉得解气了吗?如果不是我动手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再砸一遍?”

沈青芋:“还真有这个打算。”

在陈肆的目光逼视下,她说:“他就是个人渣,我们湘湘可乖了。”

一语概之:寸头欠揍。

在遇到她之前,盛湘还是个被欺负了只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女孩。

陈肆面露不悦,看着她,“那你呢?你冲在前面,就没为自己想过?”

沈青芋愣了,有点没想明白。

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肆:“遇到危险,躲着点。”

“那我可以找你帮我报仇?”沈青芋连连点头,得寸进尺。

陈肆没来得及回答,姚大乐就急急地敲响卫生间的门。

“四哥,快点,老师来了。你再不来,黑的都能被那个人说成白的。”

门被打开,

陈肆睨他,“你没长嘴?”

姚大乐哭丧脸,“我说的话也得有人听啊。”

他一向爱惹事,是老师眼中出了名的麻烦学生。

这次的事,怕是说破了天也没人信。

陈肆就不一样了。

他乖。

至少在老师和不了解他的人眼中,他是十足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