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安戎去看了安堇,小家伙是真的累了,安戎给她擦了手脸擦了脚,换了睡衣,她眼睛都没睁,只抱着柔软的绒毛玩具翻了个身。

夜深人静,远离闹市的庄园更是寂静。回到房间洗漱后躺到**,以为自己也会很快睡着的安戎却很久没能入睡。

辗转反侧许久,安戎叹了口气,起身下床。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安戎愣住了。

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露天阳台,洁白的颜色和汉白玉的栏杆融为一体。

多少年没看到过下雪了,安戎披了件羽绒外套,反手戴上兜帽,打开了通往阳台的推拉门。

阳台被打扫得没有半点尘埃,收集起来的雪花像绵白糖。安戎在阳台的桌子上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打算明天早上带安堇过来看。

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冻得通红的手指针扎似的刺痛,这样的疼痛却只让人愉悦。安戎心满意足地对着雪人欣赏了一番,这才起身准备回房间。

刚转了一半的身,安戎看到了隔壁阳台上的薄凛。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alpha,只穿着单薄的V领羊毛衫,半边肩膀上落了一层雪,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安戎连吓一跳的时间都没有:“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冷吗?”

薄凛下颚线条绷得很紧,没有说话。

安戎轻轻叹了口气。

“睡不着吗?”

薄凛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进去吧,”安戎说,“等几分钟,我去热杯牛奶,说实话,我也有点睡不着。”

“我去。”薄凛嗓音沙哑。

安戎点点头。

从寒冷的室外回到市内,安戎打了个哆嗦,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住的房间隔壁,薄凛刚才呆过的房间是一间小书房,书架还是他亲自买的,大部分的书也都是安戎以前留在薄家没有带走的旧物,虽说是旧物,但其实都很崭新,有一小部分的书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但上次他来住了一晚,就发现了一件事。他的那些书,书页很蓬松,明显是被反复看过很多次。

那时候不愿多想,但现在脑海里却不由得出现一个画面——孑然一身的男人、一本书、一个不眠之夜。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薄凛回头看过来,安戎微微笑了笑:“一起吧。”

薄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到面前,视线跟着他,直到安戎走上楼梯,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客厅里守夜的保姆听到声音站起身来:“阿戎还没睡啊……薄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安戎问:“阿姨,家里有可乐吗?”

“有是有,就是打开过了,只剩半瓶,师傅傍晚烧菜用的。”

“可以,够了,我煮点姜丝可乐。”

“要帮忙吗?”

“不用,喝了我们就睡了,您回房休息吧。”

“好好,我十二点就睡。”

安戎走进厨房,找了一块姜洗净,在一排刀具里挑了一把平时厨师拿来切水果的小刀。

跟在他身后的薄凛看了几秒钟走上来:“我来吧。”

安戎切了几片厚薄不一的姜片,在薄凛的凝视下讪讪地放下刀:“我去拿可乐。”

薄凛把刀洗净放回刀架里,重新换了一把切菜刀,他虽然平时没怎么进过厨房,但切出来的姜丝却有模有样,慢慢练习了几下后,就能听到“笃笃笃”一连串的切菜声。

抱着半瓶可乐站在他身后看着的安戎顿觉无地自容。

很快切完姜的薄凛转过身来:“然后呢?”

“……把可乐和姜丝放到砂锅里煮,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煮几分钟就可以了。”

薄凛一一照做,两人站在灶台前,安戎盯着砂锅,薄凛微微侧着头看着他。

生姜慢慢煮出了香气,安戎走上去关了火,戴上防烫手套打开砂锅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个驱寒又好喝,有时候堇堇想喝可乐,我就会煮给她。”

安戎盛了三碗,端了一碗给保姆,回到厨房里和薄凛靠着中岛慢慢把热乎乎的姜丝可乐喝完。

薄凛伸手过来,安戎自然而然地把碗递给他,看着他走到水池边,顺手把两只白色的瓷碗清洗干净。

分明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安戎却莫名有种鼻腔酸涩的感觉。

如果不是六年前的那件事,这种情形在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成百上千遍。

翌日安戎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意外的是雪只转小了一些,还没有停。昨晚他堆的雪人还好好保存着,但显然已经没有向安堇展示的必要——门前厚厚的积雪被清理出来,住家工人们齐齐上阵,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巨大的城堡。

安堇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戴了一顶滑雪帽,像个球一样提着玩具水桶和雪铲跑来跑去,为下一个建筑物添砖加瓦。

安戎站在落地窗前踮着脚尖看了一会儿,出门时脸上下意识染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便对上了站在门前的薄凛的脸。

安戎一怔:“……早。”

薄凛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安戎莫名。

薄凛声音低哑:“……没事。”

安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你站多久了,今天不上班吗?”

薄凛摇头,没有说话。

安戎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望向紧紧跟着他目光瞬也不瞬地沉沉看着他的alpha,喉头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之后他坐在餐厅里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安堇吃他的早午餐,薄凛坐在他对面错开的位置,面前摆着电脑,心思却完全不在它上面。

吃完饭的安戎打算到院子里陪安堇玩,被薄凛拦下来围上了厚厚的围巾,又多披了一件外套。

安戎看着拉着拉链头蹲下身去给他拉拉链的alpha,手指无意识地揉了下对方的头。

两人同时愣住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安戎:“我回来了,不是幻觉,不是梦。”

然而事与愿违,听到这句话的薄凛,却蓦地双目通红。安戎回到他身边的事实于他来说固然像是一场梦般美好,可却也将他拉回了现实——安戎遭受过的痛苦和磨难,都不是一场随时可以惊醒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