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晚清辛苦奔波终于到了京城的时候, 裴氏一脸吃惊,“晚清,你现在怎么这么憔悴?”

裴晚清是裴氏的侄女,只比裴氏生的孩子沈远舟小上一岁,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然而,裴晚清的气色还没有裴氏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好。

她肤色暗淡无光, 眸色疲惫, 比前几年消瘦许多。

裴晚清面上闪过一抹难堪, 来见裴氏之前, 她特意梳妆打扮过。只是,即便敷了厚厚的脂粉,她面上的憔悴还是被人一眼看了出来。

裴晚清哽咽起来,“姑母,我不想待在苏州了,我想和苏照和离。”

裴晚清两年前嫁了人, 她口中的苏照,是她夫君的名字。

当年裴家的家主收受巨额贿赂, 东窗事发, 整个裴家被抄家流放。

裴照清的爹娘,也就是裴氏的大哥大嫂,被流放到了西北, 在流放之前, 裴家人托关系,想方设法把膝下唯一的嫡女留在了京城。

家族败落后, 裴晚清和裴氏相依为命, 直到重新遇到沈辰, 她们姑侄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去到西北,又过了几年,裴氏终于被抬成正妻,利用沈辰的权力,裴氏把裴晚清的爹娘改名换姓,送到了苏州休养。

流放西北多年,裴晚清的爹娘白发苍苍,身体大不如以前,继续待在环境恶劣的西北,无法调养身体,况且,一旦裴晚清爹娘是罪臣的事情暴露出去,会影响到裴氏,更严重的话,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裴晚清的爹娘去了苏州,裴晚清自然也跟去了。

在她及笄后,裴晚清嫁给了苏州当地的一个举人。

即便有裴氏这层关系在,但裴家人是戴罪之身,不能太过张扬,所以,裴晚清没有选择嫁给官员当官夫人,而是嫁给了一个举人。

苏照是苏州本地人,中举后他多次进京赴考,都没有结果。凭苏照的才学和能力,再进一步无望,但有举人的功名,在书院或是府衙谋个一官二职很是容易。

苏照在苏州一书院教书,每月的束脩不算少。

裴晚清原本以为婚后的日子会和睦简单,不料,裴晚清的夫君苏照在狐朋好友的引导下,竟然染上了赌瘾。

背着裴晚清,苏照把府里的积蓄全都输光了,染上赌瘾后,苏照性情大变,再也不复原先的温和。

最初的时候,苏照跪在地上向裴晚清认错,保证自己洗心革面,再也不去赌坊,可狗改不了吃屎,苏照的赌瘾越来越大,到最后他竟然连书院都不去了,没日没夜泡在赌坊里。

裴晚清不把银子给苏照,苏照就对她又打又骂,更甚者,苏照还敢对裴晚清的爹娘动手,裴晚清的爹娘上前拉架,苏照一脚把自己的岳父岳母踹到了地上。

苏照不是对她拳打脚踢,就是把裴晚清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钱拿去赌坊,这大半年来,裴晚清都是这么过来的。

明明今年不过十七岁,她却看起来比二十七岁的妇人还要疲惫无力。

“和离啊!”裴氏笑了一下,一副为裴晚清撑腰的模样,“想和离那就和离,姑母也舍不得你继续留在苏家受苦。”

裴晚清愣了下,眸子里有诧异,也有几分不易被察觉的讽刺。

苏照对她还有她的爹娘又打又骂,踹裴晚清爹娘的那一脚,裴晚清的娘亲倒在地上伤到了指骨,小拇指再也无法恢复,终日弯曲用不上力气。

裴晚清有了和离的念头,可苏照不愿意和离,还准备从裴晚清这里拿银子。

裴晚清又气又恨自己无法保护好爹娘,当时,她给远在西北的裴氏写了封信,请求裴氏为她出头,帮她脱离火坑。

可是,裴氏身为她的姑母,却只安慰了她几句,说一旦和离,除非当妾室,不然依照她罪臣之女和嫁过人的身份,不方便改嫁,让她小意规劝苏照,只要苏照能改邪归正把赌瘾戒掉,她留在苏州才是最享福的。

裴氏是她的姑母,这么多年来也帮了她许多,不过,裴晚清心里清楚,裴家是被当今天子亲自下令抄家的,在她嫁人后,裴氏并不愿意再和她以及她的爹娘搅和在一起,生怕他们连累到裴氏。

裴氏把裴晚清和裴晚清的爹娘当成祸患和麻烦,并不想让裴晚清和离,从而影响到自己。

她这个姑母,几个月前还不同意,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裴晚清佯装感激的样子,“姑母,您是同意我和苏照和离了?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裴氏拍了拍她的手,“看你说的什么话,姑母就剩下你这么一个侄女了,姑母自然会帮你。”

裴晚清心里一喜,嘴上却故意道:“可是,我这样的身份,和离了,也不会有人要我。”

裴氏意味深长的地看着裴晚清,顿顿,道:“眼下有一个机会,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依照裴晚清对裴氏的了解,裴氏是不会无缘无故让她来京城的,也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些话。

裴氏一反常态要帮她脱离火坑,其中必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裴晚清迟疑了片刻,“姑母,是什么机会?”

裴氏呷了口茶,“你还记得暮朝吗?”

裴晚清不确定地道:“您是说暮朝表哥?”

她和沈暮朝八年没见过面了,裴氏怎么会突然提到沈暮朝?

裴氏把茶盏放到一旁,点了点头,“我前段时间才知道,暮朝竟然就是今科的状元郎。”

裴晚清怔愣了下,嫁给苏照后,除却最开始的甜蜜,往后的日子恍若处在一摊让人窒息的烂泥中,裴晚清压根没有精力去打听和关注沈暮朝的消息,再者,和裴氏一样,她也没有把连中六元的新科状元郎和沈暮朝联系一起。

裴晚清道:“我记得暮朝表哥在将军府的时候读书就很厉害。”

其实不止,沈暮朝在将军府的时候,次次课业都压别人一头,比她的亲表哥沈远舟出色多了,当然,裴晚清没敢把这些话当着裴氏的面说出来。

听到“暮朝表哥”这几个字,裴氏面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这个侄女,心里是装着沈暮朝的。

当年她被沈辰带回西北,又过了五年时间,沈暮朝的母亲才和沈辰和离,也就是说,裴晚清虽是她的侄女,但实际和沈暮朝整整相处了五年。

她这个侄女和沈暮朝是一起长大的,因着某件事,沈暮朝厌恶裴家所有人,唯独对裴晚清很是和善。

既然裴晚清还没忘记沈暮朝,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裴氏打起感情牌,“晚清啊,姑母不中用,你父亲获了罪,我和你姑父在一起的头十年,身份也不光彩,哪怕成了将军夫人,也一直被人嘲笑。好在,这么些年,裴家落败了,但姑母没让你受委屈,也把你爹娘救了出来。”

裴晚清当即要跪下,“姑母的大恩大德,晚清一辈子都记着。”

裴氏赶忙拦着她,“眼下,姑母唯二的心病,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远舟。远舟自幼就病弱,吹一下风都能把他吹倒,等百年后,姑母先远舟一步去到了阴曹地府,远舟该怎么办啊!”

裴晚清小意安慰,“姑母,京城的神医定是比西北多不少,或许您能在京城找到神医为表哥治病。”

“晚清啊,不瞒你说,我确实找到了一个神医,只是,缺了一味药引子。”顿了下,裴氏继续道:“需要和远舟同父或者同母的兄弟姐妹的心头血入药。”

裴晚清愣在原地,沈远舟的兄弟姐妹,只有沈暮朝一个。也就是说,若要治好沈远舟,需要沈暮朝的心头血。

可是,若取了心头血,沈暮朝就是不死,也要元气大伤吧?

“姑母,我听着这像是游方术士胡诌的,远舟表哥生下来就体弱,您和姑父请了不少神医都没有用,哪能一碗心头血就把他治好?”

裴氏:“不是一碗,神医说了,以心头血入药,喝上七七四十九天,远舟的身子骨就会健壮许多。”

七七四十九天,裴晚清一惊!

取一滴心头血便能让人丢掉半条命,更何况是七七四十九天?此种行径,和杀人剖心有什么区别?

裴晚清攥紧手指,思绪混乱,“姑母,所以您把我接来京城,是什么意思?”

“晚清啊,姑母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只是,姑母前段时间去了沈家,没见到暮朝不说,暮朝的那位夫人还狠狠下了姑母的面子。”裴氏叹口气,“姑母和暮朝的关系你清楚,暮朝把姑母当成仇人看,也从来没把远舟当兄弟,他一定不愿意取心头血给远舟入药,但你不一样。”

“当年凉州城被敌军攻破,暮朝身为你姑父的嫡子,那些敌军要砍下他的脑袋,逼战士们投降,危机时刻,是你替他挡了一箭,把他从敌军手里救下了。”

“这份恩情,暮朝一定还记得,能说动他取心头血的人,也只有你。”

“晚清,姑母把你当亲女儿对待的,这些年来,姑母帮了你和你爹娘那么多,你一定得帮帮姑母!”

裴晚清一脸为难,“可是,暮朝表哥许是早就把我忘记了,我更不可能说服他的。”

裴氏道:“你是我的侄女,是裴家的女儿,依照你现在的身份,是说服不了他的,可要是暮朝喜欢上你了呢?”

裴氏早有打算,“你若是能留在暮朝身边伺候他,缓解他和我的关系,假以时日,暮朝定会同意的。”

裴晚清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裴氏接她来京城,是想让她勾/引沈暮朝,再吹吹枕头风,好取心头血给沈远舟当药引子。

这种蠢事她自然不会做,不然,到时候死了的人不就变成了沈暮朝吗?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不过,沈暮朝如今是状元郎,前途无量,如果能留在沈暮朝身边,对她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心里这样想,裴晚清嘴上道:“终于有用到我的时候,晚清岂敢不应?”

“只是姑母,晚清已嫁过人,样貌丑陋,没了清白之身,暮朝表哥不一定能看上我。”

见裴晚清如此听话,裴氏满意了,“嫁过人有嫁过人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你好好调养身子,恢复原先的气色,加上你们两个自幼的情谊,未必没有可能。”

纪云窈的外祖家近来喜事不少,大表哥岑森成亲不久,纪云窈的小表妹也定了亲。

只是,定亲还没几个月,就出了变故,岑家小表妹的未婚夫和其表妹暗中**,肚子都弄大了。

等沈暮朝下值回府,纪云窈又想起了这件事,不是她小肚鸡肠,而是无数的例子摆在面前,表哥表妹就是容易出问题。

用晚膳的时候,纪云窈扫了沈暮朝一眼,突然道:“你有表妹吗?”

“没有。”沈暮朝道:“我以前和你说过的。”

纪云窈再一次询问,“你确定?”

沈暮朝好笑地道:“我有没有表妹,我自己不清楚吗?”

奇怪,那为何《首辅娇娘》里沈暮朝有一个表妹?

纪云窈道:“你再仔细想想,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想清楚。”

沈暮朝笑着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母亲又只有我一个儿子,难不成我还能凭空多一个表妹出来?你是不是又看话本子了?”

“不是。”纪云窈把岑家小表妹的遭遇讲了一遍。

沈暮朝眸里浮出笑,“放心,为夫就是**,也只和你**。”

纪云窈:……“什么**?难听死了,我才不要。”

“也是,你是我夫人,我们两个不需要**,可以明着来,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

纪云窈拍了他一下,“天还没黑呢,你想白日宣/**?”

沈暮朝顺势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天马上就要黑了,难道小羊你不喜欢?可是,昨天夜里你不是挺……”

以防说出更多让人脸红的话,纪云窈赶忙捂着沈暮朝的嘴,“不许说!”

“你再说,你就…一个月不准洗澡。”

沈暮朝低声笑了一下,别人是一个月睡书房,他倒好,知道他有洁癖,纪云窈让他一个月不准洗澡。

沈暮朝道:“那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不行。”纪云窈故意道:“我现在被你传染了,我也有洁癖,我不喜欢不洗澡的人上我的床!”

沈暮朝勾了下唇,不怀好意地纠正道:“我不是想上你的床,我只是想…睡你罢了!”

两颊绯红一片,似是能滴血,纪云窈瞪圆了眸子,“沈暮朝,你还记得自己是读书人吗?”

沈暮朝像是个风流公子似的,桃花眸**漾着笑,“读书人也有禽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