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跟在他身边许多年,至今也不是很能把握自家老板的心思。

他知道自家老板私下养了一个Omega,但是又跟别人不同,别人养小情人是为了贪图一时享乐,精神上的、肉欲上的。

而贺峥和姜逸,像是包.养,又像是合作,可是有时候,这两者都不想。

助理甚至不知道拿什么来定义他们之间这种理不清的纠葛。

他做了贺峥五年助理,知道贺峥是个工作狂,这么多年身边也只有这一个Omega,每次老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坐坐,但是他从来不在那里过夜,只是偶尔回来的时候身上会带着淡淡的勿忘我的花香。

助理见过那个Omega几面,是只纯种的布偶猫,五官精致,模样乖巧,一头银发很是特别,但是又不算是个完全软绵绵的性子,还有点野,助理甚至听到他在电话里骂过自家老板。

自家臭脾气的老板每次都冷着脸,对Omega的态度几乎算得上冷厌,助理很多次都觉得他不会再与那个Omega有联系,但是两个人偏偏又这样纠缠了五年。

直到去年年底,他与费曼家族的小少爷谈起了恋爱。

助理觉得,自家老板可能真的不太会谈恋爱,无论对谁都冷着一张脸。

不过好在,老板终于安定下来,准备结婚了。

所以他这次,应该是特地来当面跟那个Omega断清关系的吧,助理心想。

“先生,到了。”

Alpha睁开眼,眸色清明,不见丝毫疲惫。

他似乎永远这样,保持着高度的清醒与理智,有着近乎可怕的自制力。

房间内,姜逸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他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洗衣机叮一声响,姜逸又连忙去将洗衣机里洗好的床单被子都拿去阳台上晾晒。

今天是个好天气,春日的阳光明媚,院中的桂花树郁郁葱葱,姜逸可以想象到秋日里桂花开时满园清香扑鼻的景象。

身后的门响起一声电子音,门咔嚓一声打开。

姜逸微微一怔,站在阳台回头一望,和贺峥对视一眼,差点忘记了反应。

不过很快,他就错开了视线,强压下标记带来的依恋和想要亲近的想法。

姜逸没有像以往那样一见他就小心又欣喜地跑过来嘘寒问暖,眼底也没有以往的惊喜神采。

他只是勉强朝他笑了一下,客气而疏离地点了个头,随后转身继续晾晒被子。

“......”

贺峥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将暖黄色的被子铺开在晾衣架上,阳光照在他银白的发上,沐浴几许柔色。

他的发色很特别,是让人一眼忘不掉的特征,白皙的侧脸在柔光中勾起金色的轮廓,边沿有一圈细小的绒毛,看起来很是舒适。

他的腺体上有一道疤,是因为自己造成的,而现在,他的身上又有了自己的标记,贺峥能感受到他身上属于自己的气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完全属于自己。

不可否认的是,Alpha的占有欲在这一刻重新占领了高地。

贺峥没有催促,也没有显出不耐烦,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像是一个悠闲的午后,他们一人坐在沙发上小憩,一人操持家务,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拿着家里的被子出来晾晒,沾染上太阳的味道,这几乎美好得像梦一样。

如果,他们相爱的话。

阳台边有一个小花盆,里面长满了杂草。

他记得以前姜逸说,想在里面种一株勿忘我,不知为何,最后也没种。

姜逸晾完被子回头,和贺峥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错。

他想都不想,知道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贺峥才不会偷偷看他。

姜逸晾了被子,才来招待贺峥。

说招待不合适,毕竟这个家就是贺峥的。

他洗了手,在消毒柜里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贺峥泡了一杯安神茶。

每次贺峥来他都会给他泡一杯,茶叶带着淡淡清香,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却又跟寻常的茶叶不一样,贺峥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见到过。

即使贺峥从来没喝过他给的东西,但姜逸给他泡安神茶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贺峥垂眸,难得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姜逸将茶杯放到茶几上,闻言微顿,随后语气平淡道:“安神茶,睡不好可以喝这个。”

贺峥便没再说话。

他隐约记起,姜逸从前似乎跟他说过这个茶,好像是他自己特意去找拥有古蓝星传承的老中医求的方子,那些茶里的材料都是自己找来自己做的。

说是可以缓解一下他的狂躁症带来的失眠状况。

贺峥缓缓将手覆上杯壁,滚烫的热透过手套的布料传来,他没松手。

“这个,你做了很多吗?”

姜逸自己倒了一杯白水,随意地靠在饮水机边,含糊道:“唔,没,原材料不好找,也不好保存,你也不怎么......”

他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现在说这种话很没有意义。

最后话音一转,干巴巴道:“不多。”

他之前的话没说完,但是贺峥还是能猜出他想说的是,“你也不怎么过来。”

他以前跟姜逸几乎可以说是零交流,因此从未注意过这样的细枝末节。

他从来不知道,在他每次看起来稀松平常,甚至不屑于品尝的一杯茶,都是姜逸沉默而不受重视的爱意。

贺峥看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包,长久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凝滞,甚至尴尬。

终于,姜逸喝了一口热水,将杯子放下,说:“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贺峥头一次感觉到有些语塞。

他其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没有到易感期,也没有狂躁症发作,就只是,想来而已。

但是在姜逸看来,他的确是每次有事才会过来。

贺峥扯了扯嘴角,掩盖住言语中的不自然,冷硬道:“拿上次的衣服。”

姜逸点点头,转身去了衣帽间,将贺峥的衣服叠好放进防尘袋里交给他。

“你看一下有没有洗干净。”

贺峥也就是随口找了个借口,没想到姜逸真的把上次酒店留下的衣服给他带回来了。

他伸手接过,脸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谢谢。”

姜逸又愣了一下。

毕竟贺峥从没有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更是不会跟他道谢。

姜逸摇摇头,他走过来。

贺峥下意识瞥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姜逸却没有再向前,坐在了贺峥的沙发对面,中间隔了一个黑色大茶几。

贺峥淡薄的唇紧绷。

姜逸说:“贺峥。”

“做个交易吧。”

贺峥抬头看他,那双水玻璃般清透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是眼中有什么在渐渐消退,变得柔和而平静。

他说:“什么?”

姜逸定定地看着他,“我会搬离这里,去洗标记,还可以给你的病症提供信息素提取素。”

他的一字一句都说得那么淡定,但是贺峥却有种莫名的烦躁与抗拒,他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是他会搬出去,还是洗标记?亦或者是将这些作为一场与他等价交换的交易。

贺峥脸色有点沉,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怎么知道的?”

姜逸涩然一笑,果然,对于前两样他都可以无动于衷,甚至直接略过,因为这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他强压下心里的酸涩,说:“诺格纳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你的事,他可以治好你的病,但是需要我的信息素。”

“我想,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他说的轻松,脸上带着善解人意的笑。

却让贺峥觉得格外刺眼。

他从未在姜逸脸上见过如此毫不在意、没心没肺的笑,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搬出去,或是洗标记的事。

当初不是他说自己无家可归,想要费尽心机待在这里吗?

他不是那么怕疼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想要再次洗标记的话?

贺峥有点不易觉察的恼怒。

姜逸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看他脸色不太好,又继续说:“你放心,我这几天就会搬出去,会尽快洗标记,不会影响你和诺格纳订婚的。”

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的病。”

贺峥手指握紧茶杯,额角青筋凸起,他从未觉得姜逸的话语如此刺耳,像是一把尖刺,直往他身上扎。

他喉结滑动了几下,气息渐渐平静,摆出一个商人该有的姿态,“你想要什么?”

他可没忘记,姜逸所说的,是一场交易。

姜逸笑了笑,说:“我想要两百万。”

贺峥有些意外,“就这样?”

姜逸挑眉,很是坦然,“是呀。”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都等到你要结婚了你还是不喜欢我,我看来是没希望了,只能从你身上讨点青春债了。”

贺峥冷哼一声,语气算得上刻薄,“你的青春还真是廉价。”

“噗——”姜逸兀地笑了下,“哈哈哈。”

贺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姜逸眼眶红得厉害,他别过脸,没有去看贺峥,“我有什么办法啊,99%的契合度,整整七年......终于,还是等到你要和别人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