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萱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尔后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啊,我那时候才十几岁, 我哪里养的了孩子,那个男的骗完我就跑了,我找都找不到...”

文正从桌上抽了张纸巾给她,淡道:“忏悔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吧,我有正事要说。”

李秀萱泪眼模糊,“什么?”

“您的儿子,或者说二十七年前您遗弃的那个孩子,现在还活着,但是他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而 有最大概率能匹配上的,就是您,所以我们想请您去医院做配型。”

“白,白血病?! ”李秀萱大吃一惊,这种病可怕至极,以至于不问医药的普通老百姓也闻之丧胆,“他, 他,我的儿子?”

“从血缘关系上来看是您的儿子,否则我们也不会来找您。”

李秀萱跌坐在椅子上,皎着指甲,内心在极度的挣扎。是她的儿子,是那个当初被自己无情抛弃的、小小 的孩子,居然还活着?李秀萱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哭,但是她好想见见那个孩子,那是自己的血脉。

文正见她犹豫不决,又加码道:“当然不会让您白来的,配型成功后,我们会先付您五十万作为报酬,在 移植手术过后,我们会再另付三百万给您,其中的医药费以及术后的种种,我们都会全包。”

李秀萱根本听不清文正在说什么,她挣扎了好久,才猛地站起来,“我跟你们去医院!”

她这么爽快,文正反而诧异了一下,他扶了扶眼镜,“好吧,这件事宜早不宜晚,对了,保险起见,请您 的女儿也一起去,她也有高于10%的几率。”

没想到李秀萱却忽然激动起来,“不行!我的女儿不行的,她才十九岁啊,她才刚上大学,怎么能就...”

文正惊讶的看着她,忽然有了一个很离谱的猜测,“您不会以为捐了骨髓就会死吧?”

李秀萱一愣,忽然安静了下来,“…不是吗?”

文正哑然失笑,“不会的,骨髓移植对捐赠者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在您胳膊上抽取一点儿造血细胞罢 了,而且我们也会对捐赠者的术后养护负责到底。”

李秀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哦,这样啊,是我太傻了,但是我女儿去同学家玩了,我先跟你们去做那 个什么配型,要是配不上的话再来找我女儿好吗?”

“当然可以。”文正给周成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外面那些人都撤走,又对李秀萱道:“不过您认为捐骨髓会 死,还愿意捐献,真的是很爱您的儿子吧?”

李秀萱沉默了一下,“是我对不起他,我只是想补偿他...能告诉我他现在叫什么名字吗?”

“他叫乐天,快乐的乐,天空的天。”

李秀萱忽然笑了,她笑的非常放松,甚至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点儿少女时代的快乐,她说:“我当时生

下那个孩子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能养他的话,一定要给他起名叫天,海阔天空的天。

与此同时景辰收到了一条短信,“她同意了,已经前往医院。”

HLA的配型非常复杂,至少要等一周才能知道能不能配得上,景辰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是静待结果了。

景辰收起手机,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推开了卧室的门,乐天正侧身躺在**看手机,很不愿意动弹的样 子。

白血病人的早期症状包括面色苍白,浑身乏力,齿龈和鼻腔出血等等,乐天几乎都占全了,这些天里他一 直表现的非常虚弱,甚至没有力气跟他吵闹。

景辰没由来的一阵心酸,这个人哪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呢?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就算是傻乎乎 的那段时间里也很能闹腾,一天不说上三百句话就不罢休,可现在呢,乐天甚至三天都不会开口一次。

他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医生开的药,倒了一杯温水,对乐天道:“先把药吃了吧,吃完再睡个午觉。”

乐天厌烦的翻身,背对景辰,“我不想吃。”

“不吃药怎么行,难道你想现在就去医院做化疗吗?”

“我也不要做化疗! ”乐天讨厌这么可怕的词,畏首畏尾的不愿意去接触。

“那你就把药吃了。”景辰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乖,一点儿也不苦的,很快就咽下去了。”

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哄他吃药的,乐天鼻尖一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哭了。是因为想起了从前美好的 日子,还是因为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和对景辰的怨恨,或者说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这样温柔纵容的话了?

景辰察觉到了他身体微弱的颤抖,连忙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别哭,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我会死的...”乐天紧紧的蜷缩着身体,牙关都在颤抖,眼里充满着对死亡的恐惧,“景辰,我真的会死 的,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的。”景辰笃定的道,他思考了一下是否该把李秀萱的事情告诉他,但想想还是决定先按下, 等结果出来再说,在这种时候给乐天希望,到时候如果配型不成功的话,对乐天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景辰俯身把乐天抱起来,亲了亲他的侧脸,乐天立刻就扭头躲开了,固执的道:“别碰我,我们分手 了!”

景辰苦笑,“好,我不碰你。”他将水杯和药都塞进乐天的手里,“你听话,把药吃了。”

乐天看着手心里那颗圆润纯白的小药片,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的吃掉了。

景辰摸摸他的脑袋,夸赞道:“真乖。”

他这种放到最软的态度让乐天有火也发不出来,病人的情绪总是喜怒无常的,像一只被捕兽夹伤到而张牙舞爪的野兽,但景辰用柔软的东西把他完全包裹了起来,他既伤不到人,也伤不到自己。

“你放心吧,一定会找到合适的骨髓的。”景辰把杯子拿走,轻声安慰。

乐天仍然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绝望极了,“找到了又如何,我可能会在清髓时就死掉,我可能会死在手 术台上,我也可能死于术后的排异反应,我一定会死掉的...”

他躺在被子里,那么瘦弱,露出的皮肤那么苍白,像一只透明的孤魂。

景辰沉默的看着他,心里一阵阵的疼痛,他很清楚乐天不是这样悲观的人,一定是因为他。

单单只是病魔打不倒乐天,可是他先是被自己误会,赶出家门,又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在那种最脆弱 的时候得知自己得了绝症,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简直就是千斤的重担。

景辰很想抱住他,但一定会遭到拒绝,最后他在床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景辰出了一趟门,并不是去公司,而是直接开车,来到了野外的一处废弃仓库,周成正蹲在卷帘门 旁边抽烟呢,见到他的车过来,立刻掐了烟站起来,“辰哥,这边这边!”

景辰面无表情的下车,问:“人呢?”

“都在里面。”

“沈家那边交涉好了吗?”

“沈叔答应了...虽说答应的不太情愿,虽说是私生子,但好歹也是个儿子。”周成啧啧了两声,“不过文正 真有本事,跟他掰扯了足足三个小时,他才同意把沈易尧交给我们处置。”

景辰冷笑,“他没法不同意,自家的私生子干了十恶不赦的事儿,捅到上面也是要坐十几年牢的,跟死了 没两样,而且还要败坏沈家的名声和景家的交情,他还有两个亲儿子,没必要为这个不成器的得罪人,弃卒保 车是睢一的退路。”

周成一拍手,“哎对,文正就是这么说的。”

景辰走进仓库,第一眼看见的是两个被捆在水管子上的男人,这是那天晚上欺负乐天的俩人。拍照的那个 罪不致死,被景辰直接扔给沈家自己处理了,苦头肯定是要吃不少,但应该不会死。那个人可能这辈子都想不 到自己因为会拍照而捡了条命。

但眼前这俩彻底侮辱了乐天的人,绝对要死。

景辰看向他们,如同冰霜一般的杀意逐渐从眼底漫了上来,他向周成伸出手,“枪给我。”

周成拿出手枪上膛,“辰哥,不用脏您的手,我来吧。”

景辰点了点头,周成便抬手开枪,砰砰几声将枪里的子弹全部打空了。

不得不说他开枪是很有水准的,连带枪膛里一共八颗子弹,全都一个不落的打在这俩人身上,而且前几颗 全都打在手脚等不致命的地方,直到最后才了结他们的性命。

惨嚎声传入每个人的神经之中,在偌大的仓库中回响消散,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沈易尧的白色西装,还有 他的侧脸。

但他反常的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坐在椅子上,手腕被金属手铐锁在椅背。他完全不像一个囚徒,不恐惧, 却用一种扭曲的痴迷的眼神盯着景辰,慢慢的开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

“完全不想。”景辰从周成手里接过刚刚换好弹夹,沉甸甸冷冰冰的手枪,慢慢的向他走近,“这会让我觉 得恶心。”

沈易尧忽然低头笑了起来,“这不挺好的嘛,做不了你最爱的人,做你最恨的人也行,这样你一辈子都不 会忘记我了,我成功在你人生中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我裸了。”

他仰起头,对上了景辰的眼睛。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并没有一丝的恨意,不,应该说根本就不屑于表达恨意,眼神里只有轻蔑和鄙薄, 像是看一只临死挣扎的蚂蚁一般,根本无足轻重。

沈易尧忽然惊慌起来,大叫道:“不!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恨我吧,你恨我啊!你别这样看我!”

他从来不怕死,视生命如草芥,但他无法忍受景辰用这种轻蔑的目光看他,这对他来说就是在用刀子一点 一点的活剐他的肉!

“等你到了下面,会有无数人上赶着恨你,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景辰用枪顶住沈易尧的额头,用平稳 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你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就连仇恨都懒得给你,也许过不了多久你的名字就会彻 底在我身边消失,连提都不会提起。”

“不,不要...别忘了我,求求你了,别忘了我...”沈易尧的眼神猛然变得绝望起来,像最怕黑的人要被堕 入无光的深渊。

这人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可景辰并不觉得解气,或者说根本就毫无波澜,无论如何乐天所受的那些 苦也无法挽回了,就像他说的那样,沈易尧的痛苦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景辰轻轻扣动扳机,结束了他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昨天又考英语,嗯,听力非常清晰,声音悦耳,就是一个词儿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