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卡其色的小包,夹层里放着一张银行卡。

这是乐天的私人账户,连景辰都不知道,每次乐天卖了画,都会存一部分钱到这张卡上,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现在真的用到了,未雨绸缪,中华成语诚不欺人。

乐天把卡装进兜里,调整了一下表情,离开了杂物间。

正巧李婷婷端着蛋羹顺着楼梯上来,乐天接过小碗,进了画室,关门时还故作认真,“我要画画,很认真 的画,婷婷不要进来...”

李婷婷见怪不怪,用一种安抚小朋友的语气道:“好,姐姐不进去,乐乐安心画吧。”

乐天强忍着后背一层鸡皮疙瘩,关上了门,松了口气,表情这才恢复正常。

真的是,别看傻子傻,装起来也不容易。

乐天反锁了房门,找了把小刀将定位手环割断,换了身出门的衣服。手机就不要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定 位芯片。

乐天把整个画室都搜罗了一遍,没找到一毛钱的现金。没办法,一般画室里也不会放钱,更何况是个小傻 子的画室。

于是他只带了银行卡,一把防身的小刀,从窗户翻了下去。

二楼的高度,以乐天的身手不成问题。

他轻盈的落到草地上,无声无息的向后院的围墙摸去。

大门口有保安,他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那是找死呢。所幸围墙不算太高,乐天踩着树爬了上去,一 口气的跳到外面,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

深深地吸了口气,气管中都是初春冷冽新鲜的昧道,令人神清气爽。时隔一年多,他终于又呼吸到了自由 的空气。

还是有点儿冷,乐天裹紧了身上的深色风衣,将毛衫的领子往上拽了拽,呼了口气,向大路走去,抬手叫 了一辆出租车,“去经贸路的银行。”

他把布偶猫留下了。乐天爱他的猫猫,就像爸爸爱他的儿子,然而布偶猫体质弱,受不了长途颠簸,景辰 就算再混蛋,也不会拿一只猫来要挟他,所以留下它是最好的选择。

上午九点,景辰在办公室里和分公司的高层进行视频会议,结束之后他端着一杯红茶走到窗边,欣赏了一 下商业街的景色。

对面是一家影院,外设的液晶大屏幕上正放着一部电影的宣传片,上面一位颇为知名的女星抱着一只白猫 闪过。

景辰忽然想起来,那天刚回别墅的时候,乐天似乎叫布偶猫......发财?他平时不都叫猫猫的吗?为什么忽

然改了称呼?

难道说?

其实这时候景辰的怀疑只有百分之十,但他向来很谨慎,还是给李婷婷的打了电话。

“乐天现在在干什么?”

“哦,他在画室画画呢,我刚刚做了蛋羹给他,景先生有什么事儿要找他吗?”

景辰打开防丢失手环的监控软件,那个小红点确实显示在别墅。但他还是想让李婷婷进画室看看,然而正 巧助理抱着一堆文件进来了,景辰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没事,挂断了电话。

出租车停在了银行门口,乐天让师傅稍微等等,进银行取了两万块钱,付了车费之后顺路进了旁边的手机 店,买了部手机。

电话卡就不在这儿办了,乐天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子,轻车熟路的买了个不需要身份证的手机卡。

他没拿身份证,不是不想拿,是根本没找到。前几天趁着景辰不在家时,他也在卧室翻找过,自己的所有 证件:身份证,驾驶证等等,都没找着,估计是和重要文件锁在一起了。

还好他的户口没迁出去,户口本还在家人手里,等到安定下来再补办就行了。

想到家人,乐天的眼神暗了暗。

之前景辰对他的爸爸、弟弟进行的那些报复,当时的乐天不懂,现在的乐天却都明白了,回想起来都有些 胆寒和后怕,背后发凉。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景辰势均力敌,尽管对方有钱,有势,但他总觉得自己是可以抵抗的。

然而现在见识到了对方的手段,如果景辰认真起来,像对待乐正东和乐子昂一样毫不留情地对待他,恐怕 自己连起码的分庭抗礼都做不到吧,肯定会一瞬间败下阵来。

这种落差感太大了:一下子沦落到只能逃跑和躲避的下场,像只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这让向来潇洒的乐 天沮丧万分。

他闷闷地靠在墙上,打开手机,拨打了一个特地熟记的号码。

那边响了几声,随后便挂断了,估计是看陌生电话,以为是推销。

乐天不死心的继续拨打,那边终于接了,乐天长出了口气,故作悲戚道:“亲爱的杨乐乐,我需要帮乐天口中的杨乐乐,其实叫做杨乐,身份证上是二十五岁,其实只有二十四,当时家里人为了让杨乐早一 年上学,虚报了年龄。也就是说,虽然比乐天小两岁,但他们阴差阳错的成为了高中同学。

也许是名字都带‘乐’字,又都长得有几分颜值,俩人从高一开始就是死党,一直到现在都保持联系。

话说回来,就因为乐天高中时和杨乐走得近,景辰还吃过一阵的飞醋,不过那时候他还没立场说什么罢 了。

这个杨乐是个地道的小流氓,大一入学的时候就和辅导员发生了口角,把人家给打了,然后勒令退学,又 被亲戚介绍到某个豪门当保镖,结果跟人家豪门的年轻家主搞到一起,谈起了恋爱,真是奇了。

乐天决定去他那儿躲几天。

杨乐那边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几秒,迷惑道:“乐天?你失联了一年多,忽然换个号码给我打电话是搞什么 幺蛾子?”

乐天叹了口气,把这一年来的事儿跟他讲了讲,稍微修饰了一下客观事实,好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挫。

听到乐天想在他这儿住几天,杨乐明显支吾了一下,“你过来可以,不过我已经不在他家了,现在住在S 市,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乐天点头,“S市也行,离得挺远,不过你怎么回事,跟那个有钱老板分手了?还是人家金主玩腻了把你 踹了?”

“我倒是希望...”杨乐苦笑,“你也知道我,我就是一直男,之所以和他在一起,一是怕拒绝之后他一怒之 下把我弄死,二也是也求点儿小财,但是后来他跟我求婚了,我都快吓死了好吗,一时冲动就跑了出来,他现 在派人到处找我,我都不敢露头。”

乐天听了,心中忽然感慨万千,竟然无端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之后乐天收到了杨乐发来的地址,在去车站之前,他回了一趟家。

不是景辰的别墅,也不是自己租的单身公寓,他去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父母居住的那个单元楼。

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站在十分熟悉的门前,一时百感交集。变傻的那段记忆完全的,清晰地印刻在脑海 中,被家人抛弃的一幕幕也清楚可见。

乐天闭了闭眼,没去按门铃,蹲下身把那张锒行卡放在了门垫下边,然后没有停顿,转身走了。

一直到坐上了长途客车,乐天才给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妈妈,乐天说了一句‘是我’,那边立刻沉寂 了,片刻之后才听到她迟疑的声音,“天天?”

“是我,妈妈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了。”

“你…恢复了?”

“对,我有些话要说,景辰瞒着我对付爸爸,对付乐子昂,我确实生气。但是我出事后,你们把我丢在医 院不管不问,我也真的...寒心。”

“天天,对不起…你,你回来吧。”

乐天苦笑了一下,“回去继续为你们挣钱是吗?人们都说生而不养,断指可还,不生而养,无以为报,你 们收养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但是这些年来我的付出,就都是白费的吗?”

“我放了一张银行卡在门垫下边,里面有五十万,就给妈妈养老吧,毕竟现在爸爸不能工作,乐子昂也进 去了...就这样吧,从此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一刀两断吧。”

那边还着急的想说什么,乐天挂断了电话,靠在车座上长长的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好了,现在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众叛亲离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杨乐的故事,详情可见《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