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驹走路平稳, 几乎没有太大的起伏,并且有节奏的一起一晃让庄子殊这一觉睡的异常舒服。

等脑子脱离昏沉的梦境时,他睁眼已经能看到森林出口了, 天还未暗, 少了树木的阻拦,每一步身旁都越来越明亮, 越来越明亮。

他清醒的动作逃不开宋驹的背部感受, 第一时间他就发现庄子殊睡醒了,但他依旧没有说话,现在距离离开这片森林就只剩几十米了。

庄子殊伏在他的背后直起身轻轻伸了个懒腰,又懒懒散散的趴了回去,在宋驹的周围不知何时有藤蔓缠成了一个隔离带,以他们为中心呈圆形围绕在四周, 像是在阻隔着什么。

风还在从背后吹来, 庄子殊手指沾水感受了一下风向, 路线是对的,他讶异的轻吹了一声口哨, 因为宋驹到现在都还背着他且没有说话, 他下意识的以为宋驹并没有恢复神智, 所以肆无忌惮的伸出手来搓了搓宋驹黑硬的头发夸奖道:“不错嘛小宋,我睡着了你都能走对,有天赋, 下回赶路还用你。”

他的脚欢快的一阵乱晃,宋驹废了点力气才重新握稳手里的腿, 声音带着些干渴的哑意开口, “我可不是免费坐骑, 你还是安安分分用老树藤吧。”

庄子殊晃**的脚猛然僵住, 他尴尬的脚趾蜷缩,幸好有鞋子挡着宋驹看不见,但依旧不难感受到他的僵硬。

“哈……你,你醒了啊。”庄子殊安安分分的窝住不敢动了,插在宋驹头发里的手指也不着痕迹的缩了回来,尴尴尬尬的贴在身侧。

宋驹仿佛背后长了眼能看到他现在的情况,仗着庄子殊看不到他的脸,唇角笑容越牵越大。

坏心眼儿的哪止庄子殊一个人啊。

“感觉后头的路好像挺安全的哈,这一路走过来我都没被吵醒过。”庄子殊略显无措的扣了扣手指道。

宋驹没有接话,只是围绕在他们周围的藤蔓尖尖缩了缩显露在外的,染血的一截。

气氛再次沉默起来。

“我们今天出得去吗?”庄子殊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尴尬局面。

这话说出来他就知道到底有多傻了,他们连这森林都没出过,怎么可能知道后头还要多远,但话都问出来了又不能吞回去,只能干干巴巴的等着宋驹回答他这个蠢问题。

宋驹语气没有什么变化,认认真真的思考后才开口回答他,“还是做好今晚出不去的准备吧,我们今天找不到出口的可能性比较大。”

“哦哦,”庄子殊胡乱的应答着,宋驹没清醒时让他背着还好,现在他清醒了,就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他轻微的挣动了两下,轻声询问,“要不给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宋驹停下脚步,却也没给他放下来,而是左手胳膊微微收紧,手腕就压倒了庄子殊左腿的伤口之上。

“痛痛痛,”庄子殊眉头皱的死紧,忙不迭捂住了自己的腿。

宋驹这才继续迈步往前,“就这样叫你自己能走啊?”

强词夺理!庄子殊对这种鉴别方式表示十万分的不赞同,“你这是蓄意人为的。”

森林出口近在眼前,宋驹没有理会他,阔步往外走去。

外头重新变为一片平原,但与最初不同的是它有着好几汪不大不小的湖泊,“是活水,或许地下是相通的,”宋驹看着水波流动的小型湖,踩着周围坚实的土地往前。

庄子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是傍晚五点了,再过一小时,天就要开始变黑。

“今晚可能真的还得在这儿休息一天,我空间里没有帐篷,早知道就不把车停在院子里了,不然开车也比我们走路快多了。”这里尽是平地,不像昨天一般还有个山洞给他们容身,怕不是要露天休息了。

现在趁着天未暗,能走多少算多少,宋驹也隐隐觉得可能出口离得不远了。

果然,在天将要黑完时,他们成功触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另一面岩壁。

其上却有数不清的孔洞,不知道都通向哪里,宋驹终于把庄子殊放在了地上,庄子殊本想选一个进去看看,但是天实在太黑,稍加思索后他拉着宋驹走远了一些。

“也不知道那洞里头会不会冒出什么东西来,今晚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燃篝火,我下午睡了一觉,晚上就不休息了。”庄子殊取出软垫来搁在地上,昨晚捡剩的柴火也被他从空间取了出来,等着气温下降天色完全暗沉就好点燃。

宋驹一整天都在不停歇的走,这会儿也坐了下来,虽然他依旧可以再守整夜,但他也没有驳了庄子殊准备守夜的想法。

庄子殊可以在力所不能及时选择最有利于他们的方法,所以他接受了自己背着他走了一路,但今晚守夜对他而言并不算难事,自己也没必要再大包大揽下来,庄子殊也不会愿意接受把他当废物似的好意。

篝火在黑夜里熊熊燃起,映红了两个人的面庞。不远处的洞穴随着这个山内空洞气温的下降,风反从其中灌了进来。

庄子殊从空间里拿出手电筒,支起伤腿来微跛着一颠一颠的挪到大片洞穴边。

宋驹走过来在一旁撑着他,看着他伸手一个洞一个洞的探了过去,最后在右边远处的一个低矮洞穴的上头洞口处做了个标记,然后被宋驹搀着坐回了火堆旁。

“明天就从那个洞口里出?”宋驹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这举动到底是在干嘛。

庄子殊丢了两个番薯进火堆里,解开缠绕在自己腿上的纱布进行更换,“对,我刚才感受了一下,就属那个洞口的风最大,里头空间应该不小。”

他腿上的伤口处理的很好,又宋驹背了一路,没有外力的干扰和其他的感染,这会儿已经开始微微凝痂了。

这会儿宋驹清醒着他才敢拿沾满了血的布条去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宋啊,你闻这血会有什么……冲动吗?”

随着布条的摇晃,血液的香气在鼻尖漾开,宋驹喉头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后仰了一些,“有,想吃,所以拿远点。”

庄子殊把布条投进了火堆里,“那你失了智的时候还能忍住不吃我,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啊。”

宋驹冲他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随后开始闭目养神。

明天说不准会从哪里出去,今晚庄子殊不休息,他还是合眼缓一缓吧,说不准明天还要背着人走很长一段路。

宋驹安静下来了,庄子殊也就不再接话,天大概五点钟亮起,现在不过晚上七点,还有近十个小时需要他守着。

周围不知道还有没有虎视眈眈的野兽群,庄子殊的绿枝一直在暗处,被火光照的时隐时现,宋驹也不单是纯粹的闭目养神,他手里的藤蔓搭在绿枝后头,随时以备不时之需。

黑夜里似乎危机四伏,但有了这两份安全保证,又不显得那么难熬了。

——

“醒醒小宋,我们可以上路了。”熬了一整夜,庄子殊的下巴上隐隐有些细碎的青色胡茬,他随手处理了这有些扎手的东西后用胳膊轻推了推宋驹。

宋驹昨晚躺的很安分,一整晚都没有丧尸化,庄子殊能感觉到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走吧。”宋驹睁开眼,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后就低下身子蹲在了庄子殊的身前。

一个下午加上一整晚过去了,腿上的伤早就完全结痂了,他轻轻拍了拍宋驹的背,示意自己不用再背了,“我可以走了,问题不算大。”

宋驹指了指悬空于另一个洞口上的昨晚做了标记的入口,“你打算怎么爬?”

啊……这,庄子殊打量了一下那个洞口的高度,确实哪怕自己腿没伤的时候也得要用脚支撑着才能上去,这会儿要上去更加麻烦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趴到了宋驹的背上,“等我爬上去就不用了。”

宋驹不置可否,几步走到洞口边,转换了姿势,他把庄子殊从背上放下来,双手托举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达到足以轻松爬进洞穴的高度。

庄子殊差点闹了个红脸,赶紧撑着洞口边进入洞穴后,看着宋驹三两步助跑,手一撑就干脆利落的翻了上来。

“你身体可灵活太多了。”庄子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还是一样僵硬,但是没多少变化,只单是关节更加灵活了。

入口处够他们弯腰爬行,幸好自己是伤在大腿,庄子殊手支着地,用小腿缓慢前行着。

但显然他对自己的腿伤还是太乐观了一点,昨天那猴王就是冲着剜下他一大块儿肉来的,虽然躲开了大半,但伤口抓痕依旧是深入肉中,不是薄薄的一层痂就能够支撑起他大辅的动作的。

洞穴里慢慢的飘散开一股鲜血气,庄子殊依旧咬牙一声不吭的往前爬,甚至连腿都没有颤一下。

落在他身后的宋驹能明显的看见他腿上的纱布重新被红色浸染,等到往前终于爬到可以行走的开阔地段后,他不由分说的把庄子殊重新架回了背上。

“哎?”庄子殊刚刚站起身来就双脚离地,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疑惑的惊呼。

前方越走越开阔,宋驹托着他的腿,裤子是没有左裤管的,刚才爬行的那么一大段庄子殊都是直接用自己的皮肤在和地面接触,现在小腿上头满是蒙上的沙土。

“你现在伤口重新崩裂,继续走血腥味越来越重,到时候吸引来什么东西更加麻烦。”赶在庄子殊开口前,宋驹先声夺人堵住了他的话。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庄子殊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腿,气闷的重新趴好,他对宋驹的背都快伏的熟门熟路了。

这一条路选的确实没错,只继续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他们就看见了挂满藤蔓的出口,风和阳光从它交错的空隙中涌入。

宋驹一只手拂开左边倒挂的藤蔓,避免接触到庄子殊的伤口。

从外头看这里确实隐蔽,哪怕是仔细去看它也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岩壁上的一个山洞而已,怎么也不会想到它竟然通向那么大的一片地下世界。

庄子殊做好记号,这个地方如果有时间有机会,还可以再多来几回彻底探一探。

“这是哪儿?”庄子殊咳嗽了一声,刚才里头尘屑遍布,让他喉咙有些痒痒的。

宋驹往外走了几步,他们靠每个地方独特又奇异的变异植物作为路标来记路,这会儿最显眼的是一颗果子硕大如篮球的粉色树木,旁边围绕着两颗石楠,这是西山的尽头处了。

但终归还是搞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宋驹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昨晚的想法是对的,今天背着庄子殊还有好一段路需要走。

两个人翻过半个山头后,总算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他们远远看见了支棱起来的老树藤。

“小矮子,快来这儿!”自从找到了老树藤的原身后,哪怕矮矮的小樟树已经长高了,但庄子殊还是打趣的总叫它小矮子。

好熟悉的声音!

饿的头昏脑涨的齐喑听着随风飘来的话语,他伸手薅了一把老树藤,“我好像幻听了,我听到我哥的声儿了。”

幻听个锤子,老树藤立刻狗腿的脱离了他的手,殷勤的冲了出去接人。

在原地等了两天的一群人也听到了声音,纷纷从地上站起了身,把目光投向老树藤离开的方向。

没一会儿草地就沙沙的响动,是老树藤的藤蔓在快速的退回了。

一直等待的小月镇背后的两个人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他们的精神力都高度集中着。

两个人是并排出现的,那个时时刻刻威胁着他们的树藤这会儿主动结成靠背座椅,托着两人往回走。

最吸人眼球的绝对是一个看上去锋利冷峻的男人,尤其是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灰白,几人忍不住低低惊呼:“丧尸!”

“哥啊——你们哪儿去了啊!”这几天都在这儿守着寸步难移的齐喑又饿又憔悴,活像个木乃伊,这会儿看见熟悉的两人终于出现在面前,他摸了一把心酸泪,边嚎边扑了过去。

庄子殊差点被他扑个正着,幸好被时刻注意着的宋驹挡了下来,这才避免了自己的伤口遭受重击。

随着齐喑的动作,他们这才注意到藤椅上的另一个人,他和那个丧尸是截然不同的风格,长相看起来安静而没有攻击力,因为失了血,脸和嘴唇都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脆弱感。

他一条白皙的腿露在外头,纱布上透出殷红的血,应该是伤的不轻。

人堆里,那火系的年轻男人看着他眼睛忍不住闪了闪,复又低下头来。

齐喑停下来后才看见庄子殊苍白的有些不像样的脸,他慌乱了一瞬,手想碰一碰伤口又不敢,“哥,你这腿怎么伤成这样啊。”

“我没事儿,”庄子殊也没觉得自己虚弱到什么地步,也因为他看不了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二次失血后脸色有多难看。

但他注意到了齐喑空瘪瘪的肚子和瘦下小半圈的脸,不由得仔细看了好几眼,“你不会这两天没吃饭吧?”

“是啊,我快饿死了哥。”齐喑哭丧着脸,他全靠灌水撑着,胃从一开始饿到想要呕吐硬生生撑到现在。

庄子殊有些震惊,“你又不是不知道野猪坑在哪里,还能饿成这样?”

他下意识就想在空间找点吃的给齐喑垫垫,但来自他身后的几道突兀的声音又让他生生收住了手。

“我这几天都在这儿守着这几个人呢,哥你快处理处理,我快饿死了。”齐喑捂着肚子,看到他们两人后他整个人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庄子殊装作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了他,“你先垫一垫。”

齐喑赶紧把糖含进嘴里,坐在一旁看着庄子殊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