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能看见一条突然变得宽广的路口立着一块巨石, 上面用朱砂勾勒描绘出“小月镇”三个字。

小月镇虽然结尾是个镇,但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一个人口稍微多一点的大型村庄。

庄子殊车速渐缓,最终停在路口没有开进去, 齐喑不明所以, 挂在脸上的激动神情有所收敛,“哥, 我们不进去吗?”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庄子殊神色凝重, 面上满是不知该不该踩下这脚油门的挣扎。“你看这村里面,是不是安静的有些过头了,感觉这么大一个地方一个幸存的人都没有。”

齐喑往前凑了凑,打量着整个村镇里四处散漫游**的丧尸,“我没感觉什么不对劲啊,幸存的人都躲在家里, 看起来肯定安静。”

庄子殊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看看这里的房子, 最高都不超过四楼,我们当时在小区里底楼的丧尸都能闻到我们的肉味昼夜不分的爬墙, 这里哪有一栋房子底下有围绕丧尸的?”

“我去!”齐喑这才后知后觉的脊背阵阵发凉。“那这小月镇里的人是全都死绝了吗??”

“我也不知道, 这个地方有粮仓又有耕田, 按理来说主食的存粮肯定是比我们那里多的。现在连我们小区都还有好几个幸存的人,这里却一个都没有了,看起来就渗人。”庄子殊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泛着白, 考虑了那么多情况偏偏就没想到这种,现在完全是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烦心着, 车身突然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庄子殊以为是宋驹在后头又整出什么新花样来, 呵止了一声, “宋驹,别闹。”

“我……嗬嗬……不。”宋驹有些急切又语无伦次的回应他。

庄子殊“啧”了一声,“你还敢说不?”

“不……我……不。”宋驹的争辩声虽然断断续续,但依旧响亮。

这到底什么倔脾气,庄子殊终于往后看了一眼,宋驹规规矩矩的坐在后座上,嘴里头还是坚持念叨着“不……不”。

但车子现在还在剧烈摇晃,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家老板说的“不”是他没有的意思,那现在在晃车的是什么东西!

庄子殊看着眼前的建筑似乎在缓缓的下沉,但村镇怎么可能会沉降下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车子被抬起来了!

“齐喑!开车门,带着嘎嘎下车!”庄子殊当机立断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立马打开后排车门把宋驹和小吊兰都拉了出来。

等齐喑也下来后,两个人站到了远离车子的路边时,庄子殊才发现了车底下一圈一圈盘踞的枯灰树藤。那藤蔓从远处的树林里一直延伸出来,望也望不到头。

“哥……哥,这是和小吊兰一样的东西吗?”齐喑腿都快软了,颤着声音拉着庄子殊的衣角勉强站立。

小吊兰也紧紧缠绕在庄子殊的身上,他用力咽了口口水,“你非要说算的话,那……那应该也可以算吧。”

“可我感觉他们,他们可能差的有那么点点大。”齐喑看看小吊兰,又看看两根藤蔓合一起就比它整株草都要大的树藤陷入了呆滞。“哥,你说小月镇里的人,不会就是被这玩意儿杀了的吧?”

老树藤已经察觉到车里没了生命的气息,停止了托举车子的行为改换成往四周搜寻。庄子殊拉着他和宋驹连连后退,身后小月镇里的丧尸也闻到了生肉的味道,拥挤着往村镇门口处跑来。

前有变异植物,后有成群丧尸,他们的几条小命仿佛悬在了钢丝上。

嘎嘎一改软萌常态凶狠的龇起了牙,齐喑把他护在中间,几个人一前一后的快要缩成了一个小圈。

庄子殊把齐喑逃跑时遗落的长匕首递回给他,牙齿紧咬住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往哪边?”齐喑听见庄子殊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一如既往的平稳和冷静,仿佛不是在选择生和死,而是坐在车上温声询问他今天想吃哪个口味的泡面。

他擦了擦眼角因为过度恐惧流出来的眼泪,抖着嗓音回答,“往……往树藤那边。”

毕竟哪怕被树藤抽出了伤口也不一定会感染,但一旦被丧尸抓伤了,他们百分百没有活命的机会。

丧尸马上就要追到他们的身后,听到齐喑的回答,庄子殊干脆的拉着他们冲向了远处的林子。被他拉住手腕擦身而过时,齐喑听见他歉疚的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一句“抱歉”。

小月镇这个地方是他定下来,齐喑相信他的选择,二话不说放弃自己选定的地方跟他过来,却怕是要一起在这里送命了。

齐喑眼角的最后一滴泪随着跑动消失的无影无踪,“哥,腿是长在我身上的,你就算再选一回,我也还是会跟着你来,这是我们两个共同决定下来的,我当然应该承担我那一半的责任,你不用和我道歉。”

树藤呼啸着冲他们甩来,速度快到空气都似乎被撕出了一阵阵碎裂的声响。庄子殊捏牢手里的刀,在要挥出时却一把被身后的宋驹拉到了自己跟前,他踉跄了两步,险些摔进自家老板怀里。

被这一打岔,树藤的前进便再也没有了一丝阻拦,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的庄子殊心下为自己哀悼了一声,就看见树藤如同恶狗扑食般疾飞过自己头顶,抽倒了身后一片丧尸。

这是……什么情况?

庄子殊和齐喑呆滞当场,看着自己头顶飞舞的树藤抽走了一片又一片不断围堵上来的丧尸。

丧尸似乎也受了这老树藤的**威许久,被连抽翻了好几次以后就再也不前仆后继的上赶着凑过来了。

“哥,它难道是……帮我们的?”齐喑的心里重燃起了希望,忍不住默默地想着这老树藤是不是也和小吊兰一样助人为乐。

庄子殊说不上来,他的手腕还被宋驹紧紧的捏着,两人一起看着老树藤大杀四方完后慢慢悠悠的回来找他们。

在齐喑充满期待的眼光下,老树藤一人一根藤蔓把他和庄子殊捆到了半空,连嘎嘎都没有被落下。至于宋驹,可能它因为是丧尸,所以老树藤并没有打算管他。

“看来他只是嫌丧尸会抢了他的食物而已。”庄子殊腰上缠绕的树藤越来越紧,全身的骨骼都在疯狂的被挤压,爆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脆响。

齐喑又痛又喘不上气,一张嫩生生一看就很显小的脸由青变红,紧接着又由红变紫,仿佛马上就要因为窒息归西了。

庄子殊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特别是有一圈藤蔓还缠在他的脖子上使他面色涨红,颈项和额角都纷纷爆起了青筋。

小吊兰急切的伸长了刚新长出来一点点的叶片,努力的想拉开庄子殊脖子上的那圈树藤,可奈何它们的体型实在太过悬殊了,小吊兰的嫩叶重新崩断的七零八落也没能让它松开一点点。

拉扯着庄子殊的宋驹也被树藤远远的抽开了,他盯着被强行扯离的庄子殊的手腕,面色完全阴沉了下来,近乎被眼白完全占据的瞳孔里像在蕴育着一场风暴。

思维越来越混沌,胸腔中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庄子殊感觉自己就快要陷入一个永远无法醒过来的梦境里了。

一片迷蒙的黑暗中,他仿佛看见了自家去世已久的老头老太,老头儿那张熟悉的吹胡子瞪眼的脸上嘴巴一开一合,庄子殊仔细的分辨,那是在狠狠地斥责他,“这会儿就来找我,你活的不耐烦想挨揍是吧!”

“!”,庄子殊粗喘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使力握住脖子上的树藤用力往两边掰扯。他的手心在不断使力的过程中仿佛散发出了微弱的绿光,一根又一根的细枝从他的手心里冒出,手上并没有伤口,这些树枝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破皮而出了。

树枝不像平常的那些竖直坚硬,而是一种可以弯曲的柔软状态,它们见缝插针般从圈住庄子殊脖子的树藤里钻进钻出,不出一会儿就完全的包裹住了藤条。

随着庄子殊的双手用力的向外拉扯,疯狂挣扎的换成了细枝中的老树藤,它终于想要收回这根藤蔓了,可细枝把它死死的禁锢住,随着一声脆响后,被扯崩的四分五裂。

“呼……咳……”庄子殊的脖子终于得到了解放,大量的新鲜空气往他的肺部争先恐后的灌入,他不适地咳嗽了两声,赶过来的宋驹把他拉开了些。

捆着齐喑和嘎嘎的藤蔓见势不妙开始偷偷后退,齐喑已经因为挤压缺氧昏了过去,庄子殊不等气喘匀便跑上前去拉住齐喑身上的树藤,一番角力后终于扯断了主藤,齐喑浑身一圈一圈缠绕的树藤离开了藤蔓主体后很快就失去了生机,变成了一截截又干又脆的枯木。

救下齐喑,庄子殊转身准备去拉嘎嘎,可刚一扭头就看到嘎嘎吐着舌头飞奔过来。

庄子殊:?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视线错开奔跑中的嘎嘎,它的身后跟着的是慢条斯理挪动脚步的宋驹,宋老板手中还捏着一段没有死绝正在挣扎扭动的树藤,随着他一步步的往前走,藤蔓被修长宽大的手揉拧的榨出汁来,一滴一滴的褐色**顺着他的指缝落下。

等走到庄子殊眼前,他如同献宝一般把快要团成球的一截老树藤递给了他,庄子殊微笑了一下,用手指戳了戳那团残渣,“所以刚才你能扯断藤蔓却不救我是吧?”

“……”宋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险,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原本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慢慢变成了迟疑。

到底他还要不要过去啊?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