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宽大的手掌拖住她的后脑,吻了上去,依旧不够,他已能熟练的撬开她的唇齿探入进去,与她深吻。

滚烫的身体交缠在一处,楚楚在他怀中似是一只绵软的狐狸,诱着他,让他无可自拔,在她这里,再没有什么冷情寡欲的首辅大人,他所有的姿态都愿意为她而变。

被她瞧的清清楚楚。

月白床帐内旖旎一片,屋内炭火依旧旺盛,促的那几枝冬梅格外的清香,昨夜的雪落得细碎,屋内男人也极力控着自己给她温柔。

今夜雪停了。

屋内却与昨日不同,风雪簇簇,来势凶猛,似有倾覆天地的气势要将欢愉渗入骨髓,多少都不够。

她嗓子喊得哑了,后半夜时,才想起自用了那顿算不上晚膳的午膳后,竟没再用任何食物,男人抱她沐浴后,屋内送来了膳食,她闻着香气觉着饿得不行,用了一碗三豆粥,又用了好些荤食,才觉身上有了力气,畅快许多。

用完膳,已是子时三刻,收拾一番上了榻,她阖上眼,大有在男人上榻前要睡去的打算,哪还敢再跟他怪。

可偏生还睡不着了。

谢晚亭上榻时,她软绵的与他说着话:“谢晚亭,我要抱着你睡。”

男人躺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瞧着她虽阖着眼,可听着她的呼吸却是没一点困意,问她:“睡不着?”

楚楚应着:“睡得着。”

他怕男人再折腾她,再折腾下去,明日她就别下榻了。

谢晚亭看着她乖乖的躺在被褥里,沐了柔色脸颊多出丝娇媚之色,昨日他顾念着她,她跟他怪个没完。

今日,倒是听话的紧。

可他,又怎会放过她。

谢晚亭唇角含笑,低声与她说:“楚楚,睡不着不如消消食?夜色还早。”

“嗯?”都过了子时了,夜色还早?

她讨饶:“谢晚亭,累了——”

“这就累了?”

他当真是不知道他有多能折腾人。

他说:“楚楚,不让你累——”

室内那豆羸弱的烛火丝毫不动,与月白床帐内相比太过安静,男人真的折腾了她整整一宿,楚楚彻底体会到了话本子里写的醉生梦死,比她饮了酒还要让她觉着眩晕,她觉着她要化成一滩雪水了,可偏偏她喜欢这种感觉。

虽疲累却似瘾,沁骨销髓的瘾,让她如痴如醉,享受着他带来的瘾。

他哪知道,再舒服的姿势她只是受着就已软绵绵的只想在榻上睡上个几日几夜。

“楚楚,明日会有人来见你。”

她已沉沉睡去,意识里只听到他清润的嗓音在说话,却入不了她的思绪。

清早,她翻了翻身,醒了过来,又睡去,可突然觉着不太对,睁开惺忪的眸子含混的嗓音问着身旁瞧着她的男人,“谢晚亭,你不去上早朝吗?”

难道,昨日她说的那句话被他记下了,真的跟父皇休假留在这里陪着她了?

那可不行。

“你还真休假了?”她清醒了些,等着他的回应。

男人单手托腮,一张清俊凛冽的脸笑瞧着她,应着:“休假了,不过,楚楚,不是我找的你父皇,是昨日刘公公去了内阁传你父皇的话,说我才回来,让我歇下来好生陪你些时日。”

楚楚轻喃了声,父皇哪会真的生他们的气,“所以,你昨晚才要折腾一宿不歇着?”说着,她故作不满道:“首辅大人,要节制。”

男人挑眉,冲她痞笑,毫无清冷自傲的矜贵模样,不过依旧俊朗如画,“楚楚,唤我瞻之哥哥——”

瞻之哥哥。

楚楚睁开眼就瞧见这般俊朗的一张脸,侧身瞧着她时身上的中衣还敞开着,露着紧实的胸膛给她瞧,心情极佳,软糯的嗓音唤着他:“瞻之哥哥——瞻之哥哥。”

见他听得认真,她又凑在他耳边轻咬了下他的耳垂,“瞻之哥哥——听够了吗?”

“不够,以后都要这么唤我。”

她应着,抱紧他的腰腹,在他胸膛磨蹭了几下,绵软的嗓音似是很无力:“我要再睡会,再歇会。”

男人哄着她,轻轻拍着她纤柔的背:“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

楚楚睡到了午时,醒来时谢晚亭早已不在榻上,白苏候在内室里见她醒来,上前说着,“公主,首辅大人在小园子里呢。”

她应声,白苏何时知她心里话了?她还没问呢,她就给说出来了,定是谢晚亭吩咐的,她问:“他在那里做什么?”

“跟一位先生下棋。”

楚楚疑惑的瞧着窗牖处,隔着屏风却是什么都瞧不见,她歇的舒服,身上有了力气,洗漱后就出了屋,她院子前面的小园子里古檀木桌处果真坐着两个人。

她提起裙据步子轻盈的踏在青石板石块上,这里的雪被清扫了,石板上湿漉漉的,谢晚亭坐着的位置正对着她,落了手中的棋后就瞧见了她。

“楚楚。”

她行至跟前,先开口说着,“你们先下棋,不用管我。”

宣德侧首瞧她,眉目温和,满是笑意:“正巧,棋下完了,瞻之输了。”

宣德起身,楚楚猜到了他是谁,宣德与她见礼:“公主,我是瞻之的父亲,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楚楚回礼:“先生。”

宣德突然笑了,没错,其他人皆是唤他先生,瞻之尚且这般唤他,小公主自不会唤他那个称呼。

宣德问她:“你可还记得我?”

“嗯?”楚楚轻疑,她是觉着眼前这人面熟,可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觉着她应该不会与他见过,被他这般一问,她倒是想起来了。

“是你,临安城拱桥处糖水铺子里的道士。”

宣德回她,“是我。”

楚楚怔了片刻,才极为有礼道:“先生请坐。”

“原来当年给我玉貔貅的人是您。”楚楚说着,瞧了眼谢晚亭又看向宣德,怪不得在临安时有一瞬她觉着谢晚亭跟送她玉貔貅的人有些神似。

原来送她玉貔貅的人是宣德,是谢晚亭的父亲。

如今瞧着,倒是知他身上那股矜贵自傲的气质哪来的了,从前她只以为谢晚亭是随了他母亲,原来,他像他父亲。

只是宣德身上满是岁月带来的儒雅之气,而谢晚亭眉眼中依旧是青年人的清冷自傲。

宣德食指轻打古檀木桌,温和的说着,“我是借公主之手将驱使巫行营的信物交给瞻之,如今看来,我是如愿了。”

楚楚不解,那个时候她才七岁多,根本不认识谢晚亭,如何那个时候他就知她会嫁给他?还会把玉貔貅之事与他说。

好似,她还真就只跟谢晚亭说了此事。

“我一直都有留意他,他十几岁时就是个性子清冷孤傲的人,我有意操心他的亲事,也唯有当朝两位公主最为尊贵,我为他选了你。”

宣德说的郑重,楚楚与谢晚亭对视了眼。

“在临安将玉貔貅交给你后,我就给你父皇去了书信,求旨为你和瞻之赐婚,你父皇给我回信说待得你及笄后再下旨赐婚。”

楚楚彻底明白了,难怪呢,那么多大臣去求父皇给自家女儿和谢晚亭赐婚父皇都没能说动谢晚亭,为何母妃求父皇赐婚时父皇就上了心了。

缘由在这呢。

皇姐说皇后娘娘也去找父皇说过此事,被父皇给一口回绝,随后还给忘了,原来父皇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从前那些大臣去求父皇赐婚,父皇根本就没上过心,这位首辅大人父皇是给他的小公主留着呢。

宣德瞧着她,很是满意,当初他知道这位小公主就在临安城时,听得去上京查探的人回禀说这位公主小小年纪就生的一张美人面,且心性单纯,待人和善,他就扮作道士模样去了临安见她。

当时在拱桥旁糖水铺子里,小公主眉目含笑望着街上的行人,粉红的脸颊似桃,清风和煦,尊贵中带着和气,他瞧着她,觉着这位小公主和瞻之很是般配。

只是,后来武帝给他去信,说这位小公主已有了心上人,当初应该应下他的求旨直接给他们赐婚的,可如今已然晚了,怕是她和瞻之的婚事成不了,不过,会等到小公主真与心上人成婚后,他再给瞻之相看好姑娘,没想到,他们二人还是成婚了,如今更是心悦彼此。

他知道武帝虽是那般说,还是有意促着他们二人在一起的。

楚楚应着,心里倒是想说的很多,不过是跟谢晚亭说。

宣德在公主府同他们用过午膳就离开了。

楚楚扯着谢晚亭的手问他,“你为何也不唤醒我,让我都睡到了午时。”

“我想与他下棋,就没唤你。”

她轻哼了声:“我才不信呢,”说完,她微扬下颚瞧了眼放晴的天,“原来,早在年少时我就被人给安排了。”

似是不满意,又似是很满意。

她故作委屈:“还好是你,若是个生的丑陋不堪,肥头大耳的我可要怎么办?”

谢晚亭清了清嗓子:“可,不是别人,与你有缘的人是我。”

说完,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听闻永阳公主的府中温泉极为舒适,还有舒缓身心的功效,不带夫君去体验体验?”

楚楚浅笑:“走吧,我带你去。”

公主府的温泉在一片山楂树后面,如今天寒,树枝光秃秃的格外萧条,谢晚亭四下瞧了眼,见不远处有一座空****的院落,问她,“那里为何会有院落?”

公主府修缮时已将不太用得到的院落都给拆了,大多数地方种了果树与花草,谢晚亭目光所视的那座院落她也问过母妃,母妃只是与她说因着是在山楂树后面,修缮时又正逢夏季枝叶繁茂,怕折损了已经生出幼果的山楂树就没修缮,她也就没再问过了。

她回他:“修缮公主府时没拆,就一直留着了。”

谢晚亭又瞧了眼,没再说什么,随她去了温泉。

——

三日后,上京的天气回暖,连下了好几日的雪都已消融殆尽,云缈院里的花叶都开始伸出,泛着嫩芽,想来这次天气回暖,便不会再冷下来了。

楚楚坐在马车里,手中拿着颗冬枣咬在口中,发出脆脆的声响,似是很香甜,她瞅着眼前的人儿,示意她也吃一个,“芳菲表姐,你尝尝,这冬枣清脆还甜。”

芳菲却没她这么好的兴致,楚楚虽没与她说什么,可她心中是有些感应的,姑母要见她,她没来由的紧张。

她很少见到这位在宫里做贵妃的姑母,但每次姑母去临安都会送给她和兰卿很多礼物,也与她很亲近。

只是,终归陌生了些。

“楚楚,你吃吧,我不想吃。”

楚楚扯住她的手,她不止答应了裴远舅舅还答应了外祖母要待芳菲表姐好,她自己本也觉着她是她的亲姐姐,她自是要待她好的,“芳菲表姐,你不要紧张,日后你嫁给了怀秉哥哥,就会常在上京待着,会与母妃熟络的。”

芳菲颔首,“楚楚,我不紧张,就是心中有些不安。”

她终是有些紧张的,说完,才注意到楚楚的前半句话,羞红了脸,“楚楚,你别乱说,我和他一没定情二没婚约的,说什么嫁。”

楚楚笑她,“当真没定情么?若没定情你会跑去宣州照顾他,还同他一起来了上京?”

芳菲解释着:“那时他传信说伤的很重,我还以为他要活不了了呢,跟他一同来上京,是想来找你,我也从未来过上京,觉着新鲜来瞧瞧。”

楚楚才不信她的狡辩,怀秉哥哥的伤按说早好了,两个人愣是在宣州待到昨日才回来,说没定情她才不信。

“行,待你和怀秉哥哥大婚时我再笑你。”

她猜着,怀秉哥哥和芳菲表姐应是在临安城外马场遇难时就互生心思了。

马车行至宫中,宜和殿里宜贵妃已经准备好了十来样糕点果子,她只记得芳菲喜欢豌豆糕,但不知这会的她是否变了口味,就让御膳房的人将平日里做的糕点都给做了份送过来。

从前都是她跟武帝求来恩典隔几年回临安一次,芳菲还是第一次来上京。

她欠芳菲的,更多。

楚楚带着芳菲去了宜和殿,正巧碰到了要去宜和殿的武帝,楚楚心中倒是不慌,给武帝行礼道:“父皇,这是母妃的侄女林芳菲,她来上京玩,我就带她来宫里了。”

武帝应了声,瞧了眼芳菲,随后又看向楚楚,拉住她的手,威严冷肃的帝王轻声与他的小公主说着,“父皇让谢晚亭休假陪你,可满意了?”

楚楚笑着,“父皇,您就让他休了三天假,时间太短了,不够。”

她还不知足。

武帝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三天还不够?他离开上京这段时间内阁忙的都快乱了套,等他忙过这段时日,父皇再给他休假。”

楚楚满意的应声,“父皇,我听母妃说您要给我们定大婚的日子了?可楚楚不想再成第二次亲了。”

“嗯?不成第二次亲了,你还想就这么就去谢府跟他过日子了?”

她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反正早就成过婚了,他也当着满朝文武求了旨,其他的,楚楚不在意的,父皇让钦天监寻个良辰吉日让他将我接去谢府便是。”

武帝不满她的话,“你不在意也不行,你是公主,岂有他求了旨直接将你接走的道理,就算我同意了,谢晚亭他能愿意?”

她轻叹了声,“父皇,他自是不愿的,可他愿意听我的,您想想看,如今一年四季各地时常有灾,国库不充盈,我们的大婚若是办下来,少不了要花很多银子,父皇,您就再下一封旨意,首辅大人以身作则,节俭操办婚事,自然就无人会闲话了。”

武帝听着她有理有据的侃侃而谈,嗤笑了声,“这就知道为自己夫君着想了,楚楚长大了,很好,父皇明日便下旨,也是时候给那些大操大办恨不得将上京所有人都请去吃酒的官员一个响钟了。”

她扯着武帝的手臂咯咯笑着,这件事她是跟谢晚亭商量过的,起初她觉着这样会把谢晚亭推向众矢之地,可谢晚亭却说极好,他身为首辅,本就要以身作则,岂有怕得罪人的道理。

只是,如此,他便无法给她一场世俗的圆满,属于他们的圆满。

却也耐不住她磨道,只能随了她的意。

她也想明白了,怕得罪人是身不正体不直之人做的事,但凡心怀大义,为民着想,清正之人如此去做,只会引来更多同样心性的爱国为民之人敬仰。

行至宜和殿时,宜贵妃瞧见武帝也在,心中多少是慌乱的,当初她怕楚楚担心骗了她,她向武帝坦白的只是在未嫁到上京时与裴远有过情意,怎敢去坦白有过芳菲之事,当初皇后对金嬷嬷用了重刑,好在金嬷嬷待她情意深厚,只剩一口气也没说出她与裴远曾有过那种情意。

而芳菲的眉眼与她是有些相似的,若没有金嬷嬷被皇后带到上京之事也就罢了,可那件事才过去不久,就怕陛下会往那里想。

“陛下,您怎么也来了?”

“今儿天好,朕来瞧瞧你。”

宜贵妃笑应着,这人做了一件欺瞒之事,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尽的恐惧与担忧,这疙瘩不知还要噎着多少年?

可她终是没勇气去堵武帝待她的情意。

她与他人有子之事只会烂在肚子里。

武帝没在宜和殿待多久,让楚楚陪着他在宫中转了转,就回了武台殿,楚楚也没直接回宜和殿,去了自己的月星殿里待了好大一会。

在宜和殿用了午膳后,她瞧着母妃与芳菲表姐似是亲昵了些,就说今日不想出宫了,要留在宫里。

只有她留下,芳菲表姐才能自然的留下,她瞧出来了,父皇并不知晓芳菲表姐是母妃的女儿,所以,母妃那日是骗了她。

母妃向父皇坦白了,又没完全坦白。

那时,她觉着母妃不该有所隐瞒,如今看来,世上总有些事是不能见天光的,母妃或许是对的。

第二日午后她才回了公主府,云裳与她说,奉阳候死了。

死在大理寺狱里。

宣德去大理寺狱见了他之后,他就死了,谁也不知宣德与他说了什么,亦或是对他做了什么,武帝也不曾过问一句。

只是让人将他好生葬了,奉阳候从他是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他的妹妹又是宛妃,死了给他留个体面。

武帝没有过问奉阳候的死因,朝中二皇子以及追随他的朝臣也没敢提。

——

春日灿灿,暖阳四射,和风拂柳,入春已一月有余,这段时日谢晚亭很忙,常常她醒来时他都不在,她歇下时他还未回,不过,她每晚都会给他留一盏烛火,念着他太过辛苦,还会吩咐厨房煨着参汤等他回来让他喝下。

他忙,她也没闲着,这段时日她的骑射都精进许多,还打算到了清明日时去城外园林狩猎去,云裳虽是大咧的性子,教她骑射的这些时日却将她护的很好,从没磕着伤着的。

如今,秦杨已是金鳞卫副统领,云裳也常常寻不到他饮酒,好在陪着公主也是极为乐呵的,享受了一番上京的美日子,她是一点也不想着再回辽东了。

除了练习骑射,楚楚还被静云给缠上了,太子盛砚东宫自太子妃离世后一直空置妃位,前几日突然一道赐婚圣旨送往昭武将军府。

静云死活不愿嫁,可那是太子,太子妃之位是多少人想要却要不了的,她拒绝不了,老将军也有些受宠若惊。

他已年迈,将要致仕,仅有静云她爹这一个儿子,却甘心得个闲散官职过日子,朝中官员敬昭武将军府是看在他在万定年间就为大盛立过战功。

大盛少年人才辈出,万定年间的事早已是虚的了。

不过是陛下厚待老臣罢了。

静云的祖父知晓朝堂如今波涛诡异,也不愿她嫁,可却也不愿得罪皇家中人,静云就找到了她来发牢骚,虽没说让她帮着说句话,却也颇有那意思。

她也是帮不了静云的。

父皇圣旨都赐下了,岂能儿戏呢?

她只将此事与谢晚亭说了,谢晚亭一边往她碗里夹着菜一边问她:“她为何不愿嫁?”

如今朝中太子权势已压过二皇子,再不是挂着个太子头衔了。

不久后,他还会坐稳东宫。

楚楚将口中嚼着的笋丝咽下,静云不愿嫁那是因着‘书生’的事,她那次哪是要给她介绍俊俏书生认识,是她自己在回上京途中认识了位儒雅书生,对人家动了情。

她自是不能这么跟谢晚亭言说。

“她,似是有了心上人了,才会不愿嫁。”

“你父皇已经赐婚,怕是由不得她,而且这其中牵扯甚多,改变不了。”

楚楚应着,谢晚亭说改变不了那就是改变不了了。

她轻叹了声。

用过晚膳,天幕暗下,一轮圆月皎洁澄明,洒下温柔月光,院中景致已多了许多色彩,风也温柔了些许,谢晚亭与她在院中亭下下着棋,似是有话要与她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下至第三局棋时,男人落得一颗黑棋后,还是开了口。

他清润的嗓音与她说着:“楚楚,我后日要去达州,归期未定。”

他说,归期未定。

“嗯?”楚楚轻疑,依旧垂眸瞧着棋盘上的棋子,认真的紧,只是,他话音落下时她葱白的指轻颤了下,落在男人眼中。

她乌黑的眼睫扑扇了好几下,似是带着笑意的嗓音回着他,“谢晚亭,你就算故意扰乱我,这局棋也是你输了。”

他没接她的话,依旧认真的说着:“楚楚,东南黎国屡犯大盛边境,侵扰边关百姓,你父皇已下了旨,命我带兵前去灭了黎国。”

她默了片刻,还是掀眸去瞧了他,月色温柔如水,映着她玉白的脸颊,云缈院里她又重新修整了番,又命人做了张宽敞些的摇摇床,正打算着过些时日天气再暖些,谢晚亭可以不那么忙了,让他陪她躺在摇摇**赏月。

春日正好,花开遍野,清风温柔,只是在心里想着她就觉得欢喜的紧,可,这一切又要落空了。

这些倒没什么,他们有的是来日方长,岁岁年年,她虽是信他战场从不失利,可刀剑无眼,她担心他。

可,她又能怎么阻他呢?

她轻应了声,将手中即将落下的棋子放进了棋盒里,语气平和的说着:“我知道了。”

她起身,微抬下颚瞧了眼月,“我困了,去歇着了。”

“楚楚——”

她没理他,径直回了屋内。

翌日,谢晚亭下朝后就回了府中,在长安街上给她买来了桂花酥酪吃,一整日都在云缈院里陪她待着,楚楚只觉这男人像个狗皮膏药黏人的紧,若是平日里都能这样,她定是极欢喜的,可此时,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夜里,谢晚亭去沐浴时,她偷偷去了他的书房,去瞧挂在桌案旁的那副金银盔甲,她手上提着灯,盔甲上的银片折着她的眼,很亮,刺的眼睛疼,她温软的指腹触在盔甲上,一阵凉意透过指腹传入心间。

这副金银盔甲很英武,很衬他。

只是这样瞧着,她似乎就能想象到他穿在身上如同九天落下的天神般英武,在战场上英勇厮杀。

只是,她不愿理他,明日一早他就会带兵离开上京,她是见不到他穿上盔甲的样子了。

回到屋内,她躺在榻上,谢晚亭也上了榻,她身子往床榻里侧挪了又挪,离得他远远的,既是有些话不能说,便离得他远远的。

可一想到这男人今日一天都在想办法哄她开心,一直黏着她,似是将年少时寡言的话在今日全补了回来,只是竹笛就给她刻了五支,明明她在锦州的时候只说过要一支,前几日他就刻好送给了她,上面还有他和她的名字,极为精致。

她开始觉着自己太不懂事了。

她心疼他。

她突然挪动身子将他紧紧抱着,脑袋埋在他胸膛处,乌黑如墨的青丝散落在肩上,唤他:“谢晚亭。”

“嗯。”男人将她拥着,“楚楚。”

“你,你明日何时出发?”

不等他答她,她伸出白皙的指凑在他唇边,“还是别说了,反正我也不会去送你。”

男人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每根手指,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楚楚,我不在,照顾好自己。”

她没应他,敢再将她丢下去那么远的达州,就该让他忧着心,才不要应他。

片刻后,男人唤她,“楚楚。”

她却是伏在他胸膛睡着了,发着沉稳的呼吸声。

也不知是真是假。

翌日一早,大军浩浩****出了上京,楚楚醒来时天光大亮,她没再同往日一般在榻上磨蹭好一会才起身,直接下了榻唤着白苏紫芍,给她梳洗后早膳都没用就做马车进了宫。

此时,早朝刚散,武台殿内除了武帝只有太子盛砚与二皇子盛翊。

楚楚也不管刘公公的阻拦硬是闯了进去,太子与二皇子皆瞧向她,没等武帝发话,楚楚就行至他身前,对着武帝就是一顿小拳头使劲捶着,一边捶一边落着泪,那眼眸似是一汪海水怎么也流不尽,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疼的紧。

好在谢晚亭不在,不然心都要被揉碎了。

武帝本想教训她不通传就闯进来太过鲁莽的,可瞧着她这模样便也生不起气来,宽大的手掌给她抹着泪,问她:“哭什么?”

她委屈着沙哑的嗓音同父皇说着,“哪有你这样的父亲,为了给你节省国库银子大婚都没有,钦天监定下的婚期这才过了几天,你不给他休假也就罢了,还让他去达州那么远的地方,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朝中没武将了吗?你非要派他去。”

武帝见她泪落得紧,无奈的说着,“武将是有,可此次须得他去,才能永绝后患,你不是都同意了吗?现在他都带军出发了,再哭也没用啊。”

她很是委屈,“我能不同意吗?我又管不了你,也管不了他,我只能同意了。”

她嘤嘤落泪,任殿中的三个男人都无措的紧,太子与二皇子相视一眼,皆是不知如何宽慰她,好似她说的都在理,她就是最委屈的,谁都别劝她。

武帝也不知如何宽慰她,将她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纤薄的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以谢晚亭的能力,用不了半年就回来了。”

她哭的更厉害了,好似她以为的时日根本不到半年。

太子上前与她说着,“永阳,我前几日新得了块玉珊瑚,跟皇兄去东宫瞧瞧,若是喜欢就送你。”

她趴在武帝怀中摇了摇头,“太子哥哥,永阳不喜欢玉珊瑚。”

盛翊接着她的话问,“那你想要什么?看我殿中可有你喜欢的?”

“两位皇兄,你们想要宽慰我,心意我领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

武帝蹙眉,瞧了他们二人一眼,“下去吧。”

“是,父皇。”

听得脚步声走远,她突然从武帝怀中起开,够着脑袋向殿外瞧了瞧,莹白的手给自己抹着泪,似是眉眼含笑瞧着武帝。

把武帝给看懵了。

这是闹哪出子?

她问:“父皇,楚楚演的可像?”

武帝冲她冷笑了声,将她未抹干净的泪给擦去,故作气恼的与她说着,“合着适才都是演的,朕算是明白了。”

说着,武帝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楚楚也紧跟着,拢起裙据坐在他一旁,说:“父皇,您别怪他。”

武帝冷哼了声:“谢晚亭还真是不舍得让你难过分毫,什么都告诉你,楚楚,此事极为机密,你要守好,与你母妃也不许提。”

“父皇,我知道的。”

昨夜,她伏在他胸膛处装睡,谢晚亭撩起她的一缕发丝在她莹白的脖颈摩擦,她片刻都没忍住,痒痒的笑出了声,在他身上一顿捶打,还将他给‘骂’了一通。

谢晚亭堵住她的唇,直到她安生了,平复了情绪,他才温和的与她说了此次出行之事,他认真给她讲着,生怕她有一丝听不懂。

就算武帝再三与他说莫要让楚楚知晓了此事,可他今日陪了她一天,她依旧闷闷不乐的,他不想、也不愿她难过,他还未出发她便如此了,等他真离开了,不知她要怎样呢。

他信他的楚楚。

她听明白了后,心中舒畅了,才沉下心来与他说了好些话。

也被他折腾了一宿。

他们一宿未睡。

本是到了卯时,谢晚亭很快就要起身出发,劝她睡下,她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看着他,精神的很。

他也就不再劝她。

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跟他闹着,始终在将他惹恼的边缘试探,谢晚亭真觉得他的楚楚是点火又熄火的好火夫。

她太会拿捏他,跟他怪的亳不知羞,等他要找她算账时,她偏偏又会拿软话来哄他,拿她自己来挡他。

首辅大人今日的床榻下的格外艰辛。

从前,就算是寒雪天气受着伤,他依旧可以雷打不动的按时起身,可今日,硬是被某人的温柔乡缠的说了三次要起身都没能下榻。

是她缠他。

说到底,还不是他心甘情愿。

甘愿溺在她的温柔乡里。

“楚楚,我要起身了。”

她一边乖巧的应着,一边又将他抱紧了些,谢晚亭只能轻叹,哪能只让她跟他怪,男人在她身上抓痒,惹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打打闹闹间,不可避免的吻在了一起,可她还在怪,轻轻咬他,谢晚亭松开她,在她如玉的肩上印了浅浅的牙印。

还凑在她耳边,与她低语:“楚楚,我想吃糯米团子了。”

她想都没想回他:“可,现在去蒸已经来不及了。”

她话几乎还没落,就知这男人说的根本不是她理解的,因为他已经凑在了她身上。

她还能怎样,他力气那么大,她又推不开他,只能骂他:“谢晚亭,你太坏了——”

闹了许久,她终是怕耽搁他启程,让他下了榻,可谢晚亭要离开时,她又急忙小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谢晚亭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

她根本不知他是怎么下定决心下了榻,如今,她又在身后抱住了他,绵软的身子让他着迷。

首辅大人第一次将正事抛至脑后,只恨自己为何要带兵出征,他多想留下来陪她。

他回身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吻了吻她:“乖,不过几日,很快就回来。”

她氤氲的眸子看着他,倒是乖巧的应着:“我等你回来,你,不许受伤。”

他应下,又吻了她,才沉下心来离开。

温柔乡果真名不虚传,他是怕了——也沦陷了。

谢晚亭出发前她还问了他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她也想做点什么,谢晚亭就给她找个件事做,此时看来,她做的很好,武帝当了真,太子和盛翊也当了真。

楚楚坐马车回公主府时,正巧还遇上了带兵前往安德府的太子盛砚,不过离得远,盛砚骑在马上并未注意到她。

安德府前两日突然有多个村落的百姓举旗反动,对安德府官员极为不满,闹得声势极大,武帝派太子前去查明。

回到公主府,云裳正在小园子里赏花,楚楚瞧着不禁笑出了声,云裳毕竟是女子,多少还是有些女儿家心思的,她问:“云裳,你喜欢什么花?”

楚楚笑声问着,真真切切以为她在赏花,云裳早听到她的脚步声了,也听见了她在咯咯笑她,正巧花叶上有一绿虫,她想吓一吓小公主,瞧着她冲她笑的模样,才将手立于背后,手中的虫子也给丢在了地上。

她不舍得吓她了。

“公主,我哪是赏花,我在捉虫呢,春暖了,我想着你定会常在小园子里待着,得将虫给捉干净了才是。”

楚楚应着她,“也是,云缈院里是专门请的宫里的人给清理的,这里也要清理一番的,既然你爱干这活计,就交给你了。”

云裳呵笑,“公主,你还是请宫里的人来吧,我怕我整不干净,再吓着你。”

楚楚一边坐在古檀木桌旁一边随口说着,“没事,我不怕虫子的。”

云裳松了口气,来了兴致,又将扔在地上的虫子捡起来走向她,“公主,你瞧,这个虫子还挺好看。”

楚楚一个哆嗦,手中的白玉杯盏差点摔了下来,喊着:“云裳,你快拿走,快点——”

她吓得花容失色,起身退了又退,“这,这才春暖,怎就有虫子了?”

“公主,你,你不是不怕虫子吗?”

楚楚瞥了她一眼,没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