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下了一夜的雪还未停歇,楚楚裹得严严实实的坐上马车出了宫,一路上她瞧着窗外又是怔怔的出神,瞧不出是喜是悲。

“公主,您可要吃糖葫芦,往年冬日您最爱嚼糖葫芦吃,有次还黏着牙了呢。”

她摇头:“不吃。”

“公主,安远公主前几日大婚,您准备的贺礼陛下和娘娘都说您用心了呢。”

白苏的话让她回过神来,眸子转了转,皇姐嫁了人,她只见她大婚那日欢喜的紧,不知她是否满意她所嫁之人。

她去了趟安远殿中就回了月星殿,她瞧着刺眼的红心里疼的很,之后都没再出月星殿。

每一声欢笑,都似与她的心悖离。

马车行驶着,她又瞧了眼长安街上,依旧是那般热闹繁华,人人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满意且知足。

行至谢府门前,门是敞开着的,她提起裙据下了车,步伐有些急促的行进去,院中空****的,可,可门怎是敞开着的?

她轻盈的步子穿过垂花门,行至走廊上,又过了月洞门,进了云缈院,才止住步子,瞧了又瞧,这里似乎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只是荒凉了些罢了。

她轻唤着坐在古檀木桌前的人,“谢双音。”

蓝衣女子转过身来,露出欣喜,“公主,你怎么来了?”

她说:“我……我来取件东西。”谢双音轻叹了声,“公主,我和我娘要回泉州了,奉阳候府被抄家,爹爹也入了狱,日后便很少能再见到你了,正好今日也与你道个别。”

楚楚垂眸,早在前几日,她就听说奉阳候被关进了大理寺狱,那时她心中毫无波澜,如今听谢双音说起,心中泛起了恨意。

恨意,深深的恨意。

奉阳候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如今朝中他的党羽还在为他求情,他打的算盘是只要他还有一条命,有朝一日二皇兄登位他依旧可以位极人臣。

只是不知那日奉阳侯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奉阳候与飞潜狼狈为奸,却被飞潜所卖,锦州的两份罪证谢晚亭早就分了三路送往上京,奉阳候根本没拦住。

她问谢双音:“何时去泉州?”

“后日。”

“不过,我和我娘不会回老家,秦婷在那里,我不愿见她。”

“双音,一路顺遂。”

谢双音离开后,白苏紫芍将云缈院收整了一番,她本打算着今夜在云缈院里歇下的,什么都收拾好了,她又改了主意,夜色暗下时回了宫中。

月星殿里灯火通明,内殿贵妃榻上容颜皎丽的女子坐在那里,手中随意翻看著书页,听到殿外有脚步声,透过窗牖张望了眼,“楚楚,怎回来的这么晚?你父皇同我一起来瞧你,等了好一会,你不回来他就先回武台殿了。”

楚楚伸出手扯住宜贵妃,“母妃,我在街上闲逛了会,就回来晚了。”

宜贵妃将她浑身上下瞧了个遍,“脸色红润了许多,就是太清瘦了,小厨房给你煨的野鸡汤可用了?”

楚楚坐在宜贵妃身旁,抱着她的手腕冲她撒娇,“母妃,我都用了,您和父皇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是,她好着呢。

宜贵妃应了声:“楚楚,秋嬷嬷是母妃疏忽大意了,母妃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听从奉阳候的吩咐,自你舅舅自尽,林家没落,母妃就没了心气,再不愿与奉阳候为伍,当初他利用你外祖勾结水寇之事胁迫林家,母妃不得已只能与他一同站在二皇子这边。”

“当初给你和谢——”

宜贵妃没在她面前提这个名字。

“给你们下‘情念蛊’母妃也只是怕有朝一日二皇子登基,奉阳候这般心思深沉狠辣之人到时会将林家丢弃,你嫁给了他儿子,自是能将林家护住。”

楚楚没接她的话,只是问:“母妃,金嬷嬷呢?可回武宁府了?”

“没,我让她在宜和殿多住上几日,母妃都这么多年没见过她了。”

楚楚应着,好在母妃早些日子就已发现奉阳候将她与裴远舅舅之事暗中让人告诉了皇后娘娘,想以此报复母妃不再助他。

母妃跟父皇将此事坦白了。

母妃认识父皇后与裴远舅舅只是通书信,却再未有过逾矩之事,父皇口上虽没有再追究母妃,心里却始终是有隔阂的。

她窝在宜贵妃怀中,软糯的嗓音呢喃着,“母妃——人死了后会去哪?”

她实在不知道,时光漫长,她要如何去度过这一生。

宜贵妃轻抚着她乌黑如瀑的青丝,轻缓的笑了下,“母妃也不知,想是去了天上吧。”

她又问:“我若也死了,可以找到他吗?”

宜贵妃抚着她青丝的手颤了下,神色凝重,宽慰着她:“楚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们阻止不了的,离开的人再回不来,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啊!”

宜贵妃的话语有些急切,她是怕,怕她会做出傻事。

她比从前长大了许多,若说她对陆慎的情是烛火,烛火灭了她的世界突然黑了,她接受不了。

可她对那人的情却似烈阳,光不见了,她的心——坍塌了。

谢晚亭不是陆慎,他太过灼目,会让她往后的岁月都再遇不到比他更耀眼的人,无法取代,终日郁郁。

宜贵妃继续宽慰着她:“这世上任何痛苦悲伤都有解药,不过是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总会过去的。

她紧紧抱着宜贵妃,知道母妃在担心她:“母妃,你要一直都在,你和父皇都要一直在,楚楚只有你们了——只有你们了。”

宜贵妃离开后,她就上了榻,今日觉着很是疲累,躺在那里却是睡不下。

这几日她都会做梦,做长长的梦,梦见一个人,一个男人,可每次她要伸手去抱他时,他都会消失不见。

茫茫雪天,雪粒子打的她睁不开眼,可她还是奋力追赶男人的步伐,跌倒了又爬起,偶尔会摔在石块上,偶尔会被树枝刮乱了发,可她还是在空旷的雪地里迷了路,再也寻不见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歇息的时间开始日夜颠倒了呢?

从那日,那日云裳给她来了书信,是在夜间,送信的人不知是如何进了宫里来,将信递给了她,自那以后,她觉着从宣州到上京的距离,似乎总是会在夜间将至。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封书信。

第一时间就要知道。

云裳来信说,盛怀秉与秦杨还活着,只是捡回了一条命,需要修养,过些日子才能回上京,她与七陌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

没有他,没有提他。

一字一句都没有。

那日,云裳七陌带着她来到宣州山脚下,正巧宁序带人赶到那里,她想跟着宁序上山去寻人的,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沉沉的晕倒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回上京的路上了。

云裳和七陌没有同她一起回来,他们去寻他家主子了,可,宁序给父皇的密信里说,宣州里他的人没有寻到他,宁序带人在半山腰与黑衣人厮杀了几个时辰,赶到山上时,雪白的刺眼,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处,那男人坚毅的身躯冻成了冰雕,他们将人带下山时,已经没了气息。

她是不信的。

她不信。

她偷跑出宫,骑着一匹骏马要去宣州,可才出了上京,就被人拦住给带了回来,她日夜颠倒昏昏沉沉了好几日,如今才觉着清醒了些。

她想去宣州看看他,就算是他的尸首也行,可她又不敢去,只要她不去,就可以骗自己,他——还活着。

她问:“白苏,咱们回来多少日了?”

“公主,八日了,算上路上的时间已有十四日。”

“从宣州到上京的急信马不停蹄要三日,上次云裳派人给递的信已有三日了吧。”

白苏迟疑了片刻,应着她,“是,公主,云裳姑娘说,会常给您来信的。”

她话音才落,月星殿外似是有响声,她猛然坐起身,鞋子都未穿上向殿外跑去,瞧见紫芍立在院中,她急促的问着,“可是云裳来信了?”

紫芍笑声应着,“公主,是,是云裳姑娘的信,给您。”紫芍刚从来人手中接过密信,就瞅见公主慌乱的跑出来。

上次来送密信的人是偷偷进宫的,她怕他下次进不来,就将自己的公主令牌给了他,此时,送信之人已经离去。

楚楚折开密信,手指微不可查的轻颤,怔了片刻,她垂下眼眸,转身又回了殿中。

自这次密信送来之后,一直到除夕夜,云裳每三日都会给她来一封信,不早不晚,整整三日,她总会在第三日的夜间静静的等着,她也不知在等什么,或许突然有一天云裳的信上就有了他的名字。

这是她的希望,她还能每日如常生活的希望。

成为了她的习惯。

也成了云裳的习惯。

宣州城内,因着除夕夜,在一处整洁干净的小院里,屋内燃着木炭,三人围坐一起饮着酒,饮了好些酒。

“云裳,你这是何苦呢,你给公主每三日一信,要给到什么时候?”

他们都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七陌不满的说着,“大人已经死了,他的尸首都是我亲自埋下的,你和宁序也在,咱们都是真真瞧见了的。”

说完,七陌又瞧向秦杨,“适才你不也才去大人墓前同大人饮过酒。”

“公主不让把大人送回上京,她也不来瞧大人,可,大人死了就是死了。”

七陌说着,嗓音里已泛起沙哑。

云裳笑,一直笑,“七陌,只要公主愿意等着我的信,只要我云裳还活着,我就会每三日往上京送一封信,我这辈子就在宣州待着了。”

她还记得,那日小公主看着她和七陌身上的伤那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她知道,因着大人,也是因着她和七陌。

尊贵的小公主为她流了泪,哭的不行,还让她一定不能死。

她当时眼圈泛热,故作无赖的与她说,“公主,我死不了,喜酒我吃过,可你和大人要成两次亲,这样的喜酒我还没吃过,所有人都会没事。”

小公主哭的更厉害了。

她知道,在上京,公主定也是泪落个没完。

她的泪就像金豆子,太珍贵,不能落,那日,送信的人与她说,公主听到外面有动静慌乱的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她知道,公主在等她的信。

自那之后,她从未让信晚送出去过一刻,一刻都不行。

——

云裳是错了的,楚楚自回到上京,从未落过一滴泪。

她倚在床榻上,深深打了个哈欠,说:“白苏,我困得紧,要睡下了。”

“公主,今夜除夕,要守岁的,辞去旧岁迎新岁,要守得,您若是困了,奴婢陪您去贵妃娘娘那里待会吧。”

她轻摇头,“还是不去了,前段时间父皇与母妃关系淡漠,父皇去了母妃殿中,一会还要离开去坤宁殿,我怎能去打扰呢。”

白苏紫芍见她闷,又找乐子说着:“公主,咱剪窗花吧,我和紫芍今日才跟林嬷嬷学来的,还能剪出小人来呢。”

楚楚知她们两个的心思,颔首应了,“行,你去把红纸剪刀取来吧。”

殿外寒风瑟瑟,她们剪了两个时辰的窗花,小公主初次剪窗花就选了最难剪得,足足两个时辰,剪坏了好多张纸,终于剪成了人像。

此时也已过了时辰,元宁二十三年在她手中锋利的剪刀下结束,今时,已是元宁二十四年。

元宁二十四年。

她所有的遗憾都留在了元宁二十三年,她愿意跟着时间的步伐走,将所有都留在元宁二十三年。

手中的人像被她提起,收进了床榻里侧的小木屉里,那里乖乖巧巧的躺了好几样物品,有那个泥塑人,有那对木貔貅。

还有这个她剪了两个时辰才剪成的人像。

至初一日,一上午她都在武台殿里待着,午时,去坤宁宫用了家宴。

盛砚与盛翊都在。

盛砚一如平常,待楚楚极为温和,给她夹菜,问候她许多。

从前,安远欺负她时,盛砚虽与安远都是皇后所出,却也会帮着楚楚,他是太子,向来谨慎独身,从不偏颇任何人。

自太子妃离世后,东宫里也只有一位良娣,盛砚常常处理公务昼夜不歇,前段时间还给累病了,朝中大臣皆上书武帝称太子仁德勤政。

楚楚听母妃说起过,皇后母家权势比不得奉阳候,当初奉阳侯是陪着武帝登基立下大功的老臣,太子便事事都想尽善尽美,以让父皇满意,让朝中众臣认可。

盛翊待楚楚虽也是笑脸相迎,却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他待楚楚很亲切,楚楚嫁给谢晚亭时,盛翊更是与她亲近,而此时别人或许察觉不到,楚楚是能清楚感觉到的,二皇兄心里怨她恨她。

自奉阳候被关进大理寺狱,谢家被抄家,楚楚在武帝面前是有意无意提过盛翊的,就算奉阳候将罪都揽了,父皇又如何能不疑二皇兄?

她就是要加重父皇对他的怀疑,就算宛妃娘娘与二皇兄已在尽全力去补救,她也要在父皇准备打消对他的怀疑时再度让父皇起疑心。

这样,他就会有所顾忌,不会派人去宣州。

若他还活着,二皇兄也不敢再去害他。

用了家宴,她就出了宫,去了城南杏花巷处的公主府,年前她留秋嬷嬷在这里,给上京里穷苦人家还有来上京乞讨的人施粥,今岁冬季冷的时节比往年长些,她已跟武帝言说,要用自己的岁银留在宫外继续施粥,到上元节再回宫。

她每日辰时在杏花巷拐角处施粥,第一日来吃粥的人少,煮的粥却多了,第二日减少了量,可来的人又多了。

直到第三日,才将将好。

她瞧着白苏紫芍忙个不停,她立在竹筐处将里面的大白馒头递给排队的人,常常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她也不去歇着,也不嫌累。

正月初十日,白苏笑吟吟的从别处行来,“公主,梧桐巷里也有人在施粥,这个人公主还认识呢。”

楚楚瞧着她,“别装神秘了,谁也在施粥?”

“公主,是陆公子,适才陆公子见了我,还说待他忙完,要来这里帮我们呢。”

白苏说着,陆慎就向这边走来了。

“楚楚。”陆慎见着她,一直都唤她小名,也不与她行礼,当初在陆府时,正因着他唤她公主,与她说尊卑,将她彻底伤害了,所以,他还像从前那般直接唤她楚楚。

她应声,唤他:“陆慎。”

“你不是开了学堂,在教书吗?”

陆慎冲她轻笑,“如今年节,学堂休假,我就闲了下来,知道你在杏花巷施粥,我也想尽一份力。”

楚楚颔首,“今岁天寒,我在宫里闲着也无事。”

她是不想让自己闲着。

直到上元节前日,杏花巷上晨起依旧冒着袅袅白烟,泛起的白雾将小公主整个人罩在里面,她轻嗅着红豆粥的香甜气,今日粥里加了好些桂花蜜,待来吃粥的人都散去,白苏取来一只青玉碗给她盛了粥,她拿起汤勺没一会就用完了。

待要回公主府时,陆慎从杏花巷东街处行来,手中还提了个油纸袋,是她爱吃的肉干,只是,她许久未吃过了。

陆慎将油纸袋递给一旁的白苏,笑瞧着楚楚,“楚楚,今儿天好,可要去街上走走,今日上元节,我陪你去挑灯笼,听学堂里的孩童说长安街新开了家‘剪纸灯笼’,可着你的意做出来。”

楚楚敛了敛神,垂眸思忖片刻,又瞧向他,“不了,这些日子施粥挺疲累的,我想早些歇下。”

她是打算着今夜上元节,去云缈院里待着的。

陆慎自是知晓宣州之事,他来此也只是怕她难过,越是灯火通明热闹的节日她越会难过。

他说:“楚楚,既然你累了就早点歇着,我等下去买来灯笼给你送过来,你定会喜欢的。”

楚楚轻笑:“陆慎,不必了。”

这几日她都不再唤他陆慎哥哥。

她话少了许多,生硬而冰冷,没有缘由,只是疏离。

“好,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楚楚应声,回了公主府,白苏跟在她身旁,她还以为有陆公子陪着公主会开心些,可公主不但不开心,反而面色更难看了。

今日上元节,公主定是思念首辅大人了。

这些日子,公主没提起过,她们自也是不敢提。

可首辅大人已经不在了,公主总要走出来的,陆公子从前待公主极好,现在待公主的心意也昭然可见。

公主却连话都不愿再多说一句,将陆公子拒的彻彻底底的。

夜色将至,昭昭明月,白苏紫芍将竹篾灯挂满了云缈院里的古榕树,亮堂堂的,像一只只小精灵随风颤动着,古檀木桌上茶壶里泛着的热气轻盈婀娜的飘来飘去,楚楚躺在摇摇**,白苏给她拿了狐皮毯搭在身上,让她安静的在那怔神。

莹亮的眸子瞧着天上圆月,似与月争光,许是瞧的眼酸了,微红的眼皮颤了下,冻得发凉的脸颊上划过一丝温热,她下意识用指腹去触。

是水。

温热的水。

一月又三日,她从宣州回来一月有余了,她让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提他,身边也没有人提,云裳每隔三日的书信上也没有提,可她还是忍不住想他。

想的心抽抽的疼。

抑制不住的疼。

她未提过他的名字,就连在心里默念都没有,可,“谢晚亭,我想你了。”

楚楚想你了。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所以,你一定还活着,云裳说——她还在找你,我一直在等,在等你。”

“我的生辰都过了,也不知你说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哪,你那时若告诉了我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想你的时候去瞧瞧,在那里等你回来。”

“我的玉貔貅你还没还我,你答应要给我做的竹笛也还没做。”

“我那么相信你,原来你是个大骗子——”

“可你那般矜贵自傲的一个人怎么能是骗子呢——。”

“我就在云缈院里等着你回来,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十年,我会一直等着你。”

等你回来教我骑马、射箭、陪我下棋,只要与你在一起,怎么都可以。

“谢晚亭,你定是不舍我难过的,所以,你要快些回来。”

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温柔,她躺在那里一点都不想动弹,自顾自的呢喃着,似有说不尽的话语。

她觉着身上有些寒意了还是不愿动,也不想喊白苏紫芍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沉重有力,不是白苏紫芍,她怔了瞬,沉稳的脚步声离得她越来越近,她慌忙起身,差点没从摇摇**摔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她唤他陆慎。

自从他说,以后只能唤瞻之哥哥——

下章某人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