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竹的调岗申请最后被批成了借调, 没有借调期限。

这个意思代表可能长期借调,也可能短期借调,可能一直都在借调岗位, 也可能隔天就被调回来了。

办公室里的其余三人都很吃惊, 觉得太突然了。

乔竹不好解释, 只能说是领导安排的。

因为是借调,不是调岗, 瑶瑶他们虽然惊讶,但觉得乔竹很快就会回来了,所以没有特别伤感。

乔竹笑笑, 没再说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再也回不到徐南桑的身边了。

乔竹被借调要参加的项目是全球第二十六期秋季校园招聘, 目前总负责人在广市,所以乔竹交接工作以后要飞到广市和其他组员汇合。

她的工作一时半会是没法全部交接的, 只能先将一部分重要东西现场交接,其余的等用的时候再说,总之她不是离职, 所以交接时间上会宽松的许多。

广市那边的负责人得知她被借调,立刻就打过来了电话,客气的询问一番, 然后建议她尽快前来广市与项目组的同事汇合。

客气点说是建议,其实就是要求她尽快过来。

所以乔竹用了两天交接工作, 第三天就买好了飞机票,在这天的傍晚前往飞机场。

王秘书、高秘书和瑶瑶开车送她去飞机场,路上瑶瑶还抱怨对方催的这么急, 高秘书一边开车一边问她东西拿齐了没, 要是遇见什么委屈记得和他们说。

到了飞机场, 王秘书找机会和乔竹独处了一会儿,他给乔竹拉着行李箱,眉头紧皱的看着她,说:“要不你给徐总说说吧,换个人借调,你这身子能行吗?”

乔竹摸摸肚子,说:“没事,王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王秘书想不通徐总怎么会突然让乔竹借调别的部门,在他看来,乔竹一直是徐总很器重的秘书,他用她用的那么频繁,怎么就忽然想到要把人调出去了。

王秘书想起高秘书总吐槽乔竹惹徐总生气的话,这会儿想想也觉得有点道理,就对乔竹说:“你不会是又惹徐总生气了吧?”

往常乔竹从来没承认过,这一次,她静默了几秒,苦笑说:“唉,猜对了,我和徐总发生了点矛盾,是我主动申请借调的,我怕他天天看着我不舒服。”

王秘书吃了一惊,还想说什么,就见乔竹挥了挥手,说:“王哥,别问了,我也说不好,没事,别担心我,我该进站了,走了哈。”

乔竹接过行李,冲他挥手道别,然后转身走进安检口。

坐上飞机,傍晚的夕阳在天边画上一道绚烂的晚霞,朵朵白云晕染金边静静浮在飞机下方。

乔竹觉得很累,闭上眼想睡一会儿,但是刚一闭上就忍不住睁开看看手机。手机里,徐南桑的微信、通话记录和邮件,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都断了,直到乔竹走,都没再见过徐南桑。

他在做什么?还在医院照顾姚若澄吗?他会想她吗,会憎恶她,厌烦她吗?

会吧,会的。

那一天她要是下楼见见他就好了,她真的好想见他。

乔竹捂住眼睛,不想让自己再哭出来,可她的心泡在酸楚里,疼的她常常难以呼吸。

怎么办,她也不想哭的,可她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飞机在晚上十点落地,乔竹拖着行李箱踏进这座繁华陌生的城市,入眼皆是良辰美景,内心却满腔疮痍。

全球校内招聘会的负责人姓许,不过是言午许,乔竹应该跟其他人一样称一声‘许总’,只不过乔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晚上十一点半,乔竹抵达安排的酒店,在酒店里见到了这位许总。

许江五十多岁,五官生的不错,但是有点秃顶,据他本人说是招聘工作太熬人了,幸好集团终于给他配了个乔竹这么能干的副手,不然他后脑勺的头发都要保不住了。

乔竹跟他客套两句,许江把一个U盘递给乔竹,说:“这里面是往期一些招聘资料,你先看看,有哪里不明白的明天可以问我。”

乔竹接了U盘,说了谢谢,又恭维几句以后回了自己的酒店房间。

已经快十二点了,乔竹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太好,晚上经常睡不着,她知道自己是个孕妇不能再这样放任自己沉浸在坏情绪里。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对着落地窗外的夜景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了朋友圈,配上文字:广市夜色。

既来之则安之,没关系的,她还有工作,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比无依无靠的小时候好太多了。

招聘工作琐碎,流程复杂,因为涉及企业之外的人员,所以各流程步骤都要面面俱到,详之又详。

乔竹刚上手,所以被分配了一些内部协调性工作,类似一试二试名单复合、通知应聘者面试进度、协调面试官人才库里的专家。

协调性工作往往需要跟各方面的人打交道,是最耗费精力和时间的,而且不太出量,不像组织人才交流会,组织一场算一场,绩效上面也有的写。

乔竹也不喜欢人际往来,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她却很擅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和人推心置腹,也能换位思考,乔竹仅仅用了两天,就把面试官人才库里的专家排出来了时间表。

她没着急把时间表给许江,而是用他给的剩余的时间学习一下招聘的其他方面。

在职场里,往往领导交办的工作,给五天时间,你只用了两天就完成,领导收到以后也不一定会表扬,反而会认为你的工作是不是只追求速度,质量并不高。

假如速度和质量都很上乘,往后的工作就更不好干了。同样的任务,领导分配他人五天完成,分配你两天完成,若是超出期限,领导又会觉得你本是有这个两天完成的能力,却在工作中偷懒才,才导致了逾期。

乔竹深谙职场之道,初来驾到,适当藏拙才有利于往后的发展。

乔竹谋划着未来,忽然想起李莉对她的评价,不由得苦笑,她的确是个有城府有心机的人,可能永远也变不成善良单纯的傻白甜。

不过即便乔竹这么利索能干,还是狠狠忙了半个月,她发现她的精力大不如从前了,到今天为止,她已经怀孕二十周,整整五个月,孕期已经过了一半了。

北方已经转凉,广市还很热,要是在北方还能穿上外套遮挡,但是广市这边还穿着短袖,估计过不了多久,新同事就会发现她怀孕了。

乔竹摸着肚子,在忙碌的工作中发了一会儿呆,听见许江走进酒店的会议室,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说:“南理工和广大的招聘会圆满结束,今天晚上我请客,带大家好好吃一顿。”

会议室里出现一阵激动的喧哗,许江继续说:“同时为了欢迎我们新来的两位同事,一位是已经和我们一起战斗了半个月的乔竹。”

许江朝乔竹打了个手势,乔竹只好站起来说:“大家好,我就不多介绍了,这段时间和大家工作一起工作很开心,希望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许江点点头,继续说:“现在欢迎另一位同事,牧晨,来。”

杨牧晨从会议室外面走进来,隆重登了个场。

他长得很帅,一进来就引起会议室里女同事的克制的尖叫声,杨牧晨在尖叫声朝乔竹眨了眨眼。

乔竹:“……”

这人怎么就无处不在?

晚上因为要聚餐,下班时间提前了一些,乔竹回房间打算休息一会儿。

他们在酒店提供的会议室里办公,上楼就能到房间,乔竹的房间在十五层,等电梯的时候,杨牧晨站到了她身旁。

“你好像看见我并不惊讶。”电梯的门上倒影着他修长的身影。

乔竹看着电梯,淡淡说:“有惊讶的必要吗?”

杨牧晨笑了笑,电梯开了,里面有其他人,他们走进去以后就没再交谈。

电梯爬升15层,乔竹出了电梯,杨牧晨跟了出去。

酒店的走廊里铺着红色的地毯,乔竹停下脚步,说:“杨少,不认识自己的房间吗?需要我带你去吗?”

杨牧晨说:“请我去你的房间坐坐吧。”

乔竹不为所动,说:“不方便。”

杨牧晨单手插在口袋里,说:“南桑哥的消息你也不想听吗?”

乔竹的目光闪了闪。

几分钟后,杨牧晨走进了乔竹的房间。

他站在那里,看着乔竹低头换上拖鞋,解开自己的头发重新扎成一个更为舒服的样子,然后端着水杯接了两杯水,一杯放到茶几上,捧着另一杯坐在了一旁单人沙发上。

杨牧晨说:“你就用水招待我?”

乔竹低头看着水里的灯光倒影,缓缓说:“异地他乡,招待不周,杨少如果不满意,可以移驾去别的地方。”

杨牧晨笑了一下,说:“有趣,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话的女孩。”

又冷傲又礼貌,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类型。

乔竹对这种高富帅的把戏不感兴趣,见他没有要说刚刚那个话题的意思,就下了逐客令,说:“杨少,我该休息了。”

杨牧晨见自己怎么都撩不动她,只好放弃,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翻转手机给她看,说:“三天前,南桑哥和姚若澄订婚了。”

照片上是徐南桑扶着姚若澄走在酒店大厅时被拍到的,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男人的侧脸神情淡然,扶着美丽的女孩,气宇轩昂,从容不迫。

他没有乔竹的憔悴,也没有她夜不能寐,他过得很好。

乔竹怔怔盯着照片上的徐南桑,在感觉眼前逐渐模糊的时候飞快低下了头。

杨牧晨看不见她的表情,微微倾过身去寻她的脸,说:“你没事吧?”

乔竹飞快捂着眼睛站起来,背对着他,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的嗓子微微沙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杨牧晨犹豫了一下,站起来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发出‘咔哒’一声,乔竹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早已泪流满面。

没事的,没事的,乔竹对自己说,起码她没有把所有都押在徐南桑的身上,去赌他对她的喜欢,她没有输掉什么,所以不应该难过。

她不用难过,不用的。

乔竹扶着沙发缓缓跪坐到地上,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一颗一颗滴在地板上。

她没有很难过,她……她只是怀孕了,情绪不稳定而已。

杨牧晨站在空空****的走廊里,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黎筱问他在哪里,叫他出来喝酒。

黎筱说,徐南桑订婚了,她的徐太太彻底变成泡沫了,幸好要嫁给徐南桑的不是乔竹那个贱人,现在她又开心又伤心,需要找人陪她大喝一顿。

杨牧晨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沉默片刻,说:“你去玩吧,祝你开心。”侧头看着紧闭的房门,挂断了电话。

这段时间是姚若澄最幸福的时光,虽然左腿受了伤,但好歹没有浪费心思,徐家人和她父亲一起吃了饭,饭后莉莉阿姨送给她了一条全球限量款项链。

昂贵的礼物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虽然饭上没有明说,但她爸爸早已经暗中将徐姚两家吃饭是订婚的意思传了出去,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徐家却没有一丝要出面澄清的意思,这说明他们也默认了。

姚若澄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坐在美容院里和小姐妹一起护肤,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颈上的项链折射出耀眼细碎的光芒。

小姐妹们惊叹的说:“徐家不愧是豪门,手笔很大,轻轻松松就送了这么贵的项链。我好羡慕啊!澄澄,你戴上也太美了。”

“还好,也没送什么”,姚若澄的脸上带笑,说的话很谦虚,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她是一个被捧在手心被捧到大的公主,志得意满,光芒万丈。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是她应得的,她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初秋的傍晚,夜色微凉,开放式露台上,徐南桑坐在夜色里,他身边没有点灯,更深的黑暗勾勒出模糊凝固的身形,久久未动,晚风拂过,一阵酒香散入秋夜里。

李莉参加艺术展览会刚刚回来,闻到酒味,她走到露台上,不满的说:“南桑,你怎么喝酒了?医生不是说过你最好不要饮酒。我记得你也不爱喝酒,今夜怎么有兴致?”

徐南桑在黑暗里沉默不语,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李莉走过去拦他时闻到徐南桑身上浓浓的酒味,责备的说:“别喝了,你喝了多少?”

徐南桑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安静几秒后,忽然笑了一声,低声说:“妈,我今天听到一件很好笑的事。”

李莉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心空了一拍。

徐南桑垂眼在黑夜里颓废的倒酒,说:“金琦药业的王总祝我喜结良缘,订婚快乐。”

他缓缓说:“我竟然不知道那顿饭是我的订婚宴。”

小树林的风沙沙作响,幽幽咽咽,如泣如诉。

徐南桑抬起头,望着几步外的母亲,说:“我在想我究竟有多愚蠢,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姚若澄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