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台是先帝在位时建的,亭台四角高高耸起,宛如巨龙一飞冲天,说不尽的恣意狂傲在里面。

当时他父皇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甫一抬手,便是万国来朝的气派。

小皇帝下了辇,对着御风台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怎么到了自己家里,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皇怎么就生了自己这个草包孩子。

就算... ...就算父皇老年之后犯了点糊涂,开始偏信内宦,那皇位也是坐的稳稳当当地... ...

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受制于裴確这个大奸臣!当了这么个憋屈皇帝!

该死的裴確!

一只重紫衣袖送到他眼前,小皇帝心底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顺着搭上了那双修长白净的手背上,任由对方带着自己上了台阶。

衣袖的主人放缓了脚步,"陛下在想什么?"

想什么?

当然是想着怎么要你的狗命!

他心底一声暗嘲,唇角却勾起一抹笑,目光放的悠远深沉,带着某种眷恋,"朕幼时,常被父皇牵着手来这里,如今多少年过去,朕长大了,父皇却不在了。"

"陛下英明神武,笃于治学。先帝天上有知,见到陛下这么争气,也能放心了。"

小皇帝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深沉形象瞬间垮在了原地——

要不要脸!

这个乱臣贼子到底要不要脸!

英明神武?

谁?谁 ?朕?朕英明神武?

朕要是真的英明神武!还能落得到与你这种无耻贼人虚与委蛇的地步!

他母亲的!

裴確他母亲的!

他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就是拿来建御风台也绰绰有余!

"陛下,"

裴確扶他坐下,一手拎起酒壶,一手捏起酒杯。

酒色清冽,撞入玄色杯底,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小皇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脸上笑的天真,眼睛圆溜溜的,"裴卿,这是什么酒,闻起来,倒是和之前喝过的不一样。"

裴確放下酒壶,双手捧着酒杯奉到他面前,面上似笑非笑,"番邦进贡的美酒,陛下尝尝。"

这狗东西,绝对不怀好意!

小皇帝笑的和蔼,手指杯壁上一挡,再往对面轻轻一推。

"千岁大人为了朕,夙兴夜寐,劳苦功高,这一杯就赠与千岁大人,聊表朕的诚心吧!"

"陛下——"

裴確抓住挡在杯壁上的手,将酒杯塞进他手心里,"这是臣为陛下特意准备的。"

小皇帝心里咯噔一声。

又听他继续说:"陛下心里记挂着先皇,如今又重临故地,怕是心里酸涩的很。臣如今备上美酒一樽,供陛下排遣内心的 思念痛楚,也算了是尽了为臣之道了!"

小皇帝咽了口唾沫,暗道一声不好!

这狗贼,为什么非要朕喝,不会是要对朕不利吧!

他瞟了一眼四周,这么多人呢,他总不能当众对自己不利吧!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裴確看着他的小动作,心底觉得好笑,头微微偏向一侧给了一个眼神,周围伺候的人得了消息,拽着李文忠就要退下。

小皇帝心里再次咯噔一声!

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让人退下,这是要为弑君清理场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