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在床角,避无可避,眼见那个男人的双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绣着五爪金龙的腰带,小皇帝醒悟一般的抓紧了对方的手,一双杏眼挤成月牙状,强笑道:

"朕……今夜月色尚好,如此良辰美景,又怎么能辜负,不如朕与裴卿把酒临风,畅饮几杯?"

只见对面的男人弯了弯眼睛,手腕使劲,一把拽着小皇帝的腰带,将人带进怀中。

小皇帝没有防备,一脑袋直直地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他狠狠的咬了咬牙,心底暗骂一声"乱臣贼子",一手按着对方直起了身子,抬起脑袋来。

只见对方那双永远看不透的眸底笑意更深,手指触到小皇帝耳际,替他捋起被撞散的鬓发,"陛下要赏月,做臣子的又哪有推辞的道理。"

"来人!"

他松开盘旋在小皇帝鬓边的手指,"摆驾御风台。"

小皇帝趁机溜下床,轻咳一声,"走吧!"

裴確示意对方看了眼自己脱了一半的衣服,"臣衣冠不整,这样出去,怕是会让外人议论,有碍陛下清誉……"

小皇帝闻言脸一黑,直觉对方又想作妖。

果不其然。

"司礼监的折子堆了半人高,臣生怕累着陛下,愣是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硬生生的熬着批完了。"

说着将手掌送到对方眼皮子底下,"刚批完折子,就急匆匆地来伺候陛下就寝。这会儿缓过神来,才觉得整个手腕都是麻的。

不如陛下为臣更衣,以示皇恩浩**!"

小皇帝垂着头看着那细长的五指,有一巴掌打下来的冲动——

浩你妈的**!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他怎么那么会颠倒黑白!

什么叫午饭没来得及吃,他以为自己不知道,这个人早朝后又回去睡了,巳时才起了床用早膳,他又哪来的肚子一个时辰后再用午膳!?

还半人高的折子!怕累着陛下!自己登基半年以来,又哪里有机会摸的着折子的影子!

他就是个摆设皇帝!眼前这个才是把控朝纲的权臣!

他究竟是怕累着自己,还是担心大权旁落!

阉贼!

狗贼!

还想自己替他穿衣服,他想的美!

小皇帝恨恨地在心底唾弃了一口,面上却挂着温和的笑,颇像个体恤臣下的英明君主。

"母后一直说,朕自小粗笨,什么也做不好,还是让下面的人来吧!"

小皇帝清咳一声,对着殿外高喊:"李文忠──"

"陛下,"

裴確打断了他的话,"袁枢今日上折子,说新皇登基,正是用人的时候,作为陛下的老师,卫太傅为祖母守孝三个月就够了,请求卫泱早日起复……"

小皇帝眼睛一亮,他抿了抿嘴,带着期盼与紧张,"你怎么说的?"

裴確笑了笑,并不答话。

只见小皇帝垂了垂眼眸,长长的睫毛鸦羽般覆在眼皮上,慢吞吞地向裴確脱下的外衣前走去。

三个月了……

三个月没见到太傅了……

祖母去世,他一定很难过吧……

小皇帝略显笨拙地为裴確系上腰带,执拗地问道:"爱卿怎么回复的?"

裴確好笑地打量着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转口道:"陛下,今晚月色尚佳,摆驾御风台吧!"